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斯泽又恢复了笑容,唇边的弧度带着天然的蛊惑,他微微俯身凑到她耳边:“谈正事…不过其实也不算。”
许芮转身就要走。
他及时拽住,郑重其事地叫她:“许芮,你听我说。”
“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也给得起,我们很合拍,所以,不妨享受当下,跟我试试,谈个——”
他一字一句,清晰得让人听不出是玩笑还是认真,半真半假的试探。
“恋爱。”
“怎么样?”
恋爱。
许芮心中狠狠地震了下。
他说,要让她跟他谈恋爱。
那瞬间,内心无数情绪激烈上涌,让她措手不及,喜悦、激动、紧张…可到最后,却只觉得可笑。
看啊,许芮,这不就是你曾经梦寐以求的吗?
她转过身,用力地看向这个曾经暗恋了好多年的男人,眼眶突然发酸,无比难受。
到底喜欢他什么?
许芮自己也说不清楚。
她只记得仰望了他许久,那种心动的感觉其实不强烈,却像根刺持久地扎在心头难以拔掉,深刻无比。
有的人就是这样,天生自带魅力光环,仅仅是无意一瞥,就让她难以自拔,从此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们本来就只是不相交的平行线,绕着各自的轨道前行,现在,这一切终究成为遗憾,也注定只能是遗憾。
陈斯泽一直观察着她的反应,以为她是感动地要哭,伸手准备抱她安慰。
下一瞬却被毫不犹豫地推开,那只修长的手就这样腾在空中。
许芮垂下眼眸,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轻声喃:“不怎么样,陈斯泽,你别再缠着我了。”
陈斯泽顿了下,反应过来后,难得烦躁地沉了口气,不明的情绪在心里翻涌:“那天晚上是我的问题,可你真就这么狠心,一个机会都不肯给?”
他向来是被女孩们捧着的,何曾这样低过头,对他而言,现在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你再好好想想,别这么快拒绝,我知道你对我肯定不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许芮突然觉得心好累:“想?陈斯泽,你永远都是这么自以为是。”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眶瞬间红了:“你以为我会一直等你吗?你错了,人是要往前走的。”
“过去…整整八年,几千个日夜…我一直在等你回头看我,可你有为我停留过吗?!”
她情绪上头,胸腔剧烈地起伏着,拿出包里的手机,将相册里的照片一页一页翻给他看。
“这是你曾经跟其它女孩花天酒地发的朋友圈记录,你享受着她们的追捧和迷恋,我都知道。”
那些照片她看了一次又一次,心碎的时候,却只能自己消化,她告诉自己,也许会有那么一天,他会察觉到自己的感情。
那夜,他也曾温柔地在她耳边喘息呢喃:“…你身体好软。”
他说,她很美。
他说,他一定不会忘记她。
可他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
许芮知道他们之间的阶级差距,一直在等待,再漫长也坚持,独独那次的告白,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让她心死如灰。
受过情伤的人,会走向两个极端,要么理性至死、在现实中清醒,要么永远都是浪漫主义。
许芮属于第三种情况,她就像从前的他一样,游戏人间,放任受伤的灵魂追逐自由,治愈自己。
她的表情是显而易见的苦涩和黯淡,让陈斯泽怔愣住,整个身体都僵硬。
一种细密的疼逐渐从心脏袭来,喉咙更是像被堵住。
那瞬间,忽然感同身受。
他嗓音哑了几分,仿佛被灼烧过,艰涩地挤出几个字:“我…”
“对不起。”
想伸手安慰,可她应该不喜欢,陈斯泽有些自嘲地垂下眼眸:“我要是说我放不下你,你会相信吗。”
那几年,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感情,的确是假的,他甚至还记得自己醉酒时的模糊画面。
