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婚礼现场已经布置妥当。庄少洲也已经换好了白色西装,提前来到现场,端着香槟与宾客寒暄酬酢,也等待着陈薇奇的出现。
订制的手工西装勾勒出他优越的身形,颈项上是他亲手系的领结,一丝不苟的埃尔德雷奇结,这次的领结比任何一次都系得认真。
领带上夹着一枚与海天同色的蓝钻领夹。
四处飘散着馥郁花香,很浓烈,又沁心。十万朵薇奇玫瑰被花艺师扎出精致漂亮的造型,搭配了洁白的提亚蕾花、高贵的白色晚香玉、天鹅绒和香豌豆,无数盏手工串起来的鲜花贝壳风铃被海风吹出悦耳的铃声。
现场有管弦乐队演奏肖邦的降e大调夜曲,风声,海浪声,贝壳的铃声,让这首夜曲像一场不愿醒来的梦。
整齐的绿茵草坪连着沙滩,天空碧蓝如洗,远眺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七色海。
这座避世的海岛,美得像伊甸园。
庄少洲偶尔抬手看一眼腕表,还有一刻钟,伴郎伴娘都抵达现场,还有五分钟,庄少洲被司仪请到台上,还有三分钟,庄少洲觉得司仪的话很多,还有一分钟——
他站在数不清的鲜花里,心也跳得很快,握着捧花,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被海风吹得发皱。
陈薇奇从蓝色玫瑰铺成的花路尽头走过来,穿过鲜花与风铃做成的拱门,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她那纤瘦的背脊舒展着,挺得很直,像一只天鹅,唇边笑意温柔,明亮。
庄少洲看着陈薇奇朝她走过来,耳边的乐曲,掌声,风铃声都变得遥远。
最后两步时,他没有克制住,大步走上去,绅士地对陈薇奇伸出手。
陈薇奇把手轻轻搭上去,两人无名指上的对戒碰撞,发出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契合的声音。
陈薇奇的目光看向他,忽然一顿,她看见了庄少洲领带上的领夹,她无端流露出两分茫然,不解地盯着庄少洲。
庄少洲微笑,用力捏紧她的手,示意她别分心。
陈薇奇已经分心了,她仿佛被命运砸中,最后一块拼图也拼入她的身体。
项链,戒指,领夹,那块被分割成很多瓣的石头,用一种神奇的,命中注定的方式在这场婚礼上,重新拼合在了一起。
严丝合缝,分毫不缺,圆满到让她心跳都在颤抖。
流程平稳而顺利,宣誓过,交换戒指,接过吻,司仪让新郎对新娘说几句。
庄少洲接过递来的话筒,面向陈薇奇,迎着她那理不清说不明的目光,是看着现在的陈薇奇,也是看着十七岁的陈薇奇。
他微笑着承诺,低沉的嗓音叩进陈薇奇耳中,也将永远留在这座美好的海岛:
“陈薇奇,我会对你永远忠诚。”
并且永远爱你。
……
第54章 月光华尔兹 只要你想,我都会给你……
——“我未来的老公啊,就要戴着我设计的领夹,对我宣誓永远忠诚。戴上我的领夹就打上我的标记了,当然一辈子就是我的人了呗。”
最后一块拼图,被庄少洲平静地送入陈薇奇的空缺中,至此,严丝合缝。
陈薇奇仿佛看见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科技楼顶楼的十七岁少女。
那少女有着一头人见人夸的长发,乌黑柔软,很长且笔直,瀑布般地落下来,她非常珍爱,她的眼睛也漂亮,瞳色比琉璃更晶亮,看不出是哭过很多次的眼睛。
十七岁的陈薇奇其实很悲观,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礼物都有代价,所以连幻想都只敢要忠诚,不敢要更多,譬如幸福,譬如爱。
这是一颗过度早熟的果子,还是酸涩的,就强制性地从
枝头落了下来,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纯粹地喜欢她,因为她是陈家的女儿,所有的喜欢都夹杂着利益、讨好、亦或伪装。
所以她是非常谨慎小心的人,要用冗长的时间去证明一个人对她而言是安全的,是真的,交朋友是,谈恋爱也是。
在庄少洲这里,陈薇奇第一次体验脱轨和失控的快乐,第一次发现命运是这样不讲道理。
她认识五个多月的男人,她居然如此肯定他许下的承诺是真的,她在撞命运的钟。
陈薇奇注视着眼前的男人,感觉到眼眶温热,有一颗眼泪不受控制地滑下来,阳光舔舐这颗泪,让它看上去像钻石。
庄少洲把陈薇奇温柔地纳入怀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觉得她像一只有柔软肚皮的狗狗,他俯身过来哄她,指腹很轻地揩走那颗眼泪,“早知道你会哭,我就不说了。怪我。”
