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筂摇摇头,“没事,就只有点儿累。”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那么的脆弱,仿佛轻轻碰就会碎掉一般。
沈延習抬起手来,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的漫长,他轻轻的开口说道:“阿筂,我带你走得远远的好不好?我们远远的逃离这儿,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孟家闹出的一出又一出,让他想到了自己家。他很多时候都会有这种想法,逃得远远的,永远的离开这儿,逃离那些无休止的争吵。
那个被称作是‘家’的地方,已经成了一个可怕的沼泽深渊,他很多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就要被溺死在其中。他宁愿在外边儿游荡喝酒买醉,也不愿意再回去。
而孟筂比他可怜得更多,她已经没有了家,却还得受着无止境的骚扰。长辈的过错,受着无尽痛苦的却是他们。让他们怀疑,他们的出生就是错误。但如果是错误,又为什么要他们出生呢?
孟筂抬头诧异的看向他,他脸上的表情认真,显然并不是在开玩笑。可她已经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她苦笑了一声,轻轻的说道:“可是我们能去哪儿呢?你走了覃阿姨怎么办呢?”还有他的女朋友,他能做到都放下吗?
沈延習的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来,是,他的软肋就是家人,他又能逃到哪儿去?
大雨里两人迷茫得像是孩子,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车中再次的沉默了下来,瓢泼大雨中一切显得那么的渺小,沈子业伸出手,紧紧的握住孟筂冰凉的手。
雨在一个小时候后终于渐渐的小了起来,孟其元终于得以脱身,给沈延習打电话,问他们在哪儿。
孟筂已不想再见他,拒绝他过来。孟其元既自责又愧疚,只能请沈延習照顾好她。
挂了电话,沈延習重新发动车子送孟筂回家。
他到底担心着孟筂,想带她出去散散心,隔天下班后他到她住的地儿,让她同她一起去徒步。
孟筂并无心思出去,但不想他担心,还是应了下来。她请了假,沈延習带着她去买了装备。临出行的前一天,沈延習带着她同团队的人见了面。结束后她没有回到自己的住所,去了沈子业那边。
她几天没有过来,这边同她走时一样,沈子业没有回来过。孟筂的胸腔里尖锐的疼痛着,她在沙发上静静的坐了许久,将自己留在这边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带回了出租屋那边。
傍晚时,她去了沈子业的公司楼下。正是下班的时候,大厦里人进进出出。她在对面的咖啡厅坐下,拿出手机来,没有给沈子业打电话,给她发了短信,告诉他她在他公司附近,能不能见见他。
她并不指望沈子业的回复,但在十几分钟后,沈子业的电话打了过来。她接起电话,轻轻的喂了一声。
“你在哪儿?”沈子业的声音低低沉沉的。
两人这几天都没有联系,听到他的声音,孟筂的心里涌起了酸涩来,说道:“在你公司对面的咖啡厅。”
沈子业没有让她去他公司,说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孟筂在咖啡厅里又坐了十来分钟,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起,就听沈子业说道:“我在路边,出来。”
孟筂走出咖啡厅,远远的就看见他的车在路边儿。她走了过去,车窗放下来,沈子业的脸露了出来,“上车。”他的声音淡淡的,脸上带着疲色。
孟筂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拉开车门坐到了他的旁边儿。他一身商务装,她下意识的看向他的腿,想问问他的腿怎么样,但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孟筂也没有问他要去哪儿。隔了会儿,沈子业才开口问道:“想吃什么?”
孟筂想说自己不饿的,但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咽了回去,低低的说道:“吃什么都行。”
两人去了上次她同他去过的那家私房菜馆,沈子业行动仍是不便,他在外边儿不愿拄拐杖,还是坐轮椅。
孟筂想上前去帮忙,但他自己拒绝了,自个儿滑着轮椅进了电梯。
现在正是吃饭的点儿,乘电梯的人有些多,孟筂小心翼翼的将他同人群隔开来。
电梯到达所在的楼层,她请前边儿的人让让,先一步到外边儿,等着沈子业出来。
沈子业是早打电话约过的,两人一到,就有服务生将两人带到了包间,替两人倒了茶之后便悄悄的退了出去。
包间里一时安静极了,孟筂先开了口,轻轻的说道:“我的东西都拿走了,你搬回去住吧。”她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洒脱一些,说:“那边离你公司近,会方便很多。”
她说完不等沈子业说话,又故作轻松的笑笑,说道:“分手了也还可以做朋友吧?”
