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在喝得差不多后便买了单,起身往外边儿走去。
冯允恒看着她的身影,也买了单,起身跟着她往外走。
今儿的孟筂喝得有点儿多了,胃里一直不停的翻涌着,她想要呕吐,刚走到垃圾桶旁,一道关切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问道:“你还好吗?”
她一手扶着墙壁,听到声音回过头,看见冯允恒脸上透出了几分惊讶来,说道:“你还没走吗?”
她本是想吐的,这会儿看见他只得强忍住。
她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眸,看人时很认真,不带任何杂质,很纯粹。
冯允恒突然就有种不敢直视她的感觉,说道:“你一个人不安全,我……”
对上她的视线,他有些窘迫,像是自己的内心被她看透了一般,剩下的那些道貌岸然的话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孟筂倒是没说其他什么,只是笑笑,说道:“不用担心,我常来这边的。我很清醒。”她又补充道。
她的脸色并不怎么好,冯允恒问道:“要喝水吗?”
孟筂的胃里翻腾得厉害,她摇摇头,摆摆手还没说不用,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待到呕吐完,她已经虚弱得没有力气了。
冯允恒上前一步,递了一瓶拧开瓶盖的水给她,她没有回过头来看他,只低低的说了句谢谢。
她缓了好会儿才缓过来,多少有些狼狈,转过身来,挤出了笑容,再次向他道了谢。
冯允恒让她别客气,说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不,不用,已经很麻烦你了,我自己能回去。”孟筂想也不想的拒绝。语气里透着些客气疏离的歉意。
冯允恒察觉到,她并不想要他靠近,知道如果自己再坚持恐怕只会被视作居心不良了,他没有再坚持,只是周到的陪着她到路边去拦车。
这边的车很好拦,没多时就有一辆空出租车过来。他拉开车门让孟筂上车,道了句晚安后替她关上车门。
很巧,孟筂的车刚走,就又有一辆出租车过来,冯允恒上了车,鬼使神差的让司机跟上前面孟筂的车。
如孟筂所说,她是清醒的。他在后边儿的车里看着她下了车,摇摇晃晃的往小区里走去。
冯允恒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竟然悄悄的跟着人回了家。这就算是在他二十来岁时,也从未做过的事。
但自那天后,孟筂就未再出现在那个酒吧过。反倒是他只要有时间都会过去喝上一杯。
孟筂这几天很忙,仓库里进货量大,她每每下班都累得动也不想动一下,更无力气再去酒吧了。
因为忙,她中午通常都是随便对付。也许是因为吃得不那么清淡,也也许是太忙了,她上了火,半边腮帮子肿了起来,轻轻一动就痛,去药店去了消炎药吃也不管用。
她不想去医院,就那么拖着。这天下午下班,实在痛得受不了了,她又往药店去买止疼药,她的脸肿得亮了起来,店员还算是负责,没有给她止疼药,建议她去医院看看,别越拖越严重了。
孟筂只得打了车去医院。
晚上的口腔医院冷冷清清的,她挂了急诊,前边儿还排了几个人。牙疼得实在厉害,她用一只手摁着,等待着医生叫号。
前边儿的人的情况应该比较复杂,等了二十来分钟都没有叫号,孟筂疼得厉害,正打算去询问护士能不能先吃点儿止疼药,就见正准备下班的冯允恒从走廊的另一端走了过来。
这边没什么人,他也看到了她,很快朝着她走了过来,一看她那肿起来的脸他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沉吟了一下,让她跟着他去他的诊室。
他很快给孟筂做了检查,她的疼痛是由智齿发炎引起的,他给开了药,让观察,如果经常疼就要拔除智齿。
孟筂对这边不熟,他陪着她到楼下取了药,又找了水先让她吃药,这才问道:“怎么拖到现在才过来?”
