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小瑾是严父,但秦伊是慈母,从小瑾对她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现在无比喜欢秦伊,要不是性格里还有我一部分淡漠,他大约会是娇气的、随时黏着母亲的人。
我看着抱成一团的两人淡笑,小瑾该独立了。
秦伊已经把所有爱都给他了,如果时间久了,她就更舍不得离开他,而小瑾是必须要离开她去独立的。
我不是故意的,虽然我此刻挺想把小瑾丢出去。
我是站在父亲的角度。
小瑾是我的儿子,他以后要接我的担子,那他就必须要独立,我当年所走过的路他也要一步步走,这个过程不能有任何人帮忙。
我看着秦伊此刻因着小瑾的话笑弯了唇角的样子缓缓吸了口气,有一点儿心疼她,希望小瑾去上精英舟课的时候,她不要太难过。
秦伊感知到了我的视线,跟我对视,我想我眼里一定有她看不明白的深沉复杂,她笑都顿了下。
我合了下眼帘,伸手去抱她,把小瑾挤在中间,挤的哇哇叫。秦伊终又笑了。
我从这天晚上便开始着手安排小瑾的独立历程,他已满三岁,正好借着上幼儿园,让秦伊一步步适应他离开。
秦伊的画廊早已踏上正规,已经是首屈一指、耳熟能详的的画廊了。
画廊本是小众的产业,但她是我太太。
冠着我的姓,画廊便能开到更高处。
艺术说白了是有钱人才消费的起的。
越是珍贵的越需要人脉。
这个世界的价值观就是这样的,精神世界要建立在物质基础上。
秦伊也懂这个道理,她在初期打下画廊的根基后,便也顺着霍家给的后台逐步发展。
她甚至利用的更好,把繁星画廊与慈善联合在了一起,让前来购买画作的人又多了一层荣耀加身,前来购买的人身份本来就高,这样一个平台会让她们的余热有可发挥之处。
愈发会替她把画廊宣扬到更高更远。
我之前说过她有着艺术家的天赋,还有着经商的敏锐,两者结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合格的画商。
我偶尔会去接她,便去她的画廊看,她看中的画都非常不错,我不太懂艺术,但那些画会让人眼前一亮。
无论是写实派还是抽象派,都包含着无限的想象,有想象空间便有升值的空间,这大约是画的价值。
这世上无价之作要有特定的天时地利人和,也许画家死后才会成名,所以大部分都是有价的,秦伊要做的是把这些有价值的画家推出,慢慢变成有一天无价的。
秦伊在忙碌之余并没有忘记小瑾,接送他上幼儿园,回家后教他弹琴、画画、做幼儿园那些千奇百怪的实践课作业。
我回家看到他们两个做的作业都在庆幸,幸好我上学那会儿不做这个,这些童趣十足的作业对我这个已过三十岁的男人来说已经没有共鸣了。
幸好秦伊心灵手巧,她有足够的耐心陪伴孩子。
小瑾五岁的时候,我就要送他去上精英舟课了,
我觉得经过这两年时间秦伊应该能适应了。
但我没有想到,秦伊还是没有适应。
冬令营课业设的地址要远一些,秦伊每天晚上都会去,就跟幼儿园傍晚接小瑾放学一样。
可冬令营课是封闭的,她见不到小瑾的。但她依旧每天都去。
司机跟我说,太太说只是去看看,她就是站在门口看看,没有打扰学校里的人,更没有跟着接待人进学校。
她就是等到晚上7点,然后就回家了。
像是一种习惯。
我听得心脏发沉,我驱车去看,她果然在学校门口,程门立雪。天气越来越冷了,她还来。
我是个父亲,心不够细不够软,我没有她这个母亲舍不得孩子,但我此刻心疼秦伊了。
我握着她冰凉的手,跟她仔细的讲。
“小瑾身边有人照顾着呢,从小照顾他的谢管家贴身跟随,且教育团队皆是我霍家的人,小瑾不会受苦,他的伙伴也都是他的同龄人,鑫鑫都在呢,”
秦鑫是秦伊大哥的孩子,跟小瑾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有身边人对比要有说服力。
秦伊抬眼看我,跟我说:“鑫鑫在学校里比小瑾哭的还厉害。”
我顿了下:“是吗?”
秦伊点头:“小瑾把他说哭的,他跟鑫鑫说‘我爸爸说可以哭一次,但只能哭一次,我就等你这一次。你哭好后来训练’,于是鑫鑫就哭的更厉害了。”
她把小瑾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复述的,是在控诉我吗?
