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她提前给沈延習打了电话,问他什么时候下班,本是想约他在外边儿吃饭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定在了家里。
沈延習这些日子都在忙,不过再忙晚上回来只要她还没睡都会过来看一眼。听到她让他去家里吃饭看了看行程,沉吟了一下应了下来,并问她想吃什么,他带回去。
孟筂让他什么都不用带,挂了电话后写了菜单,请陈阿姨准备这些菜。这些菜都是沈延習喜欢吃的。
尽管她说什么都不用带,但沈延習过来还是带了点心和一大束鲜花。孟筂在屋檐底下坐着看夕阳,见他抱着一大束鲜花张扬的进来嗔道:“不是让你什么都不带吗?买花干什么?”
沈延習笑了起来,说道:“看着心情好不是吗?”他在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熟,将花放在石桌上,大声的问厨房里的陈阿姨花瓶在哪儿,晃着手中的糕点对孟筂说道:“这个是你以前喜欢的口味,但要吃了饭才能再吃。”
他还是将她当成小孩儿一样对待。
孟筂只是无奈的笑。
沈延習很快拎着糕点往屋子里去了,没多时就拿了花瓶出来,将花给插上。做完这一切,他在孟筂的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握了握她冰凉的手,问道:“是不是很无聊?”
“还好。”孟筂笑笑。她在留学时每天都在兼职,回国后也没有闲过,一直高强度的工作,闲下来对她来说岂止是无聊,简直就是打乱了她原本的生活节奏。
“我这天还有一些事儿没忙完,等忙完了周末带你出去走走。这几年平潭开发了不少风景区,都挺不错的。”
孟筂听到这话沉默了下来,她想告诉他她很快就准备离开的,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勉强的笑了笑,说道:“到时候再说吧。”
“嗯,我们就在附近走,不会太累的。”
孟筂点点头,转移开了话题说起了别的事儿来。
天边晚霞绚丽,厨房里有食物的香味儿飘散开来,两人并肩坐着,静静的看着天边,周边安静极了,偶有虫鸣以及汽车驶过的声音,孟筂忽然就有一种回到了小时候的感觉。
她轻轻的将头搁在了沈延習的肩上,说道:“很久没有看过那么漂亮的天空了。”
事实上在最忙的时候,就连看简单的晚霞也成了一种奢望。她有段时间做兼职,天还没亮就起床,通常要晚上十一二点才回到住处。也压根就没有心情没有时间去看风景,每天回到家中倒头就睡。
那段时间对她来说是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但幸而有着充实无比的安排,她就那么熬过来了。过了三个月,某天从图书馆出来,她突然就发现,她的心没那么痛得厉害了。再慢慢的,她刻意的去淡忘着某些事儿,渐渐的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情绪不再时刻都是低落的,甚至还交了朋友。
她呆呆的看着天空,沈延習没有发现她情绪的不对劲,轻轻的说道:“我也很久没有看过那么漂亮的天空了。”稍稍的顿了顿,他接着说道:“阿筂,我真想就这样到天荒地老。”
孟筂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两人一时就那么坐着,直至陈阿姨叫两人准备吃饭了,沈延習才回过神来,先站起来拍了拍身上,伸出手递给孟筂,笑着说道:“走吧,去吃饭,好香,我也很久没有吃过陈阿姨做的饭了。”
孟筂没在家的这几年,他没有再来过孟家,自然就没有再吃过陈阿姨做的饭。
两人到餐厅里,看着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时沈延習笑了起来,说道:“都是我喜欢吃的,哈哈,我今天可真是太有口福了。”
陈阿姨端了最后的汤出来,笑着说道:“是阿筂写的菜单,她还一直都记得你喜欢吃些什么。”
可不,两人一起长大,对彼此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再清楚不过了。即便是随着时间过去,也不可能会忘记。
“谢谢。”沈延習轻轻的在孟筂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又感慨道:“你不能喝酒,如果你能喝酒,真想今晚不醉不归。”
他的兴致好得很。
孟筂笑了起来,说道:“可以少喝点儿的。”
沈延習马上就摇头,说道:“不能就是不能,以饮料代酒也是一样的。”
他先替孟筂盛了一碗汤,又给她倒了一杯饮料,至于他,则是问陈阿姨要了啤酒。这些年在商场上,他的酒量早已练了出来。
一顿饭吃完,陈阿姨给两人泡了茶。沈延習突然想要下棋,便去找了棋来,要和孟筂下一局。
孟筂以前不是他的对手,许多年不碰这东西,就更不是他的对手了。两人勉勉强强的下了一局,孟筂怎么都不肯再来了。
“你该好好练练了,你这棋技真是越来越倒退了。”沈延習说道。
孟筂笑笑没说话,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轻轻的开口说道:“阿習,我准备要回去了。”
沈延習听到这话不由得愣住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问道:“为什么?”说完他不等孟筂说话,又马上问道:“孟叔叔同意吗?”
