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台沉稳的黑色迈巴赫在宽阔的马路上驰骋,朝着机场方向驶去。
坐在车后座的女人打扮得颇为干练爽利,质地高级的白色掐腰小西装很有职场精英的味道,只是脖子上那串隆重的高定珠宝还是泄露了她纸醉金迷的本质。
“快点。再快点。”她催促司机。
司机依旧保持六十码的速度,不疾不徐,四平八稳,他说:“少奶奶,谢董交代了,再急也要保证您的安全,驾驶是严肃的事,不能打马虎眼。”
易思龄:“…………”
谢浔之身边跟着的都是什么人呐,这么古板。
“他不知道,而且六十码会不会太慢了!”
“少奶奶,谢董交代只能开到六十码……”
“!”
限速是七十七十七十!
易思龄生气地坐回去,嘟着嘴,心焦如焚地望着窗外,要死要死要死,陈薇奇这死女人突然杀过来,都不给她一点缓冲,这不是吓人吗!
与此同时,一台湾流G550私人飞机穿过浓密的云层,正在平稳降落。
陈薇奇躺在舒适的航空椅上补觉,昨晚一夜睡得不安稳,总是做一些颠三倒四的梦,上了飞机才感觉到排山倒海地疲惫。
那张美艳的脸庞沐浴在淡金的阳光中,妆容完整,熨帖,精致,看不出一丝一毫昨晚放肆哭过的痕迹,漂亮得可以随时去走红毯。
这归功于她上飞机之前用冰块敷了一个小时,还去美容院做了一个消肿项目,补水项目,化了一个全妆,连头发都是专业造型师烫的。
来京城找易思龄是非常突然的决定,她没有任何犹豫,上午决定来,下午就动身,这几天的短途,权当散心了。
陈薇奇没有想过她和庄少洲结婚一年半快两年了,她居然还会来一场如此幼稚的离家出走。
上午她主动找陈北檀领了来京城考察的任务,陈北檀狐疑地盯了她很久,问她是不是和庄少洲吵架了。
陈北檀:“在室内,戴什么墨镜。像个瞎子。”
陈薇奇冷哼一声,墨镜依旧戴着,有一种不理会旁人死活的酷,她今天一上午都在集团戴着墨镜,弄得员工们都在猜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员工甚至猜她去做了个双眼皮,被众人无情嘲笑——三小姐的双眼皮已经深到像混血了,还割?那不是有病吗!
陈薇奇抬了抬宽大的墨镜腿,下巴扬起:“你还在室内戴眼镜,我怎么不能戴墨镜?这是我今日look,不懂别问。”
陈北檀:“……………”
总之,她就这样无厘头地跑来了人生地不熟的京城,反正有易思龄在这里,她连酒店都不用让助理提前定。
迈巴赫有特别通行证,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机场私人停机坪。易思龄看见陈薇奇光鲜亮丽地从私人飞机上下来,墨镜遮去大半的脸,脖子上那串粉钻拼黄钻的项链极其夸张。
易思龄不情不愿地迎上去,还没说话就被陈薇奇掐了一把脸。
“你——没素质!”
陈薇奇一看见易思龄心里就来气,不是这个讨厌鬼突然说什么签了周霁驰做代言,害她去网上搜索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也不会和庄少洲吵架。
她昨晚也不会哭。
她今天也不会灰溜溜地离家出走。
陈薇奇笑容很淡,墨镜遮住了她眼底的疲惫,好在看上去光鲜亮丽极了。
“我饿了,想吃大餐,环境最好安静一点,晚上的酒店也没有定,你帮我定这里最高档的,要最大的套房,不准抠门。”
“我晚上还想喝酒,你陪我,要贵的,你不要拿一般般的酒对付我。”
“京城有哪些好玩的啊?你这几天带我玩,不准拿助理和司机打发我。”
“嗯?这台普尔曼是你在这边的车?不错,有品位,终于不开拖拉机了。”
“这几天严禁你在我面前和你老公秀恩爱。”
易思龄:“……………”
这辈子没见过比她名堂更多的女人,她只想立刻原地打包把陈薇奇这个烦人精发配回港岛。
……
当陈薇奇的私人飞机落地京城时,
一台三地牌照的劳斯莱斯行驶在一望无垠的跨海大桥上,四周是碧蓝的海水,茫茫地围绕着。
这是除直升机外,通往隔壁澳城最便捷的路。
车后座的男人阖着眼,气息沉默内敛,从上车起就这样。前座的白秘书一大清晨就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今天一整天都提心吊胆,此时老板睡了,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庄少洲没有睡,身体疲惫,意识却无比清醒。其实他昨晚整夜失眠,躺在次卧的床上,只觉得哪里都不舒服,说不出的沉郁。
陈薇奇就在这个家里,可他听不到,看不见。
她还在哭吗?他整晚都在想这个问题,想他说的那些话,会不会太混账了?她哭得很难过,连体面都不要了,第一次在他面前那样激烈地,放肆地掉眼泪。
她在委屈什么,委屈他不顾她的体面,还是把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捅破了,让她从此以后再也装不下去。
还是委屈他冤枉了她。冤枉?庄少洲只觉得很嘲讽,桩桩件件,他不算冤枉她。
只是她掉那么多眼泪,他不可能不心疼,甚至是懊悔。昨晚深夜起来了两次,寻来主卧的钥匙,悄悄抹黑进去看她,一次是凌晨三点,一次是凌晨五点。
凌晨三点的陈薇奇已经睡着了,只是睡的很不安稳,脸上残留着泪水洇干的痕迹,把她那娇气的皮肤绷紧。
凌晨五点陈薇奇睡熟了,不再翻身,只是又恢复到缩成一团的睡姿,宝宝不知什么时候跳进了她怀里,被她搂得很紧很紧。
她看上去很难过,没有安全感,山间清冽的月色洒落在她蹙起的眉心。
庄少洲没有把唯一的小狗从她怀里夺走,就这样站在床边静静看了她许久,被黑暗淹没的面容辗转过一丝说不清的温柔。
这次一定要让她记住教训,他不是能任由她欺瞒哄骗的男人,至少要让她清楚,他不是永远那样好脾气好包容的。
车行驶在茫茫大海上,车内的冷气开得很足,放着海浪的白噪音,没有一个人说一句话,有种说不出的沉闷感。
直到过了关口,进了澳城氹仔区,窗外的风景开始纸醉金迷起来。
几个从纽约飞来的投资伙伴一致要来这里玩一玩,庄少洲作为东道主,自然要安排得一应俱全,房间、餐食、私人娱乐厅、陪玩的随从、保镖,安排到位就好,也不用他亲自做陪。
他只是待在港岛很烦闷,所到的每一处都有陈薇奇的影子。他不想成为那种很窝囊的男人,也不想成为失去理智的男人。也许他想躲避陈薇奇是因为昨晚的他,并不是他想展现在陈薇奇面前的样子。
他知道那样很失态。
也知道她不喜欢。
也许昨晚那场争吵过后,陈薇奇看到了另一个他,更不喜欢他了呢?
