蔚映敏骑车下班回来的路上见有人摆摊套圈,他手痒下车给明皓套了只乌龟回来。到店里他把乌龟给蔚映如,左右望两眼问:“我妈出去了?”
“我就是跟你说这事儿。“蔚映如心事重重地说:“昨天傍晚我跟你妈吵嘴,她开车回去了。”
蔚映敏有点懵,“昨晚我们不是在唱 K?”
“唱 K 前吵的,我怕影响心情就没说。”
蔚映敏看她,“怎么回事儿?”
一言难尽,蔚映如长话短说:“昨天你妈谋划着说要把你家房产都过户给你,我说了句应该给你姐一套,然后你妈说不给,我们俩就为这事吵开了。”
蔚映敏没明白,“不给就不给呗,怎么还吵起来了?”
蔚映如问他,“你也觉得不应该给你姐?”
“这又不是我的房产,我妈那脾气拗上来说不给能奈她何。”映敏还是没明白,“我妈是打算分财产了么?”
蔚映如看他,“你是真不懂?你妈是想把婚内财产转移给你。”
蔚映敏很干脆,“转呗。”
蔚映如脑仁疼,不想跟他说了。
“要不你先想明白,整理好思路再跟我说。”蔚映敏分析她,“思路混乱的底层逻辑通常是表达者不清晰自己要表达的内容。”
……
这茬先过去,蔚映如说:“我们俩最后脱离原本的事情说了些对抗性的话,然后你妈就拎包回去了。”
蔚映敏问:“具体说了啥?”
蔚映如感觉脑子混乱,她严肃地说:“新冠导致我有严重脑雾和经常性反应滞后。”
……
蔚映敏问她,“你叫我来的目的是干啥?”
蔚映如说:“我想着你妈都回去一天了,你要不要跟她打通电话?”
蔚映敏沉默。
他想了有两分钟,说:“姐,这电话我不想打。”
“我认为这是你们俩的事儿,我不便掺和。”蔚映敏斟酌着说:“我发现这些年的很多事儿,都是我没有能力处理但又主动揽过来解决,最后把事情弄得更糟糕。我姐跟我爸关系僵化,就是我考虑不周买了个保险柜引起的;我跟我爸关系恶化,也是我看不惯他骂我姐,但根源还是我这个保险柜引起的。”
蔚映如本能问:“那你意思是你今后不管事了?”
“不是不管。”蔚映敏说:“是我觉得我连自己的事都没管好,我再两三年就四十岁了,我个人感情上一塌糊涂,我没有外在的压力没养家的负担照说应该比你们生活的都要轻快,我不婚育的目的也是想让自己轻快,但事实上我一点都不轻快,事业平平生活上被围困。”
“我昨晚一宿没睡,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先把自己的个人生活搞搞好,然后有余力再去管家人的事。所谓一通百通,我现在是一团乱麻。我先捋出个线头来把自己安顿好,管其他事的时候不会被过于牵扯情绪。”蔚映敏看她,“你看,你自己管明心明皓还管干洗店,你跟明峻和我妈的关系都能处好,我没有一段能处好且稳定的关系。”
蔚映如问他,“你跟我不处挺好?”
蔚映敏微愣,回她,“也就跟你。”
“映意不也行。”
蔚映敏稍犹豫说:“没以前关系好,她现在的重心都在她的小家庭里。”紧接又说:“感觉也有隔膜了。”
“那美惠呢?”
蔚映敏沉默,良久才说:“我也不安于现在的关系,想跟她深入发展……”
“但是美惠看不上你性情呀。”
“我努力让她看上不就行了。”
“那你努力吧。”蔚映如不再多说,“你忙自己的事吧,明天我跟你妈打电话。”
“行,你们俩的事儿你们解决吧。”蔚映敏说:“我妈这人要顺着她也能相处。”
蔚映如反问,“那你怎么不顺着她?”
蔚映敏撇头,“我不想顺。”
“我也不想顺呀。”蔚映如跟他说:“你妈很容易携恩,借她的钱也还她了,但心理负担大老感觉一直亏欠她。她以前还说不让我还钱,我敢么?为这点钱我一辈子在她面前说话不敢大声。”
蔚映敏没做声。
“但话说回来,我找她帮忙她一定会帮。我爸妈都不会尽心帮,但你妈一定会帮。”蔚映如说着无端落泪,没有想哭的念头,但泪就是顺着朝下流,她伸手擦掉再次认真说:“我真有新冠后遗症。”
蔚映敏并没有显得无措,抽张面纸递给她说:“我二叔二婶主要没我妈有钱。”
“说这个。”蔚映如擦擦眼睛说:“要真论这个我最该怪自己,我要手头够宽裕就不会计较这些了。”说完小心地装着一套敬酒服,抓上电瓶车钥匙说:“你也回去吧,我给顾客送衣服。”
第31章 不谈爱情,谈关系
高美惠从老太太那儿回来泡了杯绿茶,不晓得是茶太浓还是怎样胸口有些烦闷,洗漱后躺床上了无睡意,睡不着她就起床开客厅灯盘坐在沙发上看一个关于敦煌的纪录片。
看到快十点的时候门铃响了,她懒得动弹,稳坐在沙发上问:“谁呀?”