“我已经和他说过了。”孟筂的语气平静,笑了笑,说:“我总不能一直闲着,回去上班挺好的。现在这样,我很不习惯。觉得自己和一个废人没什么区别。”
沈延習的心里一痛,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有说。隔了许久,他才开口又问道:“不能留下来吗?”
孟筂沉默着没有说话。
沈延習知道她意已决,什么都没有再说,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来,问道:“机票订的什么时候?”
“就在这个周末。”孟筂回答。
“挺好的,我送你回去吧。顺便去看看你住的地儿和工作的地方。”他的语气有几分故作的轻松。
孟筂的眼眶微微的湿润,到底还是微笑着应了一声好。
沈延習的心里空荡荡的,多少有些唏嘘,说道:“没想到你那么快就要走了。”他迟疑了一下,问道:“阿筂,你真不打算回来工作吗?”
“到时候再说吧。”孟筂微笑着回答。
“好,如果你到时候要回来,早点儿告诉我,我来替你安排。”他尽量的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第105章 你是在防备着我吗?
因为孟筂要走,接下来的几天里,沈延習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开着车带着她游走于大街小巷。这座她从小长大的城市虽是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但依稀可见从前的影子。以前喜欢吃的面馆仍在开着,只是搬了地儿,店面也更加的干净整洁。
她还去过那次她离家出走时打工的早餐店,但那边已经拆迁,已经不见了那一排排不见尽头的老旧的商铺。
呆在平潭的最后几天,无疑是她回来后最轻松快乐的日子。白天沈延習带着她出去转,吃小吃,打游戏,晚上孟其元会赶回家陪她一起吃饭,她有时候会有种回到了以前的的感觉。
直到她离开,她都未问起过她父亲的家庭,当然也没有要同谭音见面的意思,尽管在名义上,她已经是她的继母。她这辈子,最大的退步,只能是忽略她们的存在。
她在周末回了邻市,她在这座城市不过才呆了一年,可当飞机落地走出机场的那一刻,这些日子以来那所有压在心里的不安焦躁都消失掉了,她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
她租住的放在在市中心,是一套小两居的公寓。布置得十分温馨,一应家具俱全,因请了钟点工每周过来打扫一次,家里仍旧整洁,并没有长时间没有人居住的灰尘味儿。
孟筂见沈延習一进门就打量着四周,直到他在想什么,笑着说:“放心了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她打开冰箱拿点儿喝的东西,但她出差前才让阿姨清理了冰箱,冰箱里空荡荡的。于是连休息都没有休息沈延習就陪着她往超市去采购。
她本是打算在家里给沈延習做饭的,但他不愿意她劳累,最后两人在外边儿吃了饭才拎着从超市里采购回来的东西回到住所。
沈延習没有住下,当晚就返回了平潭。
孟筂周一就返回公司上班,她的回来并没有什么影响,职场同事们的关系本就说不上亲密,客气的慰问了一番后便各自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她在一家外贸公司上班,那么久没上班,手中的客户都被安排到了别的同事手里,第一天上班几乎没什么事儿,打电话做回访,做些打杂的活儿。
她住院时上司到医院探望过她,知道她的身体情况,也并不急着给她安排活儿,让她这段时间就先以养身体为主。
这是她进入公司以来最闲的时光了,下午大多数同事还在加班她就已经上班。沈延習打电话来问她是否下班了时她已经从超市买了菜回家了,现在很闲,她打算将厨房利用起来,甚至准备以后带饭去上班。
她在见到沈子业已经是回公司上班的半个月后了,她跟着上司刘总去见客户,在同客户道别正准备离开时,就见沈子业一行从电梯里出来。
她一身正装,脚上是七公分的高跟鞋,脸上化着淡妆,连上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沈子业在见到她时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在这样的场合,孟筂并不想同他打招呼,谁知道他却朝着她直直的走了过来。
孟筂避无可避,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任何难堪来,在他到来之前上前了一步,先发制人的道了一声沈总好,然后同上司介绍道:“刘总,这位是和润的沈总。”
这几年来,和润的大名如雷贯耳,但这位沈总却是低调得很,轻易不透面。刘春亭不知道孟筂怎么会认识这种大人物,但这种结交的机会自是不会放过,立马就上前去同沈子业握手,满面笑容的打招呼:“沈总好,久闻大名。”
沈子业倒没想到孟筂会搬出领导来搪塞他,只得简单的同人寒暄了几句,他哪里不知道孟筂那点儿心思,并未再有进一步的举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很快便离开。
他走后刘春亭感慨道:“没想到这位沈总那么年轻。”他说着看向了孟筂,问道:“小孟,你这位沈总怎么认识的?”
