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老婆,我刚醒。”许芮的嗓子被酒精浸润后泛了哑,有种宿醉后的慵懒和虚弱感。
“你还好么,有没有不舒服。”
“好,好得不行,昨晚太多喝了,现在我还有点困,不过才是你没事吧?哎都怪我...”对方说话语无伦次,还惫懒地打了个呵欠,紧接着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刚起床又躺下。
确认她无恙,周绵喃完全放下心,见她完全没提之后发生的事情,也默契地不追问:“我也没事,对了芮芮,你有没有酒吧经理的电话。”
昨晚在酒吧发生的事情,总归影响不太好,即便当时灯光昏暗,可周绵喃做事谨慎周全。
得到号码之后,她立即拨过去。
“订位置找客服。”
“你好,我昨晚跟朋友在你们这消费,结果被一个男人恶意搭讪了...”她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的经过。
“哦,是周小姐吗?您别担心,我们已经处理好了!包括客人拍下的所有照片和视频都已经进行处理,如果您后续有意向继续光顾酒吧,我们老板承诺对您打七折!”
经理的态度转变得猝不及防,像是早就准备好措辞,这让周绵喃有些奇怪,但随即一想,又觉得正常。
昨晚陈斯泽跟经理并肩耳语,或许就是在交代这些事情。
道完谢,她松了一口气,随即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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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绵喃拿着资料,隔日再次去了一趟南寻,继前几日勘察工厂之后,按照流程,今天要继续规划合作ip的事情。
只是,她站在电梯前,竟然恰好再次遇见了一个人。
沈珑桃。
对方斜斜瞥过来,意外之余,上下打量一番,嘴角勾着不明的弧度:“周小姐,等会有空没?赏脸到咖啡厅跟我聊个天?”
周绵喃目光掠过她的脸庞,淡然回应:“可以。”
轻车熟路地进入总裁私人办公室,男人正于桌前专注工作。
他此刻微低着头,夜色般浓黑的眼眸紧盯着文件,听见动静,抬眸瞥她一眼,清冷寡淡,语气更是波澜不兴:“先坐。”
贺俞洵向来穿熨帖妥当的深色西装,这次也不例外,冷调的黑,衬得整个人的气质愈发矜贵冷漠。
周绵喃撇下私人感情,公事公办地跟他商谈,精简而干练,仿佛昨天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
“ip的名字、后续的开展,如何确定和进行。”贺俞洵的嗓音低缓,听不出任何起伏。
周绵喃将早已准备好的策划案拿出来。
“蜡染联动文创,初步计划以改良服饰为主打,结合传统文创胸/针、明信片、雨伞等,定标女性用户的日常需求,从而扩大产品的影响力。”
“嗯。”他漫不经心应了声,低沉性感。
听完她的描述,贺俞洵接过策划案,浏览片刻,寥寥几句便分析到位。
周绵喃听得认同不已。
他这个人从来都是这样子。
专业起来认真无比,温柔的时候,却能将人溺毕。
周绵喃还记得,曾经两人也有过吵架的时候。
因为一次无关紧要的小事。
高考过后,她忙于完成师父交代的蜡染作业,也抽空到蜡染工坊进行兼职,常常累得忙不开身,一日三餐都来不及吃,作息极其不规律。
周绵喃习以为常,贫苦的孩子自立自强早当家。
然而有人却看不惯了。
她的时间被分去,意味着跟他待在一起的机会就越来越少。
某天,少年趁着她师父出门,特意来院子逮人。
周绵喃戴着洗得泛旧的围裙,推脱:“还早,我还先做完这次再陪你好不好。”
“谁要你陪...”话虽这样说,贺俞洵却耐着性子等待,直至十点,他催了几次,对方都没放下染布,忙得连眼神都不曾施舍给他。
贺俞洵脸黑得可怕,冷笑:“周绵喃,你好样的。”
后来,他莫名其妙地单方面赌气冷战,周绵喃试图哄过他,对方总算是愿意理人,又来过院里一次,看她还是忙,未曾转变,更生气了,放言再也不过来找她。
周绵喃心有余而力不足,心想等忙完了再去求和。
毕竟她...想存更多的钱,以后读大学时,才能多去找他。
某天上午,在院子里,她困得不行,实在忍不住,就趴在石桌上眯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好像有一道颀长的身影挡在自己身前遮住愈强的日光,随后温柔冰凉的柔软触感落在额头,头发也被疼惜地摸了摸,耳畔传来低低的叹息,声音无奈又纵容。
“白疼了。”
“什么女朋友,分明就是个小白眼狼。”
醒来后,她看见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饭放在桌前,上面还有一张纸条,字迹遒劲有力。
[饭吃完才去做事,等会必须拍照发过来,别存心让我挂念。]
“……”
他为她妥协低头。
不止这一次。
想到这里,见对方继续低头处理刚才的文件,态度仍旧冷淡。
周绵喃咬了咬唇,心里软了几分,终于忍不住牵连了私情,试探地小声开口。
“你有没有看过《麦琪的礼物》。”
“妻子德拉为了给丈夫买圣诞礼物,卖掉自己最珍惜的头发,换得表链,结果对方早就把金表卖掉了。”
“...是不是有点可笑?”