沈子业哪里看不出小姑娘脸上牵强的笑,说:“当然可以。”
包间里再次恢复了静默,侍应生上了菜,孟筂像往常一样给沈子业盛了汤,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
沈子业一直保持着沉默,倒是她的话比往常还要多一些,说着些无关紧要的事,努力的活跃着气氛。直到到了最后,她才开口问道:“你的伤,现在好多了吗?”
“嗯,好多了。”沈子业明显的不愿意多谈。
孟筂没有再问下去。
饭后她去买单,尽管侍应生说已经挂在了沈子业的账上,她还是坚持买了单。
沈子业现在不方便,司机早在楼下等着了。等着他上了车,她替他关上车门,微笑着说了句再见。
沈子业的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说道:“上车吧,现在不好打车。”
孟筂拒绝了,微笑着说:“不了,我想走走消消食。”
沈子业沉默了下来,司机没得到他的吩咐没有开车,孟筂见他们迟迟的不走,不由得疑惑的看向他,问道:“还有事吗?”
“你最近有什么安排?”沈子业突然问道。
孟筂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回答:“我请了假,阿習说呆我出去玩儿。”
她原本以为沈子业会说点儿什么的,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点点头,终于吩咐司机开车。
他走后孟筂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她站了没两分钟就等来了车,她上了车,告诉了司机地点之后将头靠在了车窗上,整张脸沉浸在阴影里,谁也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下车时她的眼睛已是红红的。她付了车资,向司机道谢后下了车。
她这一晚上仍旧失眠,深夜里喝了一杯酒后才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他们走得并不远,目的地就是本市的大峡谷。隔天一早,沈延習便开车过来接她,在路上向她讲解着这次途径的地儿以及该注意的事项。
他从在大学里开始,就开始徒步,现在已经算是比较有经验了。
孟筂并不愿意成为别人的累赘,认真的听着,并记下该注意的事项。尽管没什么兴趣,她还是做出了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来,不愿意让沈延習扫兴。
他们算是先到的,两人到达约好的地儿,还有人没到。昨儿都见过面,已算是认了个熟脸,沈延習是自来熟,带着孟筂下车同人打招呼。
比起他的健谈,孟筂十分安静。只在人上前同她说话时才会给予回应。
两人以兄妹相称,沈延習拜托大家多多照顾她,说她是第一次徒步。
待到等人到齐,众人便一齐开车往大峡谷。沈延習长着一张漂亮的脸,到哪儿都是受欢迎的,队里除了孟筂之外还有三个女生,其中一个对他应该是有意思,主动坐到了他们的车上。
孟筂早见惯这种事儿,途中一直闭目养神,听着那女孩子侃侃而谈。她偶尔也会想起沈子业来,不自觉的就走起神来,直到听到沈延習叫她,才回过神来。
“饿吗?要不要吃点儿面包?”沈延習从前边儿递过水和面包,大概是见她精神不太好,关切的问道:“要不要休息一下?前面就有服务区。”
大家都没有休息,他们怎么能休息?孟筂不愿意拖后腿,摇摇头说不用。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打起精神来,听着两人聊天,偶尔沈延習将话题抛向她,她也会说上几句。
中午大家在一农家乐吃饭,孟筂没有胃口,但听到大家说今天就要到达第一个点儿休息,怕体力跟不上还是吃了好些东西。
沈延習处处照顾着他,引得其他人起哄,说道:“小沈,你对你妹妹也太好了吧?还要不要兄弟?”
“去去去。”沈延習不理会众人的起哄。
两人虽是从小一起长大,但孟筂还是有些难为情,小声的让他不用管她。
吃过饭略略的修整了一下就继续出发,到达地儿,沈延習要将她的装备都背上,但孟筂拒绝了,说她可以。队里的女孩子也有人帮忙背行李,但她过来,并不愿意被当成累赘。
大峡谷里的风景极美,孟筂一进去就被吸引住了。沈延習拿出相机拍着照,告诉她越往里边儿走风景越美,但越往里走,路也更不好走,需要处处小心注意。
孟筂的体力是队里比较差的,走了没多久就气喘吁吁的。沈延習一直跟在她的身边,让她累了略略休息一下,让别人先走,他们稍后赶上。
这里边儿荒无人烟,脱离队伍无疑是危险的,孟筂拒绝了,但也听他的话,没有逞强,将部分东西给了沈延習。
走走停停,到达第一个点儿时孟筂已经累得不行,坐在地上连动也不想动一下。大家搭帐篷,捡柴生火,她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做,略略的休息了一下后便也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
待到吃完饭休息,大家兴致勃勃的围在一起聊天。孟筂累极,没有参与,早早的就回了帐篷里躺下。
天气很好,天空里繁星点点。水声潺潺,虫鸣声就在耳旁,孟筂的心里前所未有的静寂。
她在帐篷里躺了会儿,沈延習就过来了,他轻轻的问道:“阿筂,睡着了吗?”
