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微的手一顿,绝对有那么几秒钟动摇,但又很快严词拒绝,“真好笑,我为什么要去你家?你一定是先假装好人把我骗过去,然后再用一些莫名其妙的借口找我的麻烦,大半夜把我的行李全部扔出门,让我在门口又哭又喊。”
贺西洲满脸疑惑:“我为什么要那样做?”
“因为你就喜欢捉弄人,看别人出丑。”沈星微放下了饭盒,又往嘴里塞了个虾饺,支支吾吾道:“走的时候把垃圾带走。”
沈星微往他头上扣屎盆子也不是头一回,贺西洲看着她进屋的背影,没由来笑了一下,也并没有勉强,起身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然后带走了脏衣服,在门口冲沈星微喊了一句“我走了”,其后离开。
防盗门被关上的声音传进房间,整个屋子很快就没了别的声响,窗外是楼下孩子吵闹的声音,更显得屋中寂静无比。
沈星微坐在桌边,伏着身体看起来像是很认真地在写东西,然而她的笔下却都是杂乱无意识的线条和图形,乱七八糟地叠加,完全没有形状。
住在一起?沈星微想,只有家人才会住在一起,她和贺西洲凭什么住在一起。
她讨厌贺西洲,而贺西洲也只把她当成应付父母的同伴,不管亲吻还是□□,爱情又不是必需的基础条件,更何况他们之间本来就有一个时效。
一个月,这么短暂,能用来做什么?
沈星微将手里的纸团成团,粗暴的手法表露了心烦意乱的情绪,扔进垃圾桶之后她躺上床,闭上眼睛打算补觉。但是因为吃得太饱,躺了一会儿又觉得不舒服,又爬起来摸手机,这时候才发现手机竟然早就没电关机了。
她给手机插上充电器,坐着等了几分钟后手机才开机,解锁之后许多消息提醒在一瞬间全部冒出来,手机响个不停,又卡死机了。
沈星微大为恼怒,高举手机,做出要往地上砸的架势,但是手举了半晌,又慢慢放下来,认真地对已经死机的手机说:“刚刚是开玩笑的,请不要在意。”
另一边,贺西洲上车之后觉得车里闷了一夜的味道发酵了,非常难闻,他一路开着窗回的家,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去楼上狠狠洗了个澡,坐在冷空气里才感觉回到了人间。
随后他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扔到了垃圾桶里,觉得沈星微现在应该给她打个电话感谢一下,因为他从她的家里带走了两件垃圾。
贺西洲去打开了小猫房的空调,反省之前不给小猫开空调的罪过,于是给它开了猫罐头喂了生骨肉,好好补偿了一番。
客厅的阳台连接着后门,半面墙都安装了宽敞干净的落地窗,阳光透过大窗子照进来,即使不开灯整个房子也很亮堂。贺西洲在这个房子里住了一年多,上下各有两百多平,以前并不觉得房子很大,但今天站在这里,看着面前的地毯,莫名觉得有些冷清了。
不过沈星微不愿意住进来,他暂时也不能勉强,就没有细想,上楼进入健身房锻炼。
下午又处理学校的事,临近傍晚的时候才想起给袁泽回信息,问他什么事。袁泽并未计较他之前没接电话的事,只是很兴冲冲地告诉他自己告白成功了,希望改天大家再出来聚一聚,感谢一下昨天晚上助攻的兄弟们。
这感谢倒不一定是真的,但想出来炫耀女朋友是一定的,贺西洲笑着回应,用了万能话术,“再说吧,有时间就聚。”
挂了电话后,贺西洲去在聊天列表里翻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沈星微的聊天框,里面只有零星几条信息,还停留着她发来的那个怒火小表情。
贺西洲想了想,给她发了信息:去看电影吗?
沈星微的消息几乎是立马回过来:什么电影?
紧接着又撤回,再发过来就是另外一种回复:无聊的脑子想出来的无聊的活动。
贺西洲笑了一下,好脾气地回:看电影怎么就无聊了?不同的地点有不同的类型,包刺激的。
沈星微:电影院的排片不都是一样的?
