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们也是坐在二楼大堂里,兴味盎然地一边吃茶点一边地听台上的戏曲。
正回忆着,前方表演台上响起了奏乐声。
绵长幽婉的曲调响起,一男一女两个戏曲演员登上台,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戏曲是用广府方言唱的,任茜怕杨惜媚听不懂,就跟她讲解。
原来唱的是一首本地经典曲目,名叫《分飞燕》,讲的是一对恋人将要分别时依依不舍互诉衷肠的情形。
杨惜媚其实字字句句都听得明白,但她没出声,只凝神听着唱词。
.......只怨欢情何太暂,转眼分离缘有限。
台上唱到这两句时,她晃了晃神,眼眶发酸,差点没忍住落下泪来,忙低头掩饰住。
此情此景恍如昨日,只可惜已物是人非。
任茜看出她情绪不对劲,心下诧异,再去看郁持,却见他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他强忍了片刻,最后实在忍不住唤来了服务生:“让他们换首曲子。”
“换什么?”杨惜媚搁下筷子,直到此刻才终于对他开了口:“我听着挺好的。”
郁持心口堵得发疼,又无可奈何,只好打发走服务生,自己讪讪斥了句:“大白天唱这些哭哭啼啼的,晦气得很!”
然而另两人都没有接他的话。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索然无味。
等吃完后几人离开到了楼下大门口站了会,因为这处是比较老旧的街区,地方狭窄没有停车位,车子停在了稍远一些的停车场里。
在等待司机开车过来的间隙,郁持叮嘱两人在原地等着,自己又回身进了锦德楼。
任茜这才终于有了和杨惜媚单独相处的机会,赶紧问她:“惜媚姐,你跟我表哥到底是怎么在一起的呀?之前可是一点预兆都没有,好突然啊!”
杨惜媚沉默片刻,敷衍道:“顺其自然的......就这样了。”
任茜听出她并不想深谈这事,转而又问:“那表哥他对你好吗?”
杨惜媚却没正面回答,而是把这个问题抛回给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啊……”任茜认真想了想,道:“我觉得他对你还挺好的,反正以前我是没见过他对谁有像这样......额,怎么说呢?就是很腻歪很黏糊那种感觉吧!搞得好像八辈子没拍过拖一样!”
她吐槽完,又迟疑着看向杨惜媚:“只不过,我感觉你好像并不是很开心。”
杨惜媚扯了扯嘴角,笑意里暗含几分苦涩。
“惜媚姐你说实话,”任茜眼眸转了转,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不是不喜欢他啊?你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对不对?”
两人都没有察觉身后郁持已经走了过来。
杨惜媚再也不想忍耐了,直白道:“对,我不喜欢他。我也不愿意!”
“???”任茜心下一跳:“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难得有一个可以一吐为快的对象,她语气都激动起来:“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恶心他都来不及——”
话还没说完,赶上来的郁持一把拽过她捂住了嘴:“够了。”
他一只手上多了个印着“锦德楼”字样的打包袋,另一只手搂着她要强行带走,正好这时接他们的车也到了。
郁持一边把挣扎着的杨惜媚往车里塞,一边回头用眼神警告想要上前阻止的任茜:“我们还有点事,就先不回公司了。你在这里等着,我让罗瑞来接你回去。”
说完他不再管她,跟着坐进车里关上门。
“不是!你怎么能——”任茜抬起的手滞在了半空,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车扬长而去。
透过车窗还能看见杨惜媚在郁持怀里挣扎厮打。
这不正常,真的很不正常。
任茜呆愣在那里,越想越觉心惊。
没过多久,罗瑞果然开着一辆车过来了,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招呼她上车。
任茜一见他就更来气,坐到副驾驶后侧过脸问他:“你跟我说清楚,郁持到底对惜媚姐做了什么?是不是强迫她跟他在一起的?!”
“无可奉告。”罗瑞仍是那句话。
之后任她怎么逼问他都充耳不闻地开着车,直到被闹得实在没办法只好又劝:“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搅进去,不是你能管的。”
任茜冷哼一声:“好啊!我管不了,那蓉姨总能管吧?你们等着我现在就要去告诉蓉姨!他仗着权势欺压女下属,而你在旁边助纣为虐!你就看蓉姨会不会管!”
她闹着不肯回公司,要他把车直接开到郁宅去找苏昕蓉。
罗瑞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做。以苏总最近的状态并不适合知道这些,就算她知道了,恐怕也没那个精力去处理。”
任茜一下语塞。
她这才想起,苏昕蓉前段时间去国外寻找女儿时得知噩耗,受了刺激当场进了医院。后来回国了她也一直病着,到现在还闭门在家静养。
这样的情形下,确实不好再惹她烦心。
可是,杨惜媚又该怎么办呢?
