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你错过了一场大戏。”倪雾站在吧台,一脸意犹未尽。
她说那穿酒红连衣裙的女的不知道装了什么心思,拿了桌上的骰子要跟别人比大小,输了让对面那人亲她。
结果那人答应得爽快,冷眼看她几眼,只说输了就让她喝。
柯牧彤最后喝到喝不下了,忽然才意识到对方一点面子都不稀罕给她留,站起来眼眶特别红地出去了。
“谁啊。”林雨娇随口一问。
肩膀被倪雾一把拽过,耳畔传来她兴奋的声音:“银发那个。”
林雨娇睫毛颤了颤。
目光穿过忽明忽暗的霓虹,看向落地窗前那场起雾的雨夜。
祁司北坐在最里面。
银发醒目,套着一件黑色卫衣,懒散倚着一窗雨痕,没坐直弓着背也比周围人高出一截。
漫不经心把骰子随手扔回桌上。
垂下西装裤的手夹了一支烟。猩红的火光,有一瞬间的晃动,灼烧了她的眼底。
两人的目光直直对视上。
林雨娇迅速躲开。
身边一群人聊得热火朝天,祁司北一句话没搭理。半张脸隐在卫衣宽大帽檐的昏暗里,看不出表情,更让人觉得危险难测。
他这一身气质,就像是富家少爷身边总会有的那几个狐朋狗友。
“叮咚。”
倪雾看了一眼前台消息,递给她一杯冰水。
“12号桌有人点了一杯纯冰水。”
不远处窗边的人还是那样懒散窝着,视线始终没看她,只是看似不经意间摁灭刚才亮起的手机屏幕。
“雾姐。”林雨娇抿了下唇,把冰水推回去,拿过一杯莫吉托,“我送别桌的。”
她推冰水的肢体动作不小心太大。
一道目光玩味落在她被那杯水溅湿的纤白手指上。
“随你啦。”倪雾没在意。
舟川入夜的暴雨还在下,几道雷声划过天空,空气里是夏夜的闷热。
林雨娇送完那杯莫吉托,快下班了。
她换回了那件淡蓝色吊带裙,长发黏在修长的天鹅颈上,不得不又去卫生间对着镜子把长发随意扎成了高马尾。
看着镜中人,林雨娇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一整个高中都是这样扎着高马尾。
叹口气,把那只蝴蝶发卡细细别好。走出了卫生间。
闪电刺亮了天空。
mist里的几盏吊灯闪了几下,周围陷入一片夜色闷暗。
“什么破天气,把我这儿电路烧坏了。”倪雾揉眉,喊上一个调酒师去看电闸,“把事情都放一放,快点快点。”
这地儿是酒吧,来的人鱼龙混杂,男男女女都多,停电时间越长,越容易出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所以倪雾才这么急。
眼前瞬间陷入黑暗。让走出卫生间站在过道上的林雨娇一下子没适应过来。
耳畔是混乱的脚步声,尖叫。监控全坏,说不紧张是说谎的,这里不是什么普通的店铺,她也是真的担心会有什么不怀好意的男人趁停电,在这个没人的走廊上抓到她。
心跳如雷。
下一秒,一头撞上一个人的肩膀。
祁司北的眼睛漆黑得像雨夜的一场雾。
“对不起。”
林雨娇低下视线,掠过他径自走入昏暗里。
身后那道冷郁的目光,一直目送她匆匆忙忙飞奔到走廊尽头微微有光亮的地方。
等林雨娇再回头的时候,发现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五六分钟后,mist重新恢复了光亮,倪雾提心吊胆站在吧台前确认了各处没发生什么情况之后,终于放下心来。
-
“北哥。”
一桌人远远就看到他回来了。
祁司北这人存在感太强,一身黑,一手夹烟站灯下。
本还在讨论刚才他把柯牧彤整的有多惨,都自觉闭嘴了。
也怪这女的一上来得意洋洋张口就来说和他比摇骰子。
祁司北名声在外的爱玩,早就已经不是她这个圈子里的玩了。
落地窗外大雨滂沱。有人掐灭了烟,突然开口问他们认不认识隔壁法学院那院花。
“今天下课,听说看到她包里随身带一包黄鹤楼和一支primo打火机。”那男生笑的很顽劣,“够反差吧。”
“顶着他妈的这么纯一张脸,抽的他妈的是黄鹤楼。”
“人前乖乖女,人后不知道在玩什么大的。”
“听你这话怪酸的,轮不到你玩吧。”有人笑嘻嘻附和。
“怎么就不能玩了.......”
那男生酒劲上头,说话肆无忌惮。
下一秒,听到耳边一声玻璃碎地的响声。
“开别人黄腔是不是特带劲?”
祁司北连姿势都没变。
仍旧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张沙发上,灯色下蛇骨耳钉反光,张狂叫嚣。
他一脚掀翻了酒吧的茶几桌。
刚才还闹的起劲的几个男生看到一地碎玻璃,全都条件反射站起来,脸色发白看向对面沙发上的那位,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个字得罪他了。
只有程译野在一旁津津有味准备看戏。
掏了一张卡,潇洒递给闻声赶来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年轻服务生。
“损失算我头上。”腔调吊儿郎当的。
祁司北什么话都没说,神情烦躁厌倦,站起来就往酒吧外走。
没人敢拦他。
“北,别动。”
程译野眯着眼目送他离开,突然脸色一变,喊住他。
一身黑卫衣的人转身,连衣帽下,清清楚楚露出整张压迫感极强的眉眼。
“你肩膀上,好像有一只蝴蝶。”
程译野看清楚之后,笑的话都说不出了。
那是一只淡蓝色的蕾丝蝴蝶。
静静落在祁司北宽阔的黑卫衣肩上。
第02章 小北
林雨娇下班回了出租屋。
上禾路在老城区。错综复杂老巷里散发着雨天的霉味。
吊在巷头的灯泡电丝一闪一闪,几根垂下的电线湿漉漉淌着水。
居民楼下的铁门生锈,铁锈水顺着雨水流到地上的排水管。林雨娇拉完门,不得不从包里抽出一张纸擦去手上的铁锈。
住在这里的人无非就是图两字,便宜。
什么都是最便宜的。
房租,水电,周围还开着卖一块钱一支的老式棒冰的小卖部。
开了灯,不足八十平米的屋子墙壁上全是天花板渗下的水。
林雨娇拿了一块抹布,习以为常把地板上的脏水擦干净。
要洗澡的时候,站在镜子前把发卡拿下来,才发现上面的那只蝴蝶不见了。
只剩朴素的一只卡子。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丢的。
她一边擦头发一边可惜,水珠顺着下颚流下来,身上是小卖部买的廉价肥皂的栀子花香。
客厅那扇破窗户还贴着房东留下的旧窗花,关不紧,雨声稀里哗啦在客厅里回荡。
隔音太差,楼上那个高三生半夜不知道怎么了还没睡,手机里放着歌。
“我不舍得,为将来的难测,就放弃这一刻。”
林宥嘉的歌声和暴雨声滂沱在夏夜。
林雨娇把包里的烟和打火机轻轻放在茶几上,回到自己房间,锁上门。
李竹给她发了微信消息。
林雨娇:还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