贺西洲:对啊,但是我家的电影不一样,还能看三级片。
沈星微那边静了一会儿,过了好久才回信息:你真不要脸,不明白你这种人怎么在地球生活的,像外星人。
贺西洲:意思是夸我的脑子像电脑一样聪明吗?
沈星微起初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想了很久之后才想起来,外星人其实也是某公司旗下的高端游戏本品牌,专门卖电脑的。
她给贺西洲分享了一款磨砂纸,希望能磨一磨他的厚脸皮。
贺西洲选择无视,发信息说:我现在去接你,去还是不去你选不了,但是去电影院还是在我家你可以选。
沈星微都不想去,于是说:我不在家,已经出门了,电话关机,勿扰。
正好她也要出门吃饭,于是换上鞋子出门,但是下到楼下的时候,楼道处迎面走来一个高个子的男生。楼道里的声控灯没亮,视线昏暗,加上沈星微并没有关注,她一直在低头看手机,嘴里好像在碎碎念什么“虚情假意”之类的话,直到有人挡住了面前的路,将她逼停,她才抬头。
小区里很吵闹,到了傍晚就都是人出来玩,老人坐在院子里乘凉,小孩子放学了,在大院里追逐玩耍,不过沈星微住的这个地方楼道比较靠后,所以这里很安静。她看见面前的人是昨天在商城遇见的眼镜男,当下就先往后退了一步跟他开来距离。
这眼镜男见到沈星微,脸上立即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低着头,语气很柔和地对她问:“星星,我找你好久啊,怎么搬到这里住了?”
沈星微的脸色瞬间拉下来,眉头微微皱起,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同时也难掩震惊,“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跟踪我?”
“没有。”眼镜男马上否认,语速很快,急匆匆地解释说:“我是问了你的室友,一开始乐美青不告诉我,我问了很久才说的,我没有恶意,只是想找你说说话。”
乐美青之前帮她收拾了在寝室的东西邮到了这里,所以只有乐美青知道她的住址,但沈星微当时交代过不要她跟任何人说,没道理他一问就告诉了他,所以一定是他找了什么恶心的借口从乐美青嘴里骗到了她的住址,他就是这样满嘴谎言的一个人。
沈星微冷着脸,跟着人没什么好说的,“再不滚我就报警。”
眼镜男像受不了她这样的态度,抬手想抓她的手臂,低声道:“星星,进你家坐下来聊一聊好吗?你已经离校很长时间了,再不办休学会被退学的。”
沈星微才刚被他碰到,就猛地甩手,同时后退了一大步,声音也提高了不少:“关你什么事?少来管我!”
同时喊亮了声控灯,昏黄的灯光自头顶亮起,照在二人身上。
眼镜男一下看见了她脖子上那些出门忘记遮掩的红痕,斑驳的吻痕顿时让他觉得刺眼无比,怒火中烧,“这是什么?你昨夜没有回家,就是跟那个男的出去鬼混了是不是?!”
第15章 “洗得超级白。”……
彭翰一想到他到处联系人,旁敲侧击寻找沈星微的下落,来到这老旧的小区转了一圈又一圈,等到了半夜都毫无收获的时候,沈星微却和某个男的在外面耳鬓厮磨,他的心里就烧起灼痛的怒火,想要发狂,于是口不择言,“我想起来了,是昨天在商场里站你旁边的那个男的是不是?沈星微,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爱慕虚荣,自甘堕落。”
沈星微被他的话惹怒,眉毛紧紧皱起,奇怪地反问:“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些?管得未免也太宽了,你是我的什么人?”
