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
叶芷安眼皮一掀,看着他说:“我梦见你被人围攻,还打断了手脚,丢下悬崖粉身碎骨了。”
“……”
纪浔也一顿,忽然想起赵泽说过的话:女人的第六感真他妈可怕。
“担心什么,就那种货色还不够当我的对手,放在以前——”周遭气场秒变,他立刻刹车。
话题的主动权转瞬回到叶芷安手里,她面无表情地讽刺道:“你是不是想说,放在以前,你能一拳打十个?那我是不是该夸纪先生一句宝刀未老?”
纪浔也悻悻然摸了摸鼻子。
门铃响了几声,有人推着小餐车进来,太湖三白,东坡肉,桂花糖藕,烤鸭包……全是苏帮菜。
叶芷安现在饿得快,饱得也快,每样尝了几口,胃里就塞不下了。
纪浔也笑话她,“改天带你去做个CT,看你这胃是不是小鸟形状的。”
叶芷安没接话。
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纪浔也小学生心理作祟,戳她的脸,非要将她全部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然后问:“要是今晚我没在淮山跟人闹,你会不会来见我?”
他们的距离实在近,叶芷安稍稍一抬眸,就能把自己整个人送进他黑沉的双眸中,而这让她的心理防线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低,只想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和盘托出。
她用食指顶了顶他胸膛,“你太犯规了。”
纪浔也不明所以,无奈地笑了声:“我干什么了,就犯规?”
“在我还没整理好措辞前,你别离我太近。”更别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把她骨头都看软了。
“就这一个问题,你照实答就行,需要整理什么措辞?”他嗓音停顿几秒,微扬唇角,笑得又坏又得意,“难不成昭昭小姐,你要借这话题,正儿八经地跟你前男友告次白?”
叶芷安耳尖倏然变得滚烫,深深吸了口气,直勾勾地迎上他揶揄的目光,破罐子破摔道:“如果我说是呢?”
纪浔也被她这声不走寻常路的反问弄懵了。
叶芷安沉默了会,还是决定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不管今天你在哪儿,我都想见到你。”
“出什么事了?”
“我妈现任丈夫今天来找我了。”她把程宗文说的那些话详略得当地转述给他。
纪浔也眯了眯眼,尖酸刻薄地笑了声。
叶芷安终于鼓足勇气,把应溪的事也说了,“圣诞节第二天,我去见了我妈,她故意给我看到一张她和你四叔的合照,让我误会我的亲生父亲就是你四叔。”
她的眼睛还是一片干涩,声音却已经染上哭腔,是愤怒和委屈情绪混合下的产物。
纪浔也醍醐灌顶,“怪不得那天晚上你会这么反常。”
叶芷安手指一紧,在他平顺的衣服上留下皱巴巴的痕迹。
纪浔也没阻拦,用百般纵容的眼神看着她感慨了句:“我们昭昭,还是太有道德感了。”
这事要搁他身上,别说只是堂兄妹,哪怕是亲兄妹,他也会毫无道德感地任由他们的关系发展下去。
有人嘲讽,就去撕烂他们的嘴,有人阻碍,那他就拔断他们的手脚。
这段话无疑再次刷新了叶芷安对他寡廉鲜耻程度的认知,错愕的同时,又体会到另一种难言的情绪,霎那间,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乱跳的心脏。
她压制住,继续说:“在梦溪镇那几天,我脑子里一团浆糊,也知道自己会说出很多言不由衷的话,所以那天晚上我其实很怕见到你。”
“我说我越了解你,就越厌恶你,是骗你的,纪浔也,我没有一刻真正讨厌过你。”
他经常用一些足够让她面红耳热的话逗她,也经常做出自损自弃般的行为,可她依旧没法厌恶他。
在她这里,如果对象是他的话,爱就不能成为一场漫长的祛魅修行,而是一个毫无道理的迷信,终生不得其解。
“其他狠话也都做不了数,唯独爱你们很痛苦这句,是真的,但是——”她鼓足勇气对上他的眼睛,“我没后悔过。”
“哪怕是九年前,我知道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也不后悔喜欢上你。哪怕是五年前,明知我们不会有一个幸福完美的结局,我也不后悔跟你在一起。哪怕是现在……”
瞥见他腕上的创口,她心脏一缩,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半会才来了句:“对不起。”
听得纪浔也满头雾水,“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受伤,更不会在手上留下这道疤。”
犯了错误,就要敢于承认,诚恳的一声道歉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
这也是她这几天最想对他说的话。
“这是我的选择,跟你没什么关系,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
她摇摇头,将脸埋进他肩窝,声若蚊蝇:“可总要有人跟你说声对不起。”
为你身上这些陈年旧伤,也为你被父权糟践的尊严,更为你曾经不被理解、不被需要、也不被爱护的灵魂。
纪浔也一怔,大脑忽然停止运转,直到她滚烫的眼泪顺着他衣领滑到他左胸,渗透进他千疮百孔的心脏,将里面一道道刺眼的裂缝全都缝补上。
叶芷安又说:“谢谢你能坚持到今天,让我遇见你。”
郑重其事的口吻,仿佛他才是她穷极一生得到的最为珍贵的宝物。
现实却截然相反。
若非她凭借当年的孤勇,跌跌撞撞朝他跑来,再用她一颗赤忱的心,不管不顾地撞碎了他孑然一身的混沌时光,或许到今天,他还只是个半醉半醒的空心人。
窗帘没拉全,开着一道半米宽的缝,沉郁的夜色被浓雪染成一片素白。
叶芷安忽然想起在桐楼那晚,他问她为什么没有拉黑他另一个号码,以及为什么接通后,哪怕他一言不发,她也不着急挂断。
她是知道原因的。
要怪就怪她不够坚定的内心还保留着一丝期待,也渴望再听到他的声音,不需要太多话,一句就够了,留给她当作余生的念想。
——她欺骗不了自己,分开的四年里,她也没有一刻放下过他。
想到这儿,所有的郁结倏然解开,叶芷安吸吸鼻子,笑说:“纪浔也,我很少跟别人打赌,但不管是大赌还是小赌,我都没输过,所以,接下来我也不打算让自己输。”
纪浔也有些跟不上她的脑回路,摩挲她后颈的手微顿,“嗯?”