“姐。”
是她认的那个弟。
要不是看蔚映如的面子,她才不会认。认下时也以为最多街头遇见打个招呼,不会有特别深的交集。她不是很想看见他,说了声:“面包挂门把上吧。”
“没面包。”
高美惠有些情绪地起身,想着先回卧室往家居服里套个胸衣,等趿拉上拖鞋又懒得回去穿了,直接过去开了门,问他,“有事儿?”
蔚映敏跟个夜游神似的,站门口问她,“你不是九点熄灯睡觉?”
……
“我几点睡觉碍着你了?”
“我上来看你安不安全。”
……
高美惠转身回去沙发上,盘坐那儿继续看电视。
蔚映敏在客厅干转一圈、两圈,随后背着手站在那儿看电视。
高美惠抬眼看他,示意客厅门,太晚了不便留客。
蔚映敏忽然问她,“你看不上我哪儿呀?”
高美惠看他一眼,蔚映敏没回避她视线,佯装随意地问:“你看不上我性情?”
“我没说看不上。”高美惠说:“是咱俩的婚恋观迥异。”
蔚映敏双手揣西裤口袋,“差哪儿了?”
高美惠眼睛看着电视,纪录片里正在细致地讲怎么修复壁画,她看了会说:“映敏,你回去吧。”
蔚映敏拉开饭厅的餐椅坐下,问她,“你说呗。”
高美惠先问他,“短期关系你能接受么?荷尔蒙消退后能随时抽离的关系。”
蔚映敏沉默,而后决然地摇头。
“我们不谈爱情,谈关系。对我来说选择进入婚恋就是选择要跟这个人共同经营一段长期关系。”高美惠说:“我理解的长期关系是要有骨架的,是我的血肉能附着上的,是它掷地有声地落下来能成为实心的,但实心的东西就是千斤重。”
蔚映敏问:“什么是实心?”
高美惠说:“我不怕责任,养家育儿对我来说从来不是负担。假如是长期关系,我对另一半最浅显的要求是——他不能认为关系是负担,婚育是不能承受之重。”
这也是为什么在她提出交往,蔚映敏扯出单身主义大旗后,她立刻就把两人的关系钉牢在了姐弟或朋友上。她能理解蔚映敏不如意的原生家庭,也理解造成他如今性情的种种,但不接受。
能理解但不接受。
鉴于两人达成的共识,两人在情感层面又都是需要彼此的,也认可这段或是姐弟或是知己的关系,高美惠在说完以上话后去厨房开火,往锅里倒油,把从老太太那儿带回来的炸鱼块给他重新加热。她在厨房说:“这是老太太在黄河里钓的鱼。”
蔚映敏沉默地坐在那儿,好半天才问:“鲤鱼么?”
“草鱼。”高美惠问,“给你沏碗紫菜汤?”
“麻不麻烦。”蔚映敏过去厨房。
“两分钟。”高美惠抓把虾米在平底锅里焙出鲜味,又撕了几撮紫菜到碗里,加入些盐和淋上芝麻油,把烧沸腾的水沏碗里,然后让他端去饭厅吃。那边油热,她丢了三个鱼块到油锅,简单翻个面就捞出来,装盘后她带上厨房门把鱼端出来,顺势坐在餐椅上看他吃。见他吃完一块,问他,“好吃么?”
蔚映敏点头,“好吃。”
高美惠笑说:“我家老太太有一段时间教学教烦了,跟学校商量着要去承包食堂。”
蔚映敏问:“最后承包了么?”
“没。”高美惠说:“承包食堂的也是一个关系户。”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
蔚映敏吃完收去厨房洗了,抽张厨房纸擦着手去玄关换鞋,高美惠送他出门,手在他肩上拍了下。
蔚映敏面无表情地说:“你跟我兄弟似的。”
高美惠无所谓,“后天中午来医院食堂找我吃饭。”
“不去。”蔚映敏兴致缺缺,“我骑过去都要十来分钟。”
“我们食堂有道小炒南瓜苗,非常利口。”
蔚映敏拉开楼道门,“我又不是没吃过南瓜苗。”
高美惠朝他背影说:“等你啊。”
蔚映敏不加掩饰的,蔫头耷脑地消失在楼道里。
高美惠又去阳台上,见他出来单元楼慢慢朝着十七栋去。
*
早上送了明皓去学校后,蔚映如坐了轻轨回老家找章建云。原想着打通电话了事,两人早先也这样过,她打个电话就算低头了,但昨晚先联系了大伯,他说这些天都没见着章建云的影子。然后她直接打章建云的电话,没通。她又发了两条微信,半个小时后章建云才发了个酒店定位来。
蔚映如到酒店大厅的时候微信她,十几分钟后章建云独个拉着个行李箱和拎着首饰盒从电梯间出来。蔚映如无事发生一样地迎上去,接过行李箱问:“你回家收拾的?”
章建云含糊了一声,不自然地说:“我昨儿中午趁家里没人回去收拾的。”
蔚映如把行李装后备箱,章建云拎着首饰盒坐上副驾。蔚映如启动了车,驶出酒店地库汇入车流,章建云没休息好,眼周肿胀的鱼尾纹都平了,她找话,“明心快中考了吧?”
“快了,大半个月吧。”蔚映如问她,“这酒店贵么?”酒店是去年才建成的,算是当地最好的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