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情愿他大声骂她几句,让她别再纠缠他让她滚蛋,也好过他这样不声不响!
葵葵抓起手机,毫不犹豫开口骂了过去。
正是夜晚。
北京东城区,霞公府。
电话打过来时,许潋伊正在房间里。
她看到备注上的名字,不禁愣住。
她想拒接,但犹豫了很久,还是按下接听键。
“许颂宁!我恨你!”
电话里传来女孩的痛斥。
“我以前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
“我以为你清高自持,没想到你和其他富家公子没有区别,玩一个算一个!”
许潋伊屏住了呼吸。
“我高攀不上,自认倒霉!”
“我恨你!许颂宁,我永远恨你!”
那个小女孩不知道是在什么情形下突然打来了电话。
她哭得很伤心,骂得也很厉害。
许潋伊上次见到她时,还是在机场那次,她穿着一身蓝校服,围着粉红围巾,带着黑框眼镜,像卡通动画里的小人儿。活泼又可爱。
一声声谩骂听得人心惊,还没有来得及按下按钮,对面已经抢先挂断了。
可爱的小女孩在这场感情里被伤透心了。
可是她弟弟这个傻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
许潋伊走到床边,看见许颂宁那轻阖的双目旁缓缓淌下一滴眼泪。
他虚弱得睁不开眼,氧气面罩盖住了大半张脸,但他并未睡着,能听见那女孩的话。
许颂宁向来温和坚强,小时候几次大手术从没掉过眼泪,那年摔碎了膝盖也不喊一句疼。
但是这一两年,他无数次陷入了崩溃。
除了因为过去那么多年的努力作废,还有家里不断的吵闹动荡,并且,还有那个女孩。
“小宁儿。”许潋伊曲腿坐在床边,心疼得直掉眼泪。
他很难过,但她也想不出任何办法好好安慰他。
前些天,许颂宁提出要出门一趟。
但他那身子坐起来都难,许潋伊说陪他出去,他不同意,又说护工陪他,他也不同意。
最后就只能拒绝让他出门,他一激动,又晕了过去。
其实这一两年里,许颂宁不是随时都这么虚弱。
比如一周前,他还能独自走到琴房去弹琴,半年前,他还试图说服于教授同意他去上大学。
但正如他选择与葵葵切断联系的理由一样,他的身体是个不定时的炸弹,随时可能出现问题。
而他现在出现问题,已经不是晕倒这么简单,是极其容易再也醒不过来了。
又过了两周。
某一天,阳光明媚,春风和煦。
许颂宁身子忽然好了一些。
一大早,刘姨看见他已经起床了,还自己去衣帽间换上一件乳白色衬衫和天蓝长裤。
“呀,小宁儿。早啊。”刘姨放下手中的小托盘,把特制的牛奶和药放到床头柜。
许颂宁站在落地窗边,回过头来笑着应了一声。
刘姨要来扶他,他摆摆手,自己缓缓坐到轮椅上。
今天他乖得惊人。
刘姨不免错愕,试探的笑了笑,又问:“怎么了?”
许颂宁也笑,“刘姨,我想吃豆沙奶卷了。”
“奶卷?好啊,难得你有食欲,我马上就去给你做。”
许颂宁摇摇头,“我想吃宫门口那边卖的。”
刘姨迟疑片刻,“这外面卖的……也行,反正不常吃,悄悄吃一回没什么。我马上打电话让佟叔去买。”
“佟叔今天家里有事。”许颂宁又笑笑,自己推着轮椅过来,低头把药一颗一颗往手心里放。
“那我叫许家那边——”
许颂宁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您开车去一趟吧。”
刘姨有些犯难了。
许颂宁仰头吃了药。
有些药物对胃刺激大,他吃下后捂住唇,努力捱过反胃。
“这会儿才八点半,护工得九点才过来。”刘姨低头琢磨,“今天伊姐也不在,我走不开啊。”
“没事。就半小时能有什么,有事儿我给您打电话。”
“半小时也不能掉以轻心啊,万一你摔了昏了,怎么办?”
许颂宁抬头看了看床,笑道:“我头还有点晕,待会儿再去床上睡一觉。”
刘姨还有些犹豫。
许颂宁仰头看着她笑,“拜托您了。”
他已经好久没开心笑过了,前些天胃又极不舒服,吃什么吐什么,血管薄弱,胳膊打营养针打得惨不忍睹。
刘姨长叹一口气,无奈笑,“好,好。宝贝心肝儿,我这就去给你买,赶紧去床上歇会儿,我回来前,千万别自己下来。”
“嗯,好。”
刘姨出了门,开车去宫门口那边一家糕点铺子里买了奶卷。
许颂宁自小吃的喝的都是家里保姆厨师给做的,偶尔出门也是去赫赫有名的饭店,刘姨也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吃过这些小店儿的东西。
带着奶卷回家,估摸着护工也到家了。
刘姨刚准备上电梯,忽然接到电话。
电话里,护工语气哭腔,抽抽搭搭,吓得不轻,颤抖着说:
小宁儿不见了。
第42章
许颂宁这辈子第一次干这么叛逆的事, 把全家上下都吓得够呛。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买了机票,甚至因为从没自己买过这些,还买的经济舱, 上了飞机后才给姐姐发消息:
一切都是我的错, 请别责怪刘姨, 我只是去玩几天,一定平安回来。
发完了就关机,飞机顺利起飞。
这件事通知到许鸣珂时, 许鸣珂打算联系航空公司让那架飞机就近降落, 但他们又怕气坏许颂宁, 最终还是只能想方设法联系到机组人员, 让他们给他升舱。
许颂宁顺利抵达后,许潋伊先是联络了华西医院, 后来又想尽办法让人去成都找他, 甚至想定位他的手机。
忙活了一大通, 最后还查询到与葵葵同在一个学校的、曾经许颂宁的高中同学——沈昂。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春日。
沈昂同学迎来了非常刺激的一天。
首先是许颂宁突然给他打电话, 说:
“嗨, 沈昂同学,我来成都了。”
彼时临近中午,正是美好的周末, 他还窝在校外某公寓的床上睡觉,被这一通电话当场吓醒。
他直接弹射起床跳到窗边,还在慌忙穿衣服时,电话忽然又响了。
这次是他家那个至少半年没跟他说过话的老头子打过来的。
说是临时接到紧急任务,上头指名道姓要他家儿子沈昂去接待一个人。
一问名字:许颂宁。
沈昂气得牙痒痒, 真恨不得立马冲到那小少爷面前去问问他脑子里是不是进洪水了。
先前要求绝不能暴露与葵葵的关系的人是他,现在直接明晃晃来成都的人也是他!
真能想一出是一出!
沈昂在路上, 听着电话另一边迅速讲着许颂宁的身体状况和生活需要注意的细节,他有种回到高考英语听力现场的感觉,一个字都不想听,但又必须听。
赶到机场后,远远见着那穿黑风衣的高挑身影,沈昂实在没忍住。
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丫疯了吧你!”
许颂宁这辈子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第一次被骂,却展现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谦卑。
他诚恳低头:“实在抱歉,一时冲动兴起,打扰到你。给你添麻烦了。”
沈昂脑子一激灵,立刻浑身一抖,火气全消了。
许颂宁还垂着头表示歉意,他赶紧走过去搀扶他,“诶诶,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上我身来了。没吓着你吧?这一路累着了吧?”
沈昂后背发凉,没走几步就出了一脑门汗。
刚才电话里说得很明白,他们会付给他相当丰厚的酬劳,但他要做到无条件包容许颂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