她可真是够能忍的,早些天来看就不会肿那么厉害了。
“唔,我在药店取了药的,但吃了也没效果。”孟筂回答。
冯允恒笑笑,说道:“以后吃药没效果还是早来医院吧,省得多受罪。你要早点儿来看,药也可以少吃几顿。”
孟筂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孟筂这样儿,就算想吃东西也吃不了什么。冯允恒没有邀请她吃饭,只提出送她回家。
要不是他帮忙,她这会儿肯定还在排队,孟筂哪里好再麻烦人,刚要拒绝,冯允恒就笑着说道:“走吧,给我一个发挥绅士风度的机会。”
孟筂不好再拒绝,只得随着他往停车场走。
孟筂的牙疼不愿意说话,冯允恒体谅,也并不同她聊天。送她到她住的小区后留了她的联系方式,让她吃药如果见效不大就联系他。
孟筂再三向他道谢,等着他开着车走了,这才往小区里走。
回到家中,她才发现沈子业过来了。她见着他下意识的就要遮住那半边脸,但那脸肿得那么厉害,沈子业又怎么会看不见,皱着眉头问道:“脸怎么了?”
“没怎么,智齿发炎了。已经去医院看过了。”孟筂回答,拿出钥匙开了门。
她说话含含糊糊的,轻轻一动就扯动着脸疼得厉害,她也不去看沈子业,回到家里先去洗手重新刷了牙,这才到客厅里去。
她没有应付他的心思,在沙发上坐下就心不在焉的问道:“沈总过来有什么事吗?”
她努力的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自从上次他让她做检查她不肯去之后他就没有再过来过,她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
但他从来都是这样的,无论来还是去都很少同谁打招呼。
沈子业指了指他带来的一纸箱,说道:“里面是做好的小菜,应该会比较合你的口味。”
孟筂却不愿意接受,并没有打开那箱子的打算,淡淡的说道:“我不挑食,您也看到了,我现在这样子吃不了。”
不用去想也知道她这话不过是搪塞他的借口。
沈子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凝视着她,过了那么一两分钟,他才开了口,说道:“似乎我做什么你都会拒绝。”
孟筂无奈的说道:“您那么忙,特地给送小菜过来,我恐怕还不了您这份情。”
“你不是担心还不了情,你是担心我有所图。”沈子业的语气淡得很,听不出褒贬。
“您想多了,我还能有什么是值得别人图谋的?”她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自嘲,别开脸看向了一旁墙壁上挂着的油画。
止疼药吃下去还没见效,脸仍旧疼着,她忍不住用手去捂着。
沈子业没有再继续这话题,问道:“吃东西了吗?”
孟筂下班后就直接去了医院,哪里有吃东西,回答道:“我吃粥就好。”
她说着往厨房里去了,很快就将米洗干净开始煮粥。
她等着沈子业离开,但他好像没有要离开的打算,一直在客厅里呆着。过了那么久,他突然说道:“有电话。”
孟筂匆匆的走出,果然有电话。电话是冯允恒打来的,她接了起来,刚喂了一声,就听冯允恒问道:“吃了止疼药有没有好点儿?如果感觉没什么好转,可以冰敷一下。”
他刚才在车上没说,这会儿倒是叮嘱起了该注意的事项来。孟筂一一的记下来,向他道了谢。
等着挂断电话,她才发现沈子业一直在看着她。她忽视掉他的目光,正要回厨房里去,就听到他开口说道:“看来你在这边已经有了新的朋友,挺不错。”
孟筂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抬头看向了他。
“你的朋友太少,多几个朋友也好。”沈子业说道。
孟筂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抿唇没有说话。她自认为她同他无话可说,很快便往厨房里去了。
沈子业并没有在这边久呆,孟筂的粥煮好时他接到一通电话走了。临走时没有带走那些小菜,让孟筂如果不喜欢就丢垃圾桶。
孟筂不喜欢浪费食物,自然不会丢掉,在他走后拿出来一一的放进冰箱里。在煮好粥后拿了出来,切了小小的一碟子下饭。
这小菜的味道是她所熟悉的,是陈阿姨做的。她本是牙齿痛没什么胃口的,这下借着这小菜吃了一大碗粥。
隔天下午,冯允恒又打来了电话,询问孟筂的牙齿疼有没有好一点儿。
他给的药比药店管用得多,尽管脸仍旧肿着,但已经疼得没那么厉害了。孟筂回答说好很多了。
冯允恒笑着说好多了就好,要是不见好,他恐怕就要被当成是庸医了。让她继续吃清淡的,一定要多加注意,等炎症完全消下去。
孟筂应了下来。
他很是风趣幽默,大概是担心孟筂会觉得烦,简单的说了几句后就挂了电话。
孟筂的脸在一个星期后才消了肿,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在吃清粥,忍不住的想要大吃一顿,但那又顾忌着冯允恒的叮嘱,只得作罢,继续清清淡淡的吃。
周末时冯允恒又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她告诉他已经好了。