沈子业虽是离开,但孟筂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听到上司问话打起了精神来,回答道:“我和沈总算是半个老乡,以前有幸同他见过几次。”
她回答完上司的话,手机就响了起来,有短讯进来了。她拿出手机查看,是沈子业发来的,让她到旁边儿的酒店找他。
孟筂并不想理会,但她知道,即便是她不作理会沈子业也能找到她。在送上司离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到了旁边的酒店找他。
沈子业在大厅的一角坐着,正在讲电话,他的面容冷峻淡漠,讲话的语速不疾不徐压迫感却十足,周遭的温度仿佛都低了几度。
孟筂过去后他三言两语收了线,从头到脚的将她看了一遍,皱着眉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的?你觉得你现在适合上班吗?”
如果不是今天遇见她,他压根就不知道她竟然返回了这边。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一旦有什么意外是非常危险的,他不知道她父亲和沈延習怎么会同意让她回来。
“沈总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孟筂顿了顿,说:“我的身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就不劳沈总费心了。我还在上班,如果沈总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她说着就要离开。
“孟筂。”沈子业叫住了她。
孟筂不得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问道:“沈总还有其他事吗?如果您想继续说这事,抱歉,我并不会接受别人干涉我的生活,哪怕是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她的语气淡得很。
“你认为我是想干涉你的生活吗?”沈子业的语气沉沉的。
“难道不是吗?我在哪儿工作,什么时候工作,那是我的自由,并不需要任何人指手画脚。”
“是,你说得没错,那是你的自由。但医生说的话我希望你谨记……”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孟筂毫不客气的打断,她看向他,说道:“我的身体我自己有分寸,用不着别人来操心。”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接着说:“您这次已经帮了很大的忙,如果您觉得以前欠了我什么,这次也已经还清了。你不必有任何不必要的负罪感,而且,从前的一切,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不不不,应该是一厢情愿,和你也没有任何关系。您看,我都已经放下了,您又何必再纠结?”
尽管这一隅很安静,没有别的人,但她也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可实在不愿意再见面,索性一次说明白。
沈子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他像是没有情绪似的,任她如何冷漠脸上的神情不见任何波动。隔了半响,他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才淡淡的说道:“你是在试图说服我妈?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孟筂有些恼,可看到那人那张清冷的脸,到底还是败下阵来,不再浪费口舌,径直离开。
她的车还没开回来,准备打车回公司。还在路边等车时沈子业的车就开了过来停在她的面前,说道:“上车。”
孟筂完全视他为空气,站着没有动也没去看他,只看后边儿是否有出租车过来。两人一时僵持着,最后有一辆空车过来,她快步往后边儿去拉开了车门上了车,前面的车这才驶离。
沈子业的出现到底还是让孟筂受了影响,她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这让她心烦气乱。在喝了一杯咖啡后她烦躁的心绪渐渐的平复了下去,决定不去管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她当初一厢情愿给沈子业所带去的烦恼远远不止这些,这也算是她该承受的。
周末她睡了一个懒觉,还没起床就听见外边儿吵吵嚷嚷的,起床打开门去看才发现对面在搬家,这边前段时间才搬来了一对小情侣,不知道什么时候搬走了又搬来了新的住户。
虽是邻居,但一层楼的人都不会有什么交集,她未去关注,睡也睡不着,索性往厨房去弄吃的。她现在的工作没有以前忙,社交也并不多,闲暇时间都在弄吃的,不光包了饺子放着,上周末一时兴起还包了包子,只需拿出来热热就能吃。
早餐后接到她父亲的电话,告诉她陈阿姨做了小菜,他已经打包好准备给她寄,让她注意查收。并问她有没有什么别的想吃,他一起寄给她。
孟筂想说让不用那么麻烦,但话到了嘴边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只说暂时没有。
父女俩现在的通话比以前频繁许多,孟其元问她周末有什么安排。孟筂还没有任何安排,但不愿意让父亲担心,说和朋友有约去看电影,还要去书店一趟。
挂了电话,她当真出了门,买了电影票独自去看了电影,然后去书店买书,再去超市采购日用品以及一个星期的口粮,完成这一切,她才返回家中。
天空阴沉沉的,她回到家中就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她庆幸自己回来得及时,不然恐怕就要被雨淋了。
她将超市里买回来的食材放进冰箱,将排骨玉米拿出来,打算待会儿煲汤。突然有点儿想吃面包,她拿了面粉出来,打算待会儿给自己烤几个红豆馅儿的面包,刚好食材都是现成的。
她现在不节制,每天不停的吃吃吃,她丝毫不怀疑一个月后她肯定得长上几斤。但那又怎么样?
她想起了在医院里控制饮食的那段时间来,更加觉得能吃不是错。
雨一直哗哗的下着,她炖了排骨烤好面包,正准备泡一杯茶坐下看书时,房门响了起来。
她过去开了门,外边儿站着的是物业,是过来催缴物业费和停车费的。以往都是她去物业交,这次因为住院忘记了这事儿,他们特地挑了周末的时间上门来催缴。
孟筂向人说了抱歉,请人稍等,回屋子里去取了钱出来。物业工作人员在开单子时对面的门打开来,屋子里的人走了出来。让孟筂没想到的是,她的这位新邻居竟然是沈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