彭翰见她是真发怒的样子,一下又意识到自己说话过分似的,神情软下来,忙道:“对不起星星,我刚才太生气了,不是故意要说的,你别生气,我这次来找你,真的只是想好好跟你聊一聊,我们中间存在误会。”
他说着就往前两步,想要抓住沈星微的肩膀,但身体才刚一动,沈星微就猛地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明明白白地拉开距离。
“滚开!”沈星微的情绪很激动,不管是神情还是姿态,完全都是拒绝他靠近的样子。
彭翰却想着只要先抓住沈星微,或者先将她抱住,情绪都可以慢慢安抚,只要沈星微感受到他没有恶意,会慢慢冷静下来的。
却没想到等他打算再进一步的时候,沈星微突然抬手,猛然甩了他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彭翰没有防备,这一下挨了个结结实实。沈星微也算不上那种经常不锻炼,力气很小的女生,她独居,大部分活都要自己干,所以手臂上有一些力量,瞬间就将彭翰的眼镜给打掉在地,侧脸也肉眼可见地红起来。
彭翰近视的度数很高,在这种灯光昏暗的环境里,掉了眼镜跟瞎掉没有区别,连怪罪沈星微都来不及,慌忙地去找自己的眼镜。
沈星微见状,便趁机几步上前从他身侧跑出楼道,顺脚踢了一下地上的眼镜,踢出了一丈多远,随后快步跑出了楼道,从彭翰的面前逃离。
“神经病。”沈星微走了,还要骂一句。
她一口气跑出小区,在外面解锁了一辆共享单车,骑着跑去了离小区最近的中学附近。学校门口都会有很多吃的,而且价格很便宜,但是需要骑车,所以沈星微一般不太会来这里吃饭。
正赶上放学的时候,学校门口全是人,与各种车辆的喇叭声交织在一起,热闹无比。沈星微找个地方停了单车,在拥挤杂乱的人潮中穿梭,心情非常糟糕。
她没想到自己现在的住址竟然会被彭翰找到,并且还不依不饶地纠缠上了她,真的是一件非常坏的事情,这意味着沈星微的住处变得危险,可能会被一直纠缠。
她吃了饭之后,心烦意乱地在中学附近的街上转悠,生出了抵触回家的心态。一想到回去的时候彭翰可能还藏在某个地方等她,她就觉得很可怕。
很快天就完全黑了,沈星微走累了,后脚跟也隐隐有些痛,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突然有些生气。这股怒气不是冲着别人,反倒是冲着贺西洲去了,如果不是他设计逮住了她,现在这样的时间,她应该会骑着单车在某条街道认真跟随着贺西洲的行踪。
虽然听起来有些变态,但对沈星微来说这至少是一件能够耗费她大量时间的事,不至于让她在这里变成流落街头的流浪汉。
而且如果不是贺西洲带她去商城,就不会在那里碰见彭翰,也就不会发生刚才的事,所以一切都是贺西洲的错。
“对。”沈星微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解锁,找出贺西洲的聊天框,愤愤不平地说:“都是因为他,我现在就要找他的麻烦。”
她的指头在屏幕上重重点下语音电话,已经酝酿好了语气,响了好几声贺西洲那边才接通,还不等他说话,沈星微就捧着手机,用找事儿的语气说:“你在干嘛啊?”
听筒里传来贺西洲的声音,有些失真,并不好好回答问题,“怎么了?想我了?”
沈星微批评道:“你少说点恶心的话,你跟你爸妈打电话也这样吗?”
贺西洲没忍住笑了几声,“什么意思沈老师,特地打电话来就是教育我吗?有什么别的事吗?比如想见我,或者是搬到我家来住之类的。”
“我在问你干什么,讲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差点让贺西洲把话题绕走,沈星微有自己的质问节奏,已经设计好了怎么引出话头对贺西洲进行斥责,所以又将话题拉回正轨,“只有智商低的人才会喜欢一直讲废话。”
贺西洲叹了口气,看着手上的水痕,心说是你一直非要问的,那就别怪我了,于是说:“在给你洗内裤。昨天下车的时候你的内裤被我顺手揣兜里了,我没用洗衣机,给你手搓的,可以了吗沈星微同学,我这样回答你满意吗?”
沈星微的脸色瞬间涨红,一时间什么质问节奏都不记得了,就觉得火车在她脑子里鸣笛,脑瓜子嗡嗡响,吭吭哧哧骂道:“你、你疯了?!你在说什么?”