贺俞洵没有回应,周绵喃涩着声继续:“可她,并不是故意的。”
他身形一顿。
第15章
周绵喃垂在裙摆的手微蜷,紧紧攥着,等待他的回应。
沉默不过持续十几秒,空气却逐渐凝固,恍惚中,好像又回到最初的紧绷气氛。
四目相对,周绵喃在他漆黑的瞳孔中准确捕捉到了自己的倒影,她神色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期待与忐忑,心情更是如海面上飘零的船舶,随着时间流逝,缓慢地下坠。
他会怎么回答…
贺俞洵收回寒芒似的深邃目光,放下笔,破天荒地和她讨论这个故事,只是出声时,嗓音沙哑,语调嘲弄。
“所以,她也未免太过自以为是。”
意料之外的答案。
周绵喃身形震颤。
“总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根本不考虑丈夫的感受,以为自己给的,他就一定会收。”
“他要的究竟是什么——”停顿几秒,他目光再次准确地攫住她,冰冷开口,“她真的知道吗?”
不知道。
周绵喃被逼问得哑口无言。
胸腔顿时发闷,有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
对方的每一个字都狠狠地凌迟着心脏,吞噬四肢百骸,堵塞着,叫人根本无法反驳。
最后,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喘不过气的感觉倒是很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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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
悠扬低沉的小提琴旋律布满整个高档咖啡厅,阳光洒落每处角落,氛围悠闲惬意,窗外街道的行人却步履匆匆,和这里慢节奏的享受截然不同。
周绵喃坐在订好的座位,等待着沈珑桃的到来。
她的白嫩指尖握着杯璧,无意识地摩挲,看似姿态闲适,其实心里并不轻松,此前贺俞洵说的话犹在耳边回荡着,反复折磨她的内心。
再回神,已经距离约定的时间超过接近十分钟,又耐心等待一会儿,沈珑桃才姗姗来迟。
对于她的迟到,对方完全没有任何歉意,好似理应如此。
坐下后,更是盛气凌人。
“沈秋已经把她的事告诉我了。”沈珑桃开头第一句便带着明显的轻蔑,“周小姐确实是有办法,只是我这堂妹心思单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丫头,犯一次错,恐怕后面还会再犯。”
她话锋一转,忽地锐利:“毕竟,她连交心的人是好是坏都分不清。”
这贬低轻视的暗语,周绵喃怎么会不明白,她收起思绪,抬眸盯着对面摆出高傲姿态的人,语气毫无任何情绪。
“沈小姐,不妨有话直说。”她淡淡道,“我时间不多,更不喜欢弯弯绕绕。”
“行啊。”沈珑桃挑眉看向她,皮笑肉不笑,“我认识贺俞洵很久了,比你还久,有十多年吧。”
“原本他多么意气风发啊,只是那年,他家里发生很多事,被迫转到蓝寨读书,从此就变得不同了。”
“...是什么事。”周绵喃曾经问过,他当时却说得含糊。
[过去不重要]
[阿喃只需要在意我们的现在,还有怎么规划未来就好。]
“呵,我凭什么告诉你?你也配知道?”沈珑桃不屑地勾唇,“周绵喃,难道你现在才良心发现?”
“当初随意消耗他的感情,用完就丢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问他!”
“他从蓝寨回来以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那段时间,他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清楚吗?”
沈珑桃咄咄逼人,一连串的质问像是早就准备了很久,直至这一刻,终于化成利剑,毫不犹豫地刺向她。
“你什么都不知道,只顾着自己,周绵喃,你就是个无比自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