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朵骑着自行车过去，对方虽然还要核对她的身份，却也客客气气的请她下车坐等。
然后打电话去周家通知。
杨音阿姨很快就出来了。
她远远看到穿着海军裙的于朵便挥了挥手。
门卫就让于朵进去了，之前已经做好登记的。
于朵推着自行车进去。
来到跟前，她停下自行车。言笑晏晏，两手把百合花递给杨音。
“鲜花赠美人！”
杨音接过失笑。
那会儿机械厂里有人说她是‘白百合般的女子’。
倒是没想到于朵个小丫头居然还记得。
“谢谢！”很久、很久没有收到过花了。
那天离开北京饭店，老周让她打听一下于朵成了常家干女儿，是怎么回事。
她已经从旧日关系好的同事口中问到了。
对方一提起这件事就说于朵运气好，攀上高枝了。
据说是那十年间帮了常司长流落到机械厂子弟校的爱人。
当时杨音听了觉得好笑。
高老师在机械厂子弟校差不多十年啊，别人怎么就运气没这么好呢？
这是运气好的事么？
那会儿谁知道她前夫是谁？
而且，都被下放了，还能不能回得来还真是未知数。至少在当时是未知数。
再听到她们对于朵的羡慕嫉妒恨，她估着那些人背后也是这么说她的。
于是就不想再听下去了。
那天她就看到于朵一身时髦。
今天再一看，又是一套没见过的连衣裙。款式、质地都上佳。就连搭配的凉鞋都换了一双。
尤其这自行车，她们大院里就有人骑。
要400刀呢！而且只收外汇。
如今要去银行兑外汇是根本不可能兑到的。
除非是因公出国，那可能批你少许。
就只能去黑市兑换。
但那要花掉一千多人民币了。
就算是对大院的人也是不小的负担。
她知道常家不缺外汇，有海外关系嘛。但高老师对于
朵好到这份儿上？
她真有点怀疑这是拿于朵当未来儿媳妇养着了。
杨音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于朵一下。命运的馈赠，暗中都是标注了价格的。
就算她帮过高老师，人家回报她。也不该收太贵重的东西。
杨音一边想着，一边带着于朵到了自己家。
这是一楼一底的那种苏式小别墅。
“随便坐，家里这会儿就我和保姆，没别人。”
杨音在区图书馆工作，那里就是给领导家属养老的地方。
她前段时间身体不大好，在调养。
因此长期没有出勤。
于朵在沙发上坐下。
这家里跟老师家给人的感觉差不多。可能干部家庭都是这样的吧。
杨音把百合花递给保姆装瓶，然后动手给于朵榨了杯橙汁端过来，“你现在应该没在机械厂宣传科上班吧？”
她本来倒是以为这个小朋友今年满了16周岁，应该是如愿进入机械厂的宣传科工作了。
因为于朵挺有心计，而且自身条件也出色。
宣传科没道理不要这样能干活的员工。
但那天居然在北京饭店和于朵重逢了。看那样子应该是没有在机械厂上班。
于朵倒是有些震惊杨音阿姨居然对她的现状不太了解。
按说她那天回来肯定会设法打听自己的情况的。
杨音摊手道：“我是找熟人打听你来着。但她们说的话不中听，我听了个开头就没听了。你自己跟我说说吧。”
什么运气好、攀高枝之类的，她听着很不顺耳。
知道于朵是怎么成了高老师和常司长的干女儿，能对老周交代得过去。
她也就挂了电话。
其他的等着当面问于朵就好。
她对于朵也还是挺了解的，这丫头挺懂得利用资源。
自己于她，应该也能算个备用资源。
所以，她肯定是会上门来走动的。
嗯，人与人之间交往就是要基于有用性啊。
如果于朵不是成了常司长干女儿，她也不好违背老周的意愿和于朵往来的。
这种感觉其实并不算糟糕。
而且，于朵这个小丫头除了看自己对她的有用性，也不无真心。
于朵也知道机械厂有些人会怎么说自己。那些话拿来说杨音阿姨也是一样的。
于是喝了一口果汁开口道：“哦，元旦二号的时候，秦副厂长后头娶的那个老婆的娘家侄女把位置占了。她是回城知青，又是高中生。而我要三月份才满十六周岁，就只能遗憾错过了。不过还好，如今政府不抓投机倒把的了。我就开了个废品站收废品，后来又做了其他生意，算是自给自足了。我现在在继续读书，过几天就要开学了。”
把秦副厂长和那人的关系说得这么清楚，而不是笼统的一句秦副厂长亲戚，就是省得杨音纳闷秦副厂长的亲戚怎么现在才来安插。
昨天师兄的升学宴，周家没有来人。所以周家应该不是师丈比较亲密交际圈里的人。
于朵之前写请帖就发现了这点。
不然也不至于和杨音阿姨电话练习前还要问一下师丈了。
杨音道：“原来你在做生意啊。”
这就说得过去了，于朵花用的应该基本还是她自己挣的钱。
她就说这么精明一个丫头，怎么可能伸手接别人这么多东西。
就是接，那也是因为这些东西本身对她来说不是多金贵了。
她道：“废品站，你怎么会想到做这个啊？”
漂漂亮亮一个小姑娘，想到做这个真的有点奇怪。
“当时没本钱啊。我统共就120块，100是爸妈给我留的嫁妆钱。还有20块是跟着高老师做翻译，帮她抄写文稿挣的。我也没时间去做餐饮，那个从早忙到晚啊。又听说收废品其实挺赚钱的，就干这个了。毕竟这个要的本钱不高，一斤废纸皮、烂玻璃才几分钱一斤。而且我没有直接参与运营。然后慢慢转起来了，手头也松动些。哦，我租的以前阅览室那个小四合院。”
杨音咋舌道：“那儿不是闹鬼么？听说后来还被火烧了、废弃掉了。”
“不是这样，怎么可能租得到啊？就请泥水匠慢慢收拾咯。反正也是收废品，一开始对外观没有太高的要求。就现在都还是破破烂烂的呢，只是把该加固的加固了一下。然后这个暑假我又开了个小小的电器行和一家涉外旅行社。”
第243章
杨音静默了一会儿道：“我跟你讲，你做这些我其实不是太惊讶。就当年你时常跑来看排练，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凡事有准备的人了。”
机遇只青睐有准备的人。出身普通，为了让自己过得好点多些谋算这绝对不是错。
又没有去害人！
开了涉外旅行社啊，那于朵应该自己手头就有外汇。
这倒是挺好的，自己找她换应该挺方便。
就不占她便宜，按黑市汇率换就是了。
于朵一手捂脸。
她当年还小，手段还不够圆融。
被杨音阿姨看出来了也不奇怪。
不过，她也只是等着王科长外甥女自己掉链子，好随时作为替补上台而已。
而且最好是王科长自己喊她上去的。不然都有踩着他外甥女往上爬的嫌疑。
她想进宣传科，可万万不能得罪王科长。
后来那位果真不负她所望，事到临头胆怯不敢上台了。
她之前对那位的性子就是有所了解的。
这是谋算一切的基础。
杨音点头道：“你这样好，这样好！只是借力，不是真的靠着常家。”
她说完眼中有些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