孟筂回答了一句没有,撑着发酸的身体坐了起来,说道:“没有,怎么了?”
沈延習进了帐篷,说道:“是不是累得很厉害?还能坚持得下去吗?要是坚持不下去我们就回去。”
他的脸上带着担忧。
孟筂笑笑,说道:“小看我了是吧?我能坚持下去的。第一天有点儿不习惯,慢慢就好了。”
沈延習放下心来,问道:“腿疼得厉不厉害?我拿了药膏过来,给你贴上吧。”
他在外边儿的经验比她多得多,孟筂没有拒绝,应了一声好,由着他给贴上药膏。
沈延習知道她需要休息,没有过多打扰,说道:“你休息吧,我就在你旁边,如果有哪儿不舒服就叫我。”稍稍的犹豫了一下,他又说道:“你会不会害怕?”
第96章 担忧
孟筂失笑,微黄的光线中她脸上的神情恬静柔和,说:“阿習,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管我,你去玩你的吧。”
这次出来,他对她格外关照,这反倒是让她生出了些异样感来,好像她和他们不一样似的。
沈延習点点头,应了说一声好,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你休息吧,我坐会儿就回来。”
孟筂轻轻的嗯了一声,他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往人群那边去了。
不知道是在陌生的地儿还是因为这些日子一直靠酒精助眠的缘故,尽管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但躺在帐篷里,孟筂却没有一点儿睡意。不远处大家的欢笑声传过来,让她不再那么的孤寂。
外边儿的笑闹声并没有持续太久,大家累了一天,没多时就陆陆续续的回了帐篷。沈延習也很快回来,大概是以为孟筂睡着了,他的脚步在帐篷外停顿了一下,没有叫她,回了自己的帐篷。
孟筂是最先回帐篷睡觉的,但当周遭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时,她仍旧没有一点儿睡意。帐篷里有些闷,她悄悄的起来,坐在一旁仰头看起了夜空。
这儿的天空比外边儿的更加清澈,湛蓝的天空中月色皎洁,令人心胸开阔。鼻间是草木泥土的气息,孟筂那本就没有睡意的脑子更加的清醒。
她呆呆的坐着,脑子是放空的状态,做得身体发僵了,她才回到帐篷,轻轻的躺下。
第二天一早,按照定好的行程继续前行,往下一个目的地。今天的道路比起昨天更加的艰险,每次休息孟筂都像是一滩泥似的瘫在地上动也不想动一下。
渐渐的,她发现了出来徒步的好处。能让脑子达到放松的状态,体力不够太累太累,只想着怎么到达目的地,压根就无暇想其他,更没有时间伤春悲秋。
这次的行程不长,但因有人接了给人拍摄的活儿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但在傍晚时间都穿过了大峡谷,于是晚上没有再住野外,住了当地民宿。
行程结束,有人明天就要返回。接了拍摄任务的一对情侣则是还要停留,拍摄周边的美景以及乡土人情。
沈延習在征求孟筂的意见后多停留了一天,带着她去周边的景点。这边还未经过开发,很少有人过来。本地村民淳朴,会热心的给他们指路还会介绍哪儿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沈延習拍了很多的照片,留下来也算是有很多收获。
两人在返程途中,迎接他们的就是一重磅炸弹。沈延習接到覃钟渝的电话,她语气激动的问他在哪儿,让他马上回家她有事要同他说。
她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彼时还未进城,沈延習说他至少还有两个小时才能回去,问她什么事。
覃钟渝顾不上他在开车,恨恨的说:“你爸爸疯了,沈子业被带走调查,他竟然不顾一切的想要将他保出来!”
沈延習听到沈子业的名字心里就咯噔一声,下意识的看了孟筂一眼,不等覃钟渝再说话就说道:“我在开车,等我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