珊宜还在台下,肯定看见了他把她姐姐惹哭了,要怪他言而无信。
气氛组的伴郎伴娘都起哄,让他们再吻一次。
黎盛铭难得没有跟着起哄,他一向感性大过理性,看见这一幕,也流了泪,大哥庄少衍体贴地递来一方手巾。
陈珊宜哭到双眼阵阵发黑,伏趴在易琼龄的身上,惹得易琼龄无奈又嫌弃。
黎雅柔是看泰坦尼克号都没哭过的钢铁女人,今天居然湿了眼眶,庄綦廷伸过手也要抱她,被她恶狠狠盯了回去。
曾文兰的眼角也是湿的,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位好母亲,她只是一个任性的女人。她没有保护好女儿,这种愧疚折磨她很多年,所以她顶着陈烜中的压力,极力支持陈薇奇和周霁驰在一起。
当初黎雅柔找上曾文兰,明里暗里表示想要撮合陈薇奇和庄少洲,曾文兰没多想就一口回绝。她无比希望女儿能和真正所爱的人在一起,而不是重复她的老路——联姻,嫁一个不会爱自己的男人,为了家族和利益捆绑在一起,生儿育女,最后遭受背叛,仍旧跳不出笼子。
是黎雅柔的一句话戳中了她的心底——
“薇薇这孩子啊,我看的出来,要强,没有安全感,过刚易折,我真的心疼她。你我都是结过婚的过来人,比起情啊爱啊,忠诚、包容、依仗、权利、财富……这些也许更能给薇薇带来安全感。别的我不能保证,但我能保证,我的儿子这一辈子只会有一个女人,其他人能给的,他能给,其他人不能给的,他也能给。不论他拥有什么,薇薇一定都有一半。而且,你我怎么就能断言,他们靓女靓仔之间不会互相吸引呢?”
陈烜中撮合这场联姻看的是庄家带来的利益,曾文兰则看到了女儿也许能得到她真正想要的那种安全感。
连陈薇奇自己都不知道,她想要的是这种。
台上的新人在起哄声中亲吻,台下,两位彼此都含着热泪的母亲对视一眼,黎雅柔对曾文兰微笑,曾文兰优雅地轻轻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司仪的祝福语和徐徐拂过的海风中,婚礼仪式结束,新人在台上最后拥抱彼此,他们耳畔是数不清的“新婚快乐”“永坠爱河”“白头到老”。
庄少洲凑近陈薇奇的耳廓,压低了嗓,用只有他们听见的声音问:“嫁给我,会不会后悔?”
陈薇奇笑了声,圈他窄腰的手臂用力,回答他的问题:“不会。”
似乎从答应和庄少洲结婚起,她就没有后悔过这个决定,即使那晚气到打他一耳光,她也没有后悔过。
她其实清楚那些都是气话。
……
婚宴结束后,宾客们都回房间休息,伴娘伴郎都累了,一大帮人约了酒店的spa服务。陈薇奇没有去,回酒店后换下笨重的婚纱和头纱,沾枕就睡了,妆都没有卸。
庄少洲应酬完宾客,问了陈薇奇的去向,才知道新娘已经回房间了。他交代后厨打包一份奶油海鲜汤和烤椰香鸡,宴席上陈薇奇忙着敬酒,都没有吃饭。
回到房间,叩门无人应,他拿房卡刷开,走进卧室才发现陈薇奇睡着了,睡得很香,像睡在篮子里的小baby,宝宝趴在她身边,陪着她一起。
听到脚步身后,宝宝掀起眼皮,望了庄少洲一眼。
庄少洲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很软,他把打包好的食物放在床头柜,亲了亲陈薇奇的脸颊,又揉了一把宝宝的尾巴,放轻脚步,从卧室退出,去处理一些婚礼的后续事宜,以及今晚的afterparty。
其实庄少洲也很困,昨晚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太兴奋,大脑无比清醒,躺在床上丝毫没有困意,熬到后半夜才勉强睡着,一大早五点又被辉叔叫醒,算起来,两天也就睡了四个小时。
送走了部分重要宾客,又和辉叔确定了接下来几日的行程,他精神实在疲倦,辉叔劝他好歹睡一会儿,要不也去做个SPA,其他少爷们都在。
庄少洲揉了揉眉骨,挥手让辉叔下去,他就这样和衣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躺下,心里预计是休息半个小时,没有想过一闭眼就睡着了。
他在休息室,也没人敢来打扰,等到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落日熔金,烈烈晚霞像曼珠沙华,把蓝天吞噬殆尽。
休息室一片昏暗,庄少洲猛地翻身坐起来,只觉得有恍惚之感,仿佛睡了好久好久,仿佛一切都是一场梦。他垂首揉着额头。
“辉叔。”
他喊了声,无人应,正要起身去开灯,一声女人的轻笑在昏暗中响起,宛如梦中的幻影。
“谁?”
