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之中他似乎能听到那一句镜面意思是, 才不要喜欢你。
夜凉风大, 蔷薇园花季繁华,幽香布满整片园区, 月上枝头, 淡蓝色光辉洒洒落落,三楼纱帘可见晃悠, 仿佛来了疾风骤雨,一棵摇摇欲坠的小梨树摔进柔软的泥土,枝丫上的两颗小梨子随风摇曳,过于纯净瓷白,散发着橙花沐浴香氛,傅祈深指腹捻一颗,低头尝一颗,沁香清甜。
不叫老公的后果便是他极具耐心地堵着她,让她一动不动窝那儿,小胳膊小腿的毫无反制力,漂亮小脸急得泛红,鼻尖上冒着薄薄的汗意,哽咽嗓音越来越小,“傅祈深……”她叫名字的效果和老公差不了多少,总是不经意间勾起最原始的杏玉,可待人实在不温柔甚至鲁莽。
不会哄女孩子自然就不太会照顾人。
“好好好,不叫老公,那么大小姐可以。”他胳膊撑起将人揽来,倾斜的时候看见蚌壳合得他心脏骤停,呼吸一沉,垂眸时的神态依然恭恭敬敬如同臣服公主裙的骑士,“放松一点吗。”
他被她堵在半路了,抬手扩了扩,效果甚微。
进退两难。
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只有小猫似的呜呜声,被欺凌惨了似的可怜巴巴,猫爪子更是肆无忌惮掐上肩侧,印出道道血痕,他不得不后退,其实也没上前多少,漆黑眼眸情绪复杂,薄唇抿着些许克制。
她只吃了他一半,剩下的一半停留在夜色的空气中,不曾受过恩泽。
“大小姐不是有强迫症吗?”他俯于耳侧,淡淡问,“怎么没有全吃掉。”
“吃什么?”她抬了下眼睫。
“你觉得呢?”他身上那股清冷感被此时浓郁奢靡的也中和掉,利落分明的五官隐隐藏匿难辨神色,惟独嗓音掺着点温和的笑意,“我上次说过,大小姐口太小,吃不了太多东西。”
上次她没听懂,所以再强调一遍,她小的没法一下子吞食只能慢慢塞,真就随了家里的布偶猫,哪哪都娇贵。
后知后觉的初梨睁着朦胧的剪水眸,哀幽幽瞥着人,“你又欺负人。”
“……又怎么了?”
“骗子,你就是个骗子……明明结婚之前不是这样子的,骗婚的混蛋。”她控诉,“衣冠禽兽的骗子。”
还以为真的像外界所传闻的那样,各方面冷淡清心自持,可表面和私下完全是两种人,不论年龄或者资历她都是被耍得团团转的一个。
“骗你什么了,大小姐。”傅祈深眼睑弧度上扬,“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什么好人,何况现在不是欺负你,我只是向你证明。”
顿了顿,他说:“还有,大小姐是不是忘了。”好整以暇地继续实际证明刚才她的言论有多离谱,试图将剩下的二分之一推过去,嗓音接着黯哑:“是大小姐先质疑我的。”
是她先说他有病吧,而且不是一次两次,前面三番两次挑衅,这次更是灵魂拷问加以石锤,他再不证明的话,也许明天的姐妹群里都会流传着初家大小姐的新婚老公要去医院看病,顺带坐实众人对他这些年不近女色的揣测。
“……可我没有别的意思。”初梨试着推开,可稳如泰山压得喘不上气来,她低噎,“我是为你好嘛。”
她诚意多足啊,哪怕对自己揣测百分之七八十笃定也没有嫌弃而是想陪他去医院。
这样的贤妻去哪里找呢。
挑灯笼都不好找,他怎么可能欺负她。
“那现在呢,好不好?”他嗓音低沉,靠前发问。
“……你好,我不好。”
“你怎么不好了。”
“难受。”
“真的吗。”
“嗯……”
“可是大小姐。”他困着人,月色的衬托下眼眸呈现着琥珀色的底蕴,漫不经心地凝视,语气恭敬却并没有全然固顺着她,“你已经高了两回了,我不知道你说的难受是在哪,还是说,嫌少?”最后两个字说完后,他等待观察她漂亮脸庞掠过怎样的情绪。
好呆萌,跟个小傻子似的,晕乎乎的,低声幽怨,“你讨厌死了……”
吴侬软语的每个字音裹一层棉花糖似的,绵乎乎的似嗔非嗔,骂起人来也婉转悦耳,傅祈深垂眸一看翕张的门口,低笑了声:“大小姐嘴上说着不喜欢,可还有嘴很诚实,我该相信谁呢?”
