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那个男人。
即使亲眼看见他的出轨照都还是相信他,还舍不得踹掉他,还愿意继续跟他在一起。甚至为了维护他对自己怒目相向!
他凭什么!一个粗俗低劣的市井小商贩而已!他凭什么就能得到她这样毫无理由的爱重和维护!
郁持嫉妒得眼睛都发红了。
头又开始一阵阵地胀痛,胸中一股暴戾气息在四处乱窜。
他攥紧了拳头,掌心都快掐出血来,若是现在那个男人在他面前,只怕他会控制不住弄死他。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低头沉沉呼吸着。
冷静,冷静下来。不能在这种时候失了风度,不能在她面前露出难堪的样子,不能输给一个……一个狗屁不是的下贱男人。
良久后他抬头,满脸的扭曲已褪去,只剩眼角一点阴郁薄红。他逼着自己勾出一丝笑:“好吧,你非要这样想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刚才说话过激了,我向你道歉。”他诚挚的眼神中又带了点可怜巴巴的意味:“但我也只是替你感到不值罢了,明明都拥有了你这样好的女朋友,他怎么敢......”
见杨惜媚皱眉又要发火,他又忙收敛声气,像做错了事般小心翼翼道:“抱歉我又说错话了。”
“但不管怎么说,”他偏头瞥了瞥那些照片,眼中划过嫌恶,语气却和缓下来:“我费尽心思压下这件事,目的也是为了你——”
“我没有求你做这些。”杨惜媚丝毫不动容,冷声打断。
“是啊,”郁持苦笑一声:“就当我自作多情不识趣吧,本想替你解忧,让你少些烦心事,可或许是我太笨,做事总做不到恰合你意的点上,也没能在你这里讨到一个好。”
他越说越颓然,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但你不念功劳也念点苦劳,别总对我那么绝情,嗯?”
杨惜媚却已从他话里听出了真意,心下只想到四个字:图穷匕见。
“你到底想怎样?”她又问了一遍。
郁持见她不为所动,也只能放弃扮可怜,眼珠一转,显露出几分锐意和狡黠:“我们现在既然互相都握着彼此的把柄,僵持不下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这样,关于你说要提前结束合约的事,我们都各退一步好不好?”
杨惜媚不语,只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我可以同意提前终止。你也要继续帮我保守秘密。”见杨惜媚眼神一亮,他笑了笑,继续道:“但在此之前,你需要再帮我治疗一次,就最后一次。”
“治疗的时间地点由我来定,过程中你也必须完全配合。”
杨惜媚眉头一皱,眼神已有些犹疑。郁持于是又强调:“只要完成这一次,合约立即作废,你我之间也不会再因为这个有任何牵扯,怎么样?”
“……”杨惜媚并不能完全相信他的话,可他给出的这个承诺又太有诱惑力。
她真的太想赶紧摆脱掉他了。
“相信我,我这次绝对是真心。”郁持自嘲一笑,言语里带着似有若无的暧昧:“再说我哪还敢轻易惹你呢?你手上还拿捏着我的死穴,不是吗?”
杨惜媚有些松动了。
若是刚才一开始和他谈判那阵,他提出这个要求她都绝不会同意退让,只是没想到接下来又有了林百川的事……
说到底,其实还是他更拿捏住了她的死穴。
犹豫再三,她终究还是点了头。
“好,我答应。你可一定要信守承诺,说到做到。”
得到了郁持赌咒发誓般的保证,杨惜媚也只能最后再信他一回。既然事情都已敲定,她也就不想再多留,站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她的目光又停留在了散落在沙发和地面的那几张照片上,动作间显出些许踟躇。
郁持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姿态:“放心,这些东西我都会处理掉的,绝不会对外泄露出一丝一毫。”
只是心头仍旧不甘,于是他又锲而不舍地追问:“但他出轨终究是事实,你真打算就这么不了了之吗?”