女孩子托着腮,趴在床边担心地看着,满眼都是他…
悉心照顾,小心又真挚。
还有那次情到深处,她噙着泪,委屈控诉他把自己弄疼了,结果他真的停下来,她又一边掉着泪一边催促他快点,把当时的他成功惹笑…
陈斯泽纵情人间,周围有过太多这样的女孩子,只当露水情缘,却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悄然覆盖了独有的痕迹,现在才逐渐显露。
忘不掉,更替代不了。
他根本就没法放开她。
所以才会着了魔似的纠缠。
许芮闭了闭眼,准备离开:“放不放下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你好自为之。”
她是真的不想再爱了,也不想再理这个只会让她伤心的混蛋。
陈斯泽不愿就这样放她走,从背后抱住她,低头急切而狼狈地去寻她的唇,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他们之间还有羁绊。
可许芮极力挣脱着,被他捏着下巴亲过来时,她猛地咬了他的下唇,陈斯泽吃痛退开。
他眼底有些泛红,表情是肉眼可见的受伤。
她却更疼,脸上不知何时浸出了泪水,混着哭腔,一字一句决然无比。
“别再碰我。”
“…我嫌脏。”
门“砰”地一声狠狠砸上。
“...…”
陈斯泽紧紧盯着禁闭的房门,身形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再也没有最初的意气。
半明半暗的光线里,他满身散发出颓丧的味道。
他怔怔地想。
她好像是真的不要他了。
-
华灯绚丽,夜幕持沉。
周绵喃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她的手举着电话,空出的一只手开门,顿时被小金毛扑了个满怀。
“乖乖等久了是不是,快来安慰一下芮姨。”周绵喃揉着它金黄色的小脑袋,它嗷呜着,一个劲拱着头撒娇。
“哎呀,儿子,哪天…来你芮姨这里玩,陪我几天嗷,我可太…无聊了,嗝!”电话里许芮醉醺醺地招呼着。
“汪汪汪!汪!”
金毛卖力地回应。
“乖啊,我后面给你买骨头…不过你可千万别当舔狗…呕…”
“芮芮,你别喝了。”周绵喃有些不放心,再次劝阻,“要不我马上打车过来看看你。”
“别担心阿喃,你不要过来,我没事,喝了心情好多了,我还没醉…能大战奥特曼三百回合…”
周绵喃再三确认她没事,这才放下心来,给她订了解酒汤再去洗澡。
她洗漱完,躺在床上看了会儿专业书,疲惫感袭来,不知不觉阖上眼。
周绵喃做了一个梦。
是久违的少年时代。
已经许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是她跟贺俞洵的事情被有心人举报发酵,铺天盖地的议论和恶毒的谩骂传来,让她完全无力抵抗的那一幕。
“这就是那个勾引京市少爷的女生?听说她成绩还很好?”
“长得一副狐狸精样,怪不得会让他迷得死去活来的。”
“得罪了人家,难怪我们蓝寨最近有些建设的项目都撤资了,实在是倒霉!”
“害人精!山鸡还想变成凤凰!做梦去吧!”
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因这场舆论跟风讨论,变成了加害者,纵使她是无辜的受害者。
明明事实并不是这样。
那段时间,却没人敢替她出头,也没人敢出去澄清。
如果不是贺俞洵坚定地告诉她,他相信她,周绵喃或许会扛不住这样的压力,做出无法想象的事。
语言暴力是一场严重的战争,战场里她孤身一人,对面却是千军万马。
今晚许芮的难过买醉让她想起了过去那段灰暗的经历。
周绵喃醒来时冷汗连连,打开手机,看见两分钟前发来的贺俞洵说自己回家的消息还有些恍惚。
他问她要不要吃夜宵。
周绵喃怔怔地看着那几个字,有些失神,反应过来后,她慢慢地回。
[z]:不吃了,阿洵。
[z]:刚刚我不小心睡着了,才醒。
刚发送完,通话邀请就在手机屏幕亮起,他原本发的是视频邀请,周绵喃不想让他见到自己憔悴的样子,改成了语音接听。
“被我吵醒了?”他温磁的嗓音透过电话传来,让周绵喃回到现实,瞬间有种安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