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钧行二话不说就摘下她的帽子。长发有些凌乱,虽然能看出来勉强打理过,但部分打结的地方还是缠在了一起。
蒋宝缇不敢看他,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四周的气压似乎变低了。因他而变低。
屋内其实很暖和,即使现在是冬天。
可是从她的帽子被摘下的那一秒,寒冷就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一同变低的还有他的呼吸声。
她的口罩也被摘下。不同刚才,现在的动作温柔许多。
于是那张可怜巴巴,伤痕累累的脸就这么毫无遮挡的暴露在他面前。
她很少看到他皱眉,也很少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那种看似平静,实则风雨欲来的前兆。他的下颚线都绷紧了。眼眸深邃的异常。
但宗钧行还是保持冷静,视线从她眼尾的乌青扫到唇角的伤口。下巴似乎也肿了。
“先去里面坐着。”
蒋宝缇听话地走到沙发前坐下。其实她的伤并不严重,对方虽然是两个大男人,但一看就是常年注射某种违禁品的瘾君子,身材瘦弱,精神萎靡。
否则她现在恐怕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宗钧行拿来药箱,半蹲在她面前。
都到这种时候,她还有心思胡思乱想。这样的姿势像不像在下跪求婚。
或许面临比自己强大很多的存在,弱小的那方都会生出一些不该存在的征服欲。
尤其是像宗钧行这样,地位无可撼动的。
他这样的家世背景,或许从出生就在不胜寒的高处,他向下睥睨惯了,所以不可能为了谁而低头。
很难用傲慢这样的词语来形容他,但他的傲的确是与生俱来的。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蒋宝缇就这么认为。
他连扶起那个摔倒的小孩,都会厌恶地擦去手指上遗留的温热触感。
——即使他当时佩戴了手套。
如果有一天他给自己下跪……
宗钧行忽略她眼底不合时宜的兴奋。
他将碘伏倒了一些在棉球上,然后在她唇角的伤口上轻轻蘸了蘸。
她疼到想往后退,宗钧行单手掌着她的后脑,制止她的退缩:“忍一忍,先消毒。”
那张可怜的巴掌脸因为疼痛皱在一起,可是又怕惹怒他,便只能忍着疼,乖乖听话。
他虽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蒋宝缇能够感受到,他现在并不高兴。
或许他是因为自己打架的事情不高兴。
宗钧行惩罚人的方式有很多。他不是只会掌掴她的臀部。
他本人应该是知道的,很多时候打屁股对她来说比起惩罚,更像是奖励。
因为他会控制力道,他懂得如何让她有感觉却又没那么疼。
四周很安静,外面那场雪是蒋宝缇回来之后才开始下的。
宗钧行没有急着追问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只是保持刚才的姿势将她重新检查了一遍。
她不太能忍受疼痛,每次刚进去她就会惨叫,所以必须花很长时间来做前戏。
但现在,她脸上全是伤。
宗钧行将手松开,在她身侧坐下。
蒋宝缇感觉沙发因为他的存在而微微凹陷。
下一秒,她被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宽厚结实的胸膛贴着她纤薄的后背,说话时,甚至还能感受到胸腔的轻微震颤:“伤是怎么弄的。”
听到身后低沉平缓的询问,蒋宝缇紧张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
终于还是来了。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欲言又止:“你会生气吗?”
他低声反问:“生谁的气?”
她的音量渐渐弱下去:“生……我的气。”
蒋宝缇能够感受到,宗钧行一直在竭力放松他的声音,但他的语气又因为某种正在克制的情绪而变得阴沉。
“你是受害者,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他已经通知了家里的医生,让其过来给她做个更细致的全身检查。他不确定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口。
对方过来的这段时间里。蒋宝缇犹豫片刻后,还是将事情的原本都交代出来。
她是从卢米交了新男友的事情开始讲起的。
宗钧行听完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责备,他只是告诉她:“帮助朋友不是坏事,但要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明白吗。”
她闷闷地点头:“知道了。”
“以后不管碰到任何事情,都先告诉我。”
宗钧行的视线再次回到她那张狼狈的脸上。
他一言不发,但每一块脸部肌肉的走向都非常紧绷。或许是蒋宝缇的错觉,他本就立体的骨相,都相比往日要凌厉许多。
“疼吗?”他用指腹轻抚过她眼尾那一小块乌青。
不问还好,一问就委屈上了。眼泪和掉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值钱地往下掉:“嗯。疼。”
宗钧行单手抱着她,将她换了个方向,让她面朝自己坐在他的腿上。
蒋宝缇此时的姿势是跨坐。
她眼尾处的淤青很小,宗钧行替她揉着伤处,促进血液循环,可以帮助淤青的消退。
“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蒋宝替依偎在他怀里,家居服的面料比起衬衫和西装马甲要柔软舒适。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柔韧的胸大肌,不用力的时候,这里的触感很舒服。
属于健康成熟男性的心跳强劲而有力,隔着胸肌源源不断传达到她的大脑。
宗钧行的怀抱无异是最好的镇痛剂,她回想了一下:“好像没有了,除了我去帮卢米的时候肚子被踢了一脚……”
她完全沉浸在回忆当中,根本没有注意到抱着她的男人呼吸在逐渐加重。
像是一块吸水的毛巾,粗重而潮湿:“他们还踢了你的……腹部?”
“嗯。”说起来还有些疼呢。
她显然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在和他撒娇。
委屈巴巴地抓着宗钧行的手腕,让他去揉一揉,“妈咪说过,小腹是女性身体最脆弱的地方。里面的器官除了肝脏还有子宫,它平时已经被你欺负的很惨了……”
二人的身高差异非常悬殊。她被衬托的小小一个。
宗钧行任凭自己的左手被她带动着,隔着衣服轻抚她平坦的小腹。
她似乎还嫌不够,甚至还拉开了衣摆让他将手伸进去。
“还是有些难受,内脏会不会移位了。”
书房灯光不算明亮,那盏落地灯在很远的距离,投射过来的光线并不够多。
而他又坐在背光的位置,所以蒋宝缇看不清他现在的神情。
只知道他低垂的眼睫后,那双灰蓝色的眼眸变得深邃,像是万里无云的天气,突然阴云密布。
他的呼吸声非常沉重。
蒋宝缇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她有意识的时候宗钧行还在为她揉肚子。
其实早就不疼了,她装的。
她从小就这样,仗着生病就会疯狂撒娇耍赖。
在她看来,生病也就只有这一个用处了。
次日醒来,眼尾的淤青还在,不过相比昨天好了许多。
嘴角的伤口倒是没见好。
她在心里祈祷千万别留疤。
用餐时找了一圈没看到宗钧行,问了Saya阿姨之后才得知他今天很早就出了门。
大早上的,Saya阿姨就吩咐厨房给她准备滋补的汤品。
她面红耳赤,知道Saya阿姨误会了。
她八成以为自己脸上的伤是昨天“战况”太激烈导致的。
蒋宝缇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到了学校后,她仍旧闷闷不乐。
不过Max和卢米看上去也没好到哪里去。
卢米的头发被剪的像狗啃过,已经没有挽回的地步了,她干脆去理发店理了个寸头。
脸上的伤则多用了几个创口贴来遮挡,一身hiphop装扮。
她仍旧有些郁郁寡欢,但相比昨天好了许多。
可能是Max对她的开导起了作用。
蒋宝缇言语夸张的逗她开心:“天呐卢米,你短发好帅,像个铁T。”
卢米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沮丧:“真的吗?”
“真的!”蒋宝缇走过去,寻求Max的意见,“你认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