杨惜媚想了想,只道:“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郁持被堵得一梗,却也无法再说什么,只能阴着脸任由她离开。
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门也再次合上,他独自坐在寂静的办公室内,深吸一口气仿佛还能隐约闻到她留下的淡淡馨香。
他拾起沙发上一张照片,放到眼前冷冷注视着,另一只手已经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随后放到耳边。
“按我之前吩咐的做吧。”
简洁的一句话说完,他挂掉了电话,也随手扔掉了那张照片,后仰靠到沙发背上,眼神失焦地凝视虚空,发出一声似愉悦又似阴森的短促笑声。
结束?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结束?
这一切,都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第二十七章 这么难
回家路上,杨惜媚的脑内始终是一团乱麻。
她没有那么蠢,关于林百川这件事的一切细节都太过凑巧了,怎么看都是有人在背后做了一个局,而这个人是谁不言而喻。
她甚至都有些佩服他的无耻,在用了这样卑劣的手段后还能在她面前摆出一副无辜又温善的帮助者姿态。
他应该知道她能看穿真相,但他也根本不在乎。
因为照片上的人的的确确是林百川,这件事也确确实实会成为梗在她和林百川之间的一根刺。或许于他而言这就已足够。
现在的问题只剩下最关键的一点,林百川当时到底是不是出于主动的意愿,和别的女人睡到了一张床上?
一路纠结着回到家中,竟发现林百川没去店里。她站在玄关,举止都有些僵硬,一时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倒是林百川一脸惊讶地迎上来问:“这么快就回了?”
“……嗯。也没什么事,就先回了。”
“没什么事还把你叫回去提前上班?你们老板是不是有毛病啊?”林百川不满道。又见她一脸恹恹,以为她也是为这个不高兴,便笑嘻嘻地哄她:“老婆不生气,不值当哈,来来来,看我给你买了啥!”
他推着她到厨房,给她看料理台上摆着的一盘红艳艳的山楂:“一大早去菜市场买的,可新鲜了!等我来给你做酸酸甜甜的糖霜山楂嗷!吃了咱就开开心心的!”
杨惜媚看着他忙前忙后,心下百转千回,旁敲侧击地问他:“百川,那部纪录片什么时候能播出来啊?”
林百川摆了摆手回她:“嗐,早着呢!我听导演说他们接下来还要去别的地儿拍上俩仨月,然后再做什么剪辑,后期配音啥的,等播出来估计得大半年了!但愿咱们店能撑到那时候吧!”
他苦中作乐地自嘲了句。
杨惜媚心不在焉地跟着笑了笑,又道:“不管怎么说,那个网红肯替你牵线也算个大人情了,你谢过人家没有?”
“你说何皎啊?我谢啦,初三拍摄那天,我就给她发了个 8888 的大红包!晚上弄完又请了她还有摄制组一起吃饭,唉别提了那晚可把我折腾坏了,后来去了他们订的酒店想说凑合一晚吧,俩喝高了的大哥还拉着我去他们房间要续摊儿……”
他一脸毫无所觉地絮叨起来,杨惜媚注意观察了一下,在提到那个女生时,他脸上并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变化。
所以他是真的完全不知情吗?是真的被算计了吗?
她心下犹疑着,却不敢再往下问了。
她竟生出了退缩逃避的心理,害怕有些话一问出来,她现在拥有的这种平静简单的生活就会被打破。
明明他们之间一直都是坦荡相处的,有什么怀疑或不满就直接问直接说,把事情解释清楚,把话说开,就好了。
可是……她现在又有什么底气去质问呢?她也背着他做了些难以启齿的事,她自己也并不是光明磊落问心无愧。
身边认识她的人总说她性子沉稳处事从容,但也不过都是她进入社会后长年摸爬滚打练出来的一点职业素养罢了。
她内里的真实性子其实没那么成熟没那么聪明,也根本不喜欢处理这一类复杂乱糟的破事。
她只是想过简单的生活。一份得以糊口的工作,一个值得依靠和信任的伴侣,组建一个温暖朴实的小家。
仅此而已。
可怎么就这么难呢?