冯允恒说好了就好,聊了几句后说有朋友给了他两张音乐剧的票,询问她是否有兴趣一起去看。他身边的人都不怎么感兴趣。
孟筂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也想趁着这机会请他吃饭,犹豫了一下后应了下来。
音乐剧是在中午,冯允恒开车过来接她。孟筂今儿穿得比较正式,还化了淡妆。冯允恒很绅士的下车替她拉开车门,夸赞道:“今天很漂亮。”
他是发自内心的赞美,但孟筂显然只当他是客气,微笑着说了句谢谢。
她一向都不擅长于交际,更别说后来一直独来独往更是找不到可说的。冯允恒却还算健谈,找着合适的话题聊着,偶尔会冒出风趣幽默的话,像是在逗她开心。
第139章 苦恼
这一天应该算是比较令人愉快的一天了,看完音乐剧,冯允恒早已订好了餐厅,邀请她共进晚餐。
孟筂不是不谙情事的少女,自然感觉到了冯允恒对自己的好感,她更是刻意的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但没有拒绝他的邀请,只微笑着说:“这顿请让我来买单。”
她从不愿意欠别人的人情,她和冯允恒仅有的几次见面里,似乎每一次他都在替她解决麻烦,她的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冯允恒哪里不知道她是要同他划清关系,尽管她没有明确的说出来,但他却感觉到,如果他拒绝,她一定不会再吃这顿饭。所以他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孟筂无疑松了口气儿,上了他的车。
这顿晚餐对冯允恒来说无疑是令人愉快的,孟筂话很少,很安静。但她会仔细的聆听他的话,秀丽的脸上笑容恬静,能抚平人内心浮躁。
不知道是饭菜不合胃口还是怎么的,她吃得很少,偶尔也会走神,身上会流露出莫名悲伤来,那么的脆弱,让人有忍不住想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
吃完晚餐,外边儿已经暗了下来。除了上班,周末孟筂已经很久没有过得那么充实了,她买了单,在往外边儿冯允恒提出要送她回家时,她犹豫了一下,拒绝了,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天气挺好,我想再走走。”她不等冯允恒说什么,就微笑着说了句再见,随着停下等绿灯的人们一起过了马路。
她纤瘦的身影被遮挡住,在人群中时隐时现,冯允恒有几分失落,目光一直追随着她,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接起电话。就那么一瞬的时间里,再去看时就已不见了孟筂的身影。
电话是医院里打来的,他接诊过的一位病人出了其他状况,同事并不十分清楚情况,只能打电话向他询问。
这边离医院不远,冯允恒简单的同同事说了情况,并说自己会马上赶过去。
同事明显的松了口气儿,开着玩笑说道:“你能过来再好不过了,这位谁都不信任,三句不离冯医生,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给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冯允恒应付着同事的话,又一次的往孟筂身影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匆匆的开着车赶回医院。
孟筂对来自于冯允恒的注视浑然不觉,她穿过热闹的街道,沿着回家的方向走,路过绿柳飘拂的河边时停了下来。夜晚的河面波光粼粼,旁边儿商户五光十色的灯牌照在河面上,在微风的吹动下一圈圈的荡漾开来。
河堤上很热闹,有嬉闹的小孩儿,有散步的老人,还有在河边打水漂的中学生模样的孩子。周边有小贩摆着各种小吃摊,充满了市井烟火的气息。
孟筂在柳树下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眺望着远处的河面发起了呆来。她这一坐就是许久,等着回过神来,河堤上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零碎碎的摊贩还在守着小摊。
回到家中,她才发现她父亲给她打过电话,时间已经晚了,她没有回,打算明儿白天再给他回过去。
自那天看过音乐剧后,孟筂便开始同冯允恒保持着距离,每每他打电话,她要么是不接,就算是接起,也保持着客气疏离,十分冷淡。
她自认为现在的她无法去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当然不能给别人希望。事实上,她早已心如止水,就算一次又一次说服自己,让自己去接受一段新的感情,但她早已找不到当初的悸动。进入一段新的感情里,她也再也没有当初的愉悦,更多的反倒是犹豫不决和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