“是你非要问的,不信我可以拍照片给你,刚晾起来。”贺西洲听出来她恼羞成怒,故意吹了个口哨,轻佻地说:“洗得超级白。”
沈星微一下子从路边的长椅上弹跳起来,想大声骂他,但是周围来往的人又太多,只得压低声音说:“你闭嘴!偷别人内衣的变态,还好意思讲出来。”
贺西洲压根不反驳,顺着说:“我是变态,你是跟踪狂,那我们不是天生一对?为了配得上你,我做了多大的牺牲啊。”
沈星微不知道贺西洲怎么会有这种讲话气人的本事,她听得气血翻涌,想钻进手机屏幕里把他的耳朵咬下来。
正在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用语言回击的时候,就听见手机那头传来了关门的声响,贺西洲说:“你在哪?我去找你。”
沈星微说:“我在一个坏种来了就会马上死掉的地方。”
“太好了,幸好我不是坏种,不然我还不能去找你了。”贺西洲随口回着话,跨上电瓶车,插上钥匙说:“那我就直接去敲你家门,车今天送去洗了,我骑小电动去接你,在家等着我。”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沈星微还来不及拒绝,赶忙给他连发了几条信息让他别来,但都没有得到回复。如果彭翰没走的话,贺西洲来就一定会跟他撞上,沈星微不想这种情况发生,因为彭翰一定会以那种为了她好的模样说一些已经过去的事情。
她走到一个很大的门店前,妥协般给贺西洲发了定位,告诉他自己的位置。
在门口等了快半个小时,沈星微的手机也以岌岌可危的几格电量支撑着,眼看着就要关机时,贺西洲才骑着电动车停在她面前,抬头往她身后的门店一看,“哦,大盘鸡拌面?原来这就是坏种来了就会死掉的地方,我来了这安然无恙,不就证明我是好人吗?”
沈星微等了那么久,早就对他一肚子怨言,臭着一张小脸不说话。
贺西洲将她上下一打量,“你就穿成这样出门?”
沈星微本来就是打算出门吃个饭,没想走远,所以穿着宽松的短袖短裤,踩着一双拖鞋,但谁也没想到在楼下遇到个阴魂不散的人,她只好跑来了这里。但是这些没必要跟贺西洲解释,她就道:“我爱穿什么就穿什么。”
贺西洲一想也是,就没再说话,起身给她拿了一个头盔。沈星微还以为又要戴那个粉红色的猫耳头盔,结果定睛一看竟然是个崭新的,上面的膜都还没撕掉。
但沈星微并没有因此高兴,甚至想把这个新头盔砸了。因为这个头盔是绿的,非常绿,几乎覆盖了整个外表,护目镜被做成了青蛙眼的形状,很可爱,但依旧掩盖不了这是个绿帽子的本质。
沈星微觉得贺西洲这是故意的,接下头盔之后一直瞪他,希望他自己道歉。
贺西洲就说:“我在路边店随便买的,应急用,下次再买新的。”
沈星微不太能接受这样的说辞,但是贺西洲又说:“或者你可以不戴,赌一把咱们这一路上会不会遇到交警拦车,再罚二百。”
贺西洲也不太能理解自己这奇怪的心理,挑选头盔的时候还有别的款式,但这个绿油油的头盔一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他就想选了,知道拿过去沈星微一定会生气,但还是想拿,归根结底就是太欠了,喜欢看她气鼓鼓的样子。
“这个绿帽子我迟早会还给你的。”沈星微恶狠狠撂下威胁,戴了头盔坐上后座。
小电动启动,虽然夏天很热,但夜晚的风还是有一些凉爽的。沈星微左右扭着头,看路边的风景,各种店铺的门牌亮起了光,路边栽种的茂密大树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街头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她看着贺西洲的背影,心情开始好转。
站在路边成为旁观者时会觉得自己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但等到她自己也化作了街上行路的人群之一时,顿时又觉得心里很轻松,如释重负。
大概是想到不用现在回家面对彭翰的围堵,也不用像个无处可去的人一样站在街头看人来人往,受一些陌生人的视线打量。
沈星微已经不是第一回 来贺西洲家了,一进门就脱了鞋,直奔去小猫房找小猫玩。屋里的灯都在开着,大屏幕也定格着某个电影的画面,空调非常充足,冷空气驱赶了夏天的闷热。
小猫房的空调也开着,沈星微觉得稀奇,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贺西洲的想法,让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对小猫吝啬。
鱼饵对沈星微非常热情,一见到她马上就扑到她身上从嗓子里打起低低的呼噜声,乖乖地让她抚摸,毛茸茸的脑袋在她掌心里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