***
那些质问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以至于杨惜媚在第二天正式开工时也仍是情绪低落。
相比之下任茜则是一脸的神采奕奕,一到办公室就开始兴致勃勃地跟她们分享自己春节出去旅游的各种见闻,还分发了带回来的小纪念品。
杨惜媚在其间也强打精神,跟着附和了几句。办公室正闹腾着,又在郁持亲自过来发开工利是的时候,气氛一度热烈到了顶点。一时间各种彩虹屁吉祥话层出不穷,当然主要输出者是任茜。
她笑眯眯地接过红包,偷偷拨开看一眼,惊叹了一声又数了数,忍不住叫道:“哇!郁大老板好阔气啊!这么壕的开工利是,穗城独一家吧!”
这时郁持正走到杨惜媚面前,把最后一封发给她,闻言偏了偏头温声道:“上一年大家都辛苦了,算是额外奖励吧。正好给你们今天加餐。”
在任茜的欢呼声中他又转回头直直看向杨惜媚,拿着红包的手往前递了递,示意她接。
杨惜媚现在看到红包心里就有些发堵,奈何众目睽睽下她也无法公然回绝,只能敷衍地道了声:“谢谢郁总。”然后伸手去拿。
只是捏住了红包一角的手往回收的时候,却没收动。她一滞,抬眼看了看红包另一头不肯放开的修长手指,意识到他的顽劣行径,脸色一下青红交加。
办公室其他人都被红包吸引走了注意力,没人察觉到这边的暗中拉扯。
郁持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她的反应,笑眼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狭促和灼热,语气漫不经心又略带宠溺:“这可是秘书处特供,其他部门都没你们的多,所以千万别让他们知道哦。不然会惹众怒的,说我偏心你们。”
话似是对着所有人说的,可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面前的女人身上,说完后才松开手,还对她露出一个温柔又魅惑的微笑。只不过媚眼抛给了瞎子看,杨惜媚收回手后始终低垂着头,在他转身的一瞬立马把手里的红包像烫手山芋般扔进了抽屉。
***
杨惜媚本以为最后一次治疗很快就会到来,不想郁持却一反之前逼迫她时的那种急不可耐,竟拖延着一直没再提过。
她实在等得不耐烦了主动去问他,不出所料地被他一通骚话打趣了一阵,又以自己这段时间太忙为由搪塞了过去。
最后反倒弄得她面红耳赤羞怒交加,索性也不再提了。
直到开工一个多月后,郁持才终于找她兑现,只不过——
杨惜媚坐在前往邻国的飞机上,满心都是疑惑和忧虑。她不明白为什么最后这次要不远千里地跑到国外。
郁持给出的解释是,他本来就要到邻国出差,治疗也是顺便的事,而且那边环境不错,适合放松心情,应该会有更好的效果。
可是他这回连从不离身的罗瑞都没带,只带了她一人。
秘书处被告知这件事时所有人都很是惊讶了一阵,任茜还煞有介事地猜测说惜媚姐是不是要上位顶替掉罗瑞,成为下一任特助了。
杨惜媚只能一脸惶恐言辞苍白地否认。却也根本猜不出郁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她不得不照做,毕竟之前答应过时间地点都由他来定。
如今木已成舟,她也只能安慰自己,或许这其中真的没什么弯弯绕绕,就如同他所说。
那么她完成最后这次,等回去应该就能彻底解脱了。
飞机上因为郁持定的是头等舱,每一排都是单独座位,还能拉下帘子形成独立的空间,杨惜媚就不用全程面对着他,心情倒还算轻松。
而等到下了飞机,坐上外面早已等待着的轿车时,她就被郁持挟着一起坐到了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