初梨本就一片空白,懵懵懂懂,更不知他是如何了解自己的状态,甚至于她自己都一知半解的,她思忖的片刻,又被他拉了下去。
仿若一场梦境,席卷的风意更狂更大,雨水淅淅沥沥地散落,房间里崭新的被褥无法避免遭了殃。她就如南方城市的回南天,擦一遍又滴落,源源不断。到次日凌晨,恢复些许平静。
这大概是二十八年来,傅祈深第一次在时钟指向七点时醒来。
外头已大亮,金色日光熠熠生辉,复古暗色的地毯被照出柔光,适应黑暗长夜的眼睛,鲜少敢于直白正视象征着希望的东升。
初梨的生物钟同样被改变,日上三竿不到十点不下去吃饭的习惯突然更迭,睁眼的时候不到八点,明明还很困,可肚子饿得不行。
饿死了,体力消耗太多,胃早早发出抗议,也很口渴,没法继续赖床。
她翻了个身,酸涩的痛觉袭遍各个神经角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腰酸背痛的让她差点回想起自己十五岁之前由于练舞而疲乏的身子,现在她早就不跳舞了,日子逍遥悠闲,引发不良反应的可能只有一个。
傅祈深。
初梨低扫了眼胸口,忍不住恼火,狗吧,还是不要脸品种的老狼狗,没吃过东西一样将人啃了个遍,并且毫无心慈手软留下标记。
她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挪到盥洗室洗漱,本以为睡眠不足会留下沉重的黑眼圈,对着镜子审视许久惊奇发现没那么严重,眼睛下面稍微有一点青,皮肤状态比她想的要好,隐约记得自己被抱到浴室后很被动,卸妆的步骤比平常减少很多,也没有那么多护肤流程,不知为何脸蛋这般红润。
她拍着脸蛋让自己清醒一些,忍着不适洗了个澡刷了牙,磨磨唧唧花费半个小时,拧门出去时迎面险些撞上了人。
傅祈深身高一米九上走,常年锻炼健身的缘故,高大挺拔,肩宽腿长,被骨骼和肌肉轮廓撑起极具张力的线条,领口松了两枚扣子,显露一小片喉结和锁骨阴影。
他看她时要低头,额发自然垂落,漆黑狭长的双眸锁向她错愕的小脸,明明是清晨,昨晚的压迫感尚在,逼得她连退两步。
对视两秒。
初梨总感觉自己再多站一会儿又被剥个干净,吞了吞口水,“干嘛……”
“怎么起这么早。”
“早吗,现在几点了。”她明知故问,“不到九点吧,太阳都出来了。”
他忽然抬了下手。
初梨还想后退,这次没退成,傅祈深大掌握着她的腰际将人摁在原地,眉宇间闪过丝丝的沉着,在她胆战心惊的眼神下,他指腹替她擦拭唇际的牙膏沫子。
樱花薄荷味的牙膏,红唇被沾染着淡淡香气。
她从里到外从穿的衣服包括日常用品都是白白粉粉香香甜甜,第一天没如愿以偿拆吃干净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
“怎么刷个牙都这么马虎。”他淡淡问。
牙膏沫被慢慢捻没了,初梨自己抬手擦了擦,感觉到不适应,脱口而出,“胳膊酸。”
他眉眼敛起,垂眸看她,“哦。”
过了会又问:“我的原因吗?”