那唯一一点喜欢,都要没有了。
“老板,到了。”
车开进一家游客如织的豪华酒店,绕过几处花园,来到一处更为僻静园林式酒店,在vip出入口停下。
这里的酒店往往是一个小型的世界,里面应有尽有,酒店对全球所有游客开放,只是品牌旗下往往还隐藏了更为高端的系列,只供vip客户入住。
庄少洲睁开眼,平静地下车。手工西服熨帖地罩着他的身体,雪白的袖口偶尔会露出腕表的样式,这是一块来自拉斯维加斯的百达翡丽。
他永远怀念的一晚,那一晚,陈薇奇完整地属于他。
娱乐场里没有白天和黑夜,只有永远明亮的灯,永远光鲜的场面,永远纯净的氧气。时间在这里流逝得很快,庄少洲陪几位客人玩了几把,他心不在焉,又出去抽烟,又回来继续,输了一些钱,筹码流水似地推出去,按道理说肾上腺素怎么都会有波动,只是他平静如水,心情并没有更好一点。
整个时间里,他看手机的频率很高,但又不是玩手机,就是把手机拿起看一眼屏幕的推送,像是在等谁的消息。
一直到晚上九点,庄少洲终于忍不下,打给辉叔,问家里怎么样。
他也不问陈薇奇回来没,只问家里怎么样。
辉叔心情低落,精心打理的花无人欣赏,他叹气,“夫人没有回来。您都没有回来,夫人肯定也没回来。”
庄少洲:“…………”
“我晚点回来。”
“您不是在澳城?现在十点了,开车回来也要过零点。不如在那边住一晚。”辉叔其实想说,您回来也没用,夫人早就去京城了,回来也是孤家寡人。
庄少洲站在璀璨的水晶灯下,垂眼,看指尖烧红的雪茄头,“我不在这边住。再晚也回来。”
他答应过陈薇奇,不会夜不归宿。再晚也要回家。他只是想等陈薇奇睡着了再回去。
抱着这种念头,庄少洲到了十一点才从赌桌上下来,风度翩翩地输完了所有的筹码,让宾客都尽了欢。他说失陪,还要回港岛处理一些公事,坐上劳斯莱斯,走跨海大桥,原路返回。
回到山顶别墅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辉叔打着哈欠出来迎。
庄少洲让佣人不用把灯开满,怕光亮太大,影响到二楼的陈薇奇。她昨晚睡觉就没有拉窗帘,灯光会映上去。
“她睡了。”庄少洲脱着西装,漫不经心地问。
辉叔心里发虚,含糊地说嗯。
这种小动作怎么瞒的过庄少洲,他眯了眯眼,“到底。她还没回来?”
辉叔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在庄少洲的威逼之下,只能说:“夫人早就走了,中午就派人来清行李,大包小包地运走。”
庄少洲的一颗心骤然跌到谷底,“她回陈公馆了?还是瑰丽。”
陈薇奇要和他分居?她这女仔……就这么狠心?
辉叔幽怨地看向庄少洲:“夫人去京城了。下午的飞机,现在早就到京城了。”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通知我!”庄少洲语气很沉,有训人的意味。
辉叔:“我若是提前告诉您,夫人就再也不回家了,少爷您就不能让让夫人吗?非要把夫人气走!”
庄少洲:“…………”
所以陈薇奇是一声不吭,离家出走了。庄少洲修长的手指紧紧攥着领带结,没有动,指节处逐渐发白。
他沉默地站在客厅里,灯没有开满,客厅并不明亮,像晨昏交界的傍晚。庄少洲站了很久,久到辉叔都有些害怕了,怕少爷疯了。
庄少洲本来要解领带,最后松手,把领带系得更紧,然后重新把外套穿上。
“帮我订去京城的机票,最快的那一班。打电话给Mike,问他陈薇奇在哪里。”
……
陈薇奇在易思龄准备的豪华套房里喝到半醉,宽大的茶几上堆满了食物,吃得差不多了。
都是陈薇奇在港岛没有吃过的,她觉得新鲜,尝了很多品种。
和易思龄闹了一整晚,再多的烦恼都消失了一半。
陈薇奇没有喝醉,还有意识,易思龄这个酒鬼菜鸡已经喝到说胡话了,连谢浔之亲自来接她,她都认不出来,钻进自己老公怀里各种撒娇,还把谢浔之喊成陈薇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