“你要不要再跟我赌一场?”
他没有说不的道理。
“赌今天会不会下雪,要是下了,我们就复合。”
纪浔也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白色,一瞬间想通,这是一场还未开始就已经宣告结束的儿戏,更是一场让他心甘情愿输得一败涂地的豪赌。
第56章 56 第八场雪
◎“无人爱,无人护。”◎
在两个人不断加速的心跳中, 潜藏已久的真情汩汩流出,化作沉黯夜色里最能迷惑人心智的药剂。
纪浔也忽然放声笑起来。
叶芷安一知半解,唇角一提, 跟着傻里傻气地笑出声。
他戳戳她一侧不太明显的梨涡, “笑起来这么甜, 是不是在里面藏了糖?”
她皱眉, 匪夷所思地看他几秒, 也拿手指戳他的小腹,“突然这么油腻,是偷偷往里面灌了多少地沟油?”
纪浔也闷声笑个不停, 手下动作没停, 她的针织衫纽扣很快全被他解开, X前的束缚感也突然消失。
叶芷安一激灵, 连忙后撤, “得先洗澡。”
“你忘了刚才上药前我就洗过了。”
“我说我。”
纪浔也啧了声,虽烦躁,但也暂时放过了她, 指着茶几上的袋子说:“里面有你的洗漱用品, 睡衣就先别拿, 带浴巾去,不然一会儿脱起来太费劲。”
“……”
叶芷安轻轻踢了他一脚,骂他是个不着调的流氓后, 拿上袋子, 躲进浴室, 顺手锁上了门。
她没听他的, 洗完澡后穿上睡裙, 长袖的, 但领口比想象中的大,遮不住什么,尤其一弯腰。
叶芷安没想到纪浔也就在门后等着,一打开,人就被拦腰抱住,下意识挣扎一阵,无处安放的细长手指经过的全是对方的M感地带。
宽肩窄腰的身材,肌肉并不贲张,是恰到好处的匀称。
她这无意识的触碰,让纪浔也感觉自己心脏被什么东西划开一道贪婪的口子,想要的越来越多,于是情不自禁收紧了手,严丝合缝地感受着她肌肤上自带的解渴凉意。
将她放到床上后,一刻不停地绕到她身后,去吻她雪白的脖颈,留下一串密密匝匝的痕迹,还觉不够,手指箍住她下颌,往自己方向带。
倏然发现她大半张脸已经像熟透的柿子,透着诱人的红。
双眸被水雾浸湿,看似朦胧柔和的眼神在此刻的攻占性达到顶峰,仿佛能织出天罗地网,将人拖进她的领地之中,再也逃不出来。
对视几秒,纪浔也又低下头,亲她的唇、两颊,还有她的耳尖,总之一切泛着红晕的地方,他都没有放过,目睹她羞怯的反应后,埋在她肩窝,蛰伏于黑暗里的眼睛突然染上些笑意,“我们昭昭,快被亲熟了。”
放纵中带着几分克制,又掺进去独属于纪公子的“坏”,显得嗓音尤为低哑,性感得过分。
叶芷安一僵,羞到想咬人,从他桎梏中脱离后,正对着他的脸,咬牙切齿地骂道:“你怎么跟个痞子一样,蔫坏蔫坏的?”
她稍显局促的灼热呼吸,就在纪浔也身侧打转,擦过他最敏感的耳垂,再灌进耳膜,酥麻的感觉就像有虫在爬,在啃食他的血肉,给他带来心跳湮灭的快感。
他哑着嗓子回:“这得怪我太晚遇到你,糟糕的人格都定型了,现在想改都改不了。”
听不出分毫自厌的语气,但还是让她心脏一缩,忍不住抬手抚上他眼下的伤痕,“不用改,纪浔也,你只要再多爱你自己一点就够了。”
“好。”
很轻的一声,说服力不强,她却信了,边哭边笑,今晚第一次主动了回,双手环在他后颈,舌J从他冰凉的唇缝探进去,勾他的舌J。
退出时,发现他的视线直勾勾的,眼尾的红意像把火,火苗蹿得旺盛,仿佛不需要太久,就能将她烧成赤身LT的状态。
他的S掌T了进去,一开始掌心又干又热,渐渐变得潮湿,让她感觉自己像在浪花里浮沉,找不到重心,只有被水吞没的N糊和窒息感,无从躲藏,也无力反抗。
迷蒙间,耳边的动静一直没停,昏黄灯光在一隅狭小天地铺陈开,编织出一幅光怪陆离的画面,像极包罗万象的浮世绘。
尚未将画卷看个完全,灯灭了,只有窗外阑珊的灯火掩映进来。
她微微眯眼,定焦,浮在半空的这双黑沉双眸已经完全映不进光亮,框住的全是她纤薄的影子。
她的心一下子被抛到半空,又被他稳稳当当地接住,翻来覆去一阵,听见他说:“早就想对你做这些事情了,今晚也算圆了这四年的梦。”
第二天上午十点,叶芷安第一个醒来,日光从窗帘缝隙中透出,白晃晃的一片,雪已经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