陈薇奇走过去,站在庄少洲身前,拿手指去戳他的肩膀,“你睡傻了吧,庄少洲,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庄少洲迅速地握住陈薇奇的手腕,把她往怀里带,一言不发就去吻她。陈薇奇没有想过他突然来这一出,跌坐在他腿上,唇瓣被他精准地衔住,反复含吮。
“喂……你刚睡醒,发什么疯。”陈薇奇被他吻得声音都软了,她半小时之前补的妆!
庄少洲把额头抵在她颈窝,灼热的呼吸侵袭着她这处薄如白瓷的皮肤,他就这样静静地靠了一会。
“梦见你后悔了。”
“嗯?”
“梦见你后悔了,陈薇奇。”
陈薇奇很少见到庄少洲这副模样,他展现出来的形象永远都是游刃有余,强大松弛,是进攻的豹子,而非此时此刻,在这昏暗的休息室里,额头抵着她,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声音闷,像沉沉的雾霭。
这一点示弱让陈薇奇心里软得乱七八糟,如同那份已经不再温热的黏在一起的奶油海鲜汤。空气温柔得像深海,静谧流动着,陈薇奇却隐隐很不安。
她感觉庄少洲快把她吃到整个都不剩了,因为她现在居然,心疼他。
心疼男人,这是大忌。男人可以宠可以爱,但不能心软,不能心疼。
“你真是……”
陈薇奇无奈地舒出一息,她伸手环抱住庄少洲,掌心贴在他宽厚有力的背阔肌,她温柔地说:“庄少洲,我说了不会后悔,又没有骗你。”
庄少洲勾起唇角,“是吗。”
“当然是。”
“这样,你喊我一声老公,说不定是你每次都连名带姓叫我,让我没有结婚的代入感,才会做这种噩梦。”
陈薇奇眨了下眼睛,感觉这逻辑很牵强,像是为她挖好的陷阱,但也意识到自己的确都是连名带姓地喊他,“那以后喊你Eric。”
“陈薇奇,我不是你保镖。”
“……………”
“喊老公。”
“……………”陈薇奇感觉嘴巴打结了,很简单的两个字,她以前也喊过,但此时此刻就是有些羞赧,愣是好难吐出来。
庄少洲漫不经心哄着,俯身来她面前,吻她的鼻尖:“
喊一句,宝贝,晚上有惊喜给你。”
“……什么惊喜?”陈薇奇在一连串的吻中又开始发软。
庄少洲不说话,只是吻她,从鼻尖到唇角,再辗转来到耳廓,温热的舌在她那小巧精致的耳垂上舔着,一下又一下,很有技巧性地调情地舔舐,让她耳边全是那种黏湿的声音。
“好,我喊我喊——你别舔了——唔………老公……停!stop——庄少洲!”
陈薇奇受不了庄少洲每次都喜欢舔她,舔她的唇,舔她的耳朵,舔她的颈项,舔她的……想到这里,陈薇奇打了个颤,不由自主地箍紧了双腿,总有什么东西像涓涓细流般淌出来。
算起来,他们已经有一周没有亲密地接触了,即使是这样短暂地独处,也让气氛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庄少洲停下,微笑地望着她。昏暗中,他的眼睛也没有光,一片漆黑把情绪掩藏地很好,偶尔有她耳环反射的光折进他的眼瞳,点亮那深重的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