“……”她哪知道,反正一觉醒来就这样了,“不知道,可能是我不小心枕麻了吧。”
“你昨晚枕的不是我的胳膊吗?”
“……”每次都要拆她的台,初梨腮帮子气鼓鼓,“那你明知故问,就是因为你,非要让我趴那么久,胳膊能不酸吗,还有……”
说到一半突然卡壳,后面的词汇出不来,一双水光杏眸恼火中掺杂幽怨,瞪他好几眼。
傅祈深:“还有什么?”
“没有了!”
她吸了吸鼻子。
说不上来的感觉,非要细致盘算的话更多的应该是不适应,她不是没看别人在小红薯上分享的经历,各种各样的都有,轮到自己上场,力不从心,哪哪都不适应,撑的慌,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他还是她,或者两个都有,总之带来的后遗症是她生物钟反常以及全身酸涩。
“早餐准备好了吗,我要去吃饭了。”初梨说着从身侧走过,可能迈的步伐有点大,一不小心差点在地面上踩滑,两条腿僵硬站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小表情更幽怨了。
“是不是伤着了?”傅祈深很自然地从背后抱起她,“我看看。”
本来她只是轻度不适应,闻言如同炸毛的猫似的,上下左右扑腾,“不行,放开我,不给,你干嘛,混蛋……”
连续五连击无法阻挡他的步伐,任由她抓挠也没有停下来,将人放置在沙发上后,他单膝半跪下,还没碰到她立马跳了起来,“我没事,真的。”
“半分钟不用,很快。”
“可是我好饿,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早起来,我快要饿昏了。”她可怜兮兮的,“哪有人这样把老婆娶进门饿肚子的,我好可怜啊,爹不疼妈不爱的……”
傅祈深没有动,“大小姐,我又不是吃了你。”
“这和吃有什么区别吗,你弄了那么久了,你还要看。”
她生物钟紊乱,可时间是记得很清楚的,从聚会之后的时间算起到凌晨,要弄很久很久,所以她胳膊抬不起牙刷,酸酸麻麻的,也不止胳膊。
傅祈深遵循她的意见,但没附和,淡淡反驳,“也没有很久,而且大小姐只夹了二分之一。”
“……”她都不想理他,那都不算很久的话怎样久,她还要不要休息了,也不知他这一天天到晚的哪来那么多力,高强度工作之余还有那么多劲使,出差一天居然还能充沛到榨她。初梨默默在心里暗骂一番,表面上没有说出来,不过小眼神一下就能猜到。
傅祈深看她从沙发上爬起来,看她走起路来不太稳当,扶了一把,“你能走吗。”
“我又不是个残废。”
话刚说完。
脚下不知踩到什么,失去平衡感的初梨猝不及防地跌了下去。
所幸侧前方是沙发,后方也有人帮扶,她没真的磕碰到,抬手扶住沙发靠背。
好酸,哪哪酸。
眼睛也酸,她还是觉得他肯定欺负她了,这下摔着了,没闹着起身要走,越想越窝火。
“能不能走?”傅祈深伸手,“我看看是不是肿了,可能要上药。”
“不给。”
“乖,上完后去吃饭,很快的。”
“不要。”她干脆抱了个枕头做防御,闷声闷气,“我不喜欢吃药。”
“不是吃的。”他低声哄着,“涂抹的药膏。”
“不是吃的吗。”
“嗯。”
“药不是吃的话。”她正要点头答应,又忽然想到什么,“那抹哪儿?”
第33章 .新婚
早在知道她小口的时候他就提前备好了药膏, 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正是派上用途的时候。
药膏和昨晚用的小包装放在了一块儿,傅祈深去拿的时候, 背后的初梨被提醒到了。
他说的药既然不是吃的, 那能抹的地方不就只有一个, 总不可能是往她脸上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