***
另一边,杨惜媚跟郁持在车里撕闹了一阵很快就被他制住了,她心下不忿却又痛快:“怎么?我说句真话都能让你急成这样?”
郁持冷静下来,看向她的目光隐怒中带着嘲意:“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什么心思!知道她跟我的关系后故意做出这副样子给她看,以为她能帮你是吗?”
杨惜媚脸色一滞,郁持嗤了一声:“别天真了,她可救不了你。”
接着又警告:“以后别总想牵扯其他人进来,除非你想让他们都倒霉。”
杨惜媚不可置信地质问:“任茜不是你表妹吗?你对她都下得去手?”
郁持勾出一个轻飘飘的笑,却让她后背发凉。
他是真做得出来。
在这种人心里,或许根本就不会顾念什么亲缘情分……
她到底招惹上了怎样一个怪物!
可如果,现在唯一能接触到的任茜都帮不了她的话,以后她只会被他更严格的管控,更接触不到别的人了。
还有谁能帮她呢?
杨惜媚满心都是绝望,整个人也蔫了下来。
见她消停,郁持也放缓了面色,拿过手边的打包袋,劝哄道:“好了,别闹了。刚才看你都没吃多少,肚子不饿吗?”
餐盒打开,里面是他刚才又回茶楼特意打包的几样她爱吃的点心。
他递到她眼前:“来,再吃些。”
这种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做派杨惜媚早已看穿,厌恶至极,偏过头不理他。
他眼眸暗了暗,拿起一块糖沙翁凑到她嘴边,声音发沉:“吃。”
这一回明显带着威胁命令的意味了。
杨惜媚更是恼怒,一把打开他的手:“少来恶心我!嫌你手脏!”
郁持一时不防,手里的点心被打掉,咕噜咕噜滚到了座位下面。
心头顿时一阵火起。
恶心。又是恶心。
他心疼她吃得少,巴巴地跑回茶楼给她打包点心,可回来后听到了什么?
她说她不喜欢他,恶心他。当着任茜的面。
他这些日子以来对她捧着哄着,伏低做小,有什么好东西都恨不得堆到她面前。
结果又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她像嫌垃圾一样的厌弃。
换来了她在外人面前把他的心往地上踩。
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心底一时间恶念丛生,郁持沉下脸:“嫌我手脏?那你自己吃。快吃!”
他一手端着餐盒,一手伸过去把她的脑袋往里按。
杨惜媚没防备,差点整张脸都埋进一盒点心里,惊慌失措间一抬手打翻了餐盒,食物尽数落在了两人的身上座椅上和地垫上。
“啧……这下真的脏了呢,也不能吃了。”郁持往地上瞥了瞥,抬眼对她冷笑:“你看你,还是这么爱闯祸。该罚。”
杨惜媚一听他这渗人的语气,已察觉到不妙,整个人往后退缩,却被他猛地拽到了腿上。
“你说,要怎么罚呢?”他绵绵地笑着,手已经开始解起领带。
“这么怕脏,不如就喂你吃点......货真价实的脏东西,好不好?”
杨惜媚脸色寸寸泛白,在他身上挣扎:“你要做什么?你疯了吗这可是在车上!”
可又怎么挣脱得开?
她被他紧紧箍着,很快就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变化,而他暗沉的眼眸中也渐渐泛起欲色。
“那不正好?”他声音渐哑:“听说这种地方最刺激了,我一直想试试呢!”
他往窗外瞟了一眼,发现车已开到了他们别墅所在的山上,便让司机偏离大道,把车开进了山路旁的林子深处,又让司机下车离开。
车里只剩下后座上纠缠成一体的两人。
他不顾她的抗议,强硬地用领带把她的双手反绑在了身后。
“你说过不会再这样对我的!”杨惜媚气红了眼,大声喊道。
“我也说过,前提是你要听话。”郁持阴阴看她,语气也泛冷:“我就是纵你纵得太没底线了,但不代表我真的没底线!”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他对她确实是没什么底线的,不管打他骂他还是蛮不讲理冷言冷语,他都能容忍。
唯有两件事不能触碰,一个是“林百川”,一个是“离开”。
而今天她虽然嘴里不提,可在路上盯着那间人去楼空的店面时,在茶楼里听到那几句哀婉唱词时,她的反应已不要太明显。
她还是忘不了那个废物!
真以为他看不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