我咳了声,我确实说过这句话,我了解我的儿子,他身上只要流着我的血,就会有冷淡、坚硬的心,他知道他要什么,就算有一时的脆弱,也会很快的克服。
我培养他独立的这两年,已经很有成果了,他会把我这个父亲教他的话都记着。
我不担心他,但我要安抚秦伊。我说:“那小瑾是不是没有哭?他是不是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这个是肯定的。
于是秦伊最后也笑了,浅浅的,跟月光轻轻晃过湖水,我把她揽在肩上。
秦伊,小瑾是必须要独立的。
秦伊接受了我的安慰,浅笑着跟我说好。傍晚不再天天去学校门口了。
但她晚上又开始在半夜惊醒,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小瑾,如她往日里夜间去给小瑾盖被子一样。
可小瑾已经去冬令营了,每周就回来一次。
而今天不是周末。
她站在小瑾的卧室门口,手握着门把手停顿了很长时间,她这会儿应该是清醒了,知道小瑾去上学了,不在家。
所以她迟迟握着门把手,不敢转开。
柔缓的灯光将她身影拉的很长,细长的身影在走廊里越发显的孤影单只。
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把门打开了。
第39章
她坐在小瑾的床上,拿着摆台上小瑾的照片看,细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小瑾的脸,她脸上也带着柔和的笑。因为照片里的小瑾笑的非常开心。
秦伊从事艺术,摄影也很不错,她抓拍的小瑾活灵活现,笑容每一张都灿烂的很。
她笑着笑着,眼泪哗的就下来的,毫无预兆,看的我心脏猛的抽了下。
我不是一个心软的人,我也不认为我对小瑾的教育有哪儿不对,小瑾如果是想做一个普通人,我可以让他承欢膝下,但小瑾他不是,他有他想要学的。
秦伊一定也懂,所以她此刻这么克制的哭。没有任何声音,身体因为强忍着,细细的颤抖。
我上前把她抱在了怀里。她不想让我看见她哭,胡乱的摸了几把脸,把脸偏开了。
我也不点破她,我就静静的抱着她。
想着,我们再生个孩子。
让她把注意力从小瑾身上转移,我想让她转到我身上,但目前来看不如转孩子身上更容易。
我把她的药换了,想着给她一个惊喜。
前些日子,我送小瑾去上学前,就跟秦伊说过要生个二胎,也许那时候就想过秦伊一定会舍不得小瑾,只是没有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强。
是她这些年把所有的心都给了小瑾。
这段婚姻也许始终没有让她暖心,她转而把感情都用在了孩子身上。
所以当小瑾这个感情支柱抽身离开她的时候,她的世界便塌了。
秦伊现在因着小瑾不想要孩子,不想生一个来取代他,但她天生喜欢小孩,如果再怀上一个,她一定会喜欢的,那样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有句糙话,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用在这里也合适。
我们再生一个女儿,我的女儿不需要承担霍家的重担,她只需要在我的庇佑下健康成长就好。她只需要在秦伊身前转就好。
所以秦伊,别难过,我们再生一个孩子。
我不再去想自己做老公有多失败,我二弟明湛也失败过的,他也有孩子了,我二弟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孩子,明湛也早就被我弟妹抛之脑后了。
男人要大度。
我跟秦伊开始造孩子,每夜尽量的多抱一会儿,只是接近年关公司很忙。
我还需要去分公司视察,开年终会。
秦伊倒是盼着我走,给我提前收拾好了行李箱,都差要亲自给我提车上了。
我知道她晚上被我累到了。我想早点儿让她生个孩子,也想借着备孕的理由让她放轻松,接受我半夜跟她做的脱敏训练。
我明明觉得之前脱敏训练治好了秦伊的半夜惊醒的,但秦伊现在又复发了,我不确定是小瑾的缘故还是别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挡在我们之间,阻断了她朝我走过来的路。让她又折返回去了。
那时我真不知道她收拾我书房,晒书的时候看到了那张我夹在书里的照片。因为连我自己都忘记还有这么一张照片了。
我想不通,我自认为自己做的很好,没有让秦伊不放心的地方,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再来一次。我虽然想做那些恶魔的事,但我不想让秦伊再给我按上一下恶魔的标签。
我到法国分公司后,想着速战速决,早日回国,只是没有想到,在这里收到了余念病重的消息。
我跟余念已经十年没有联系过了,我的工作繁忙,如果不是因为秦伊,我也不会关注艺术界的动态。
我在关注秦伊画展动态的时候偶尔也会看到余念画作的新闻。
她的画作已经很有名气,我想她应该会过的很好,天才画家的生活。
所以我从没有想过余念会生病,生重病,癌症晚期,噩耗就是这么突然间来到了,让人措手不及。
我记着她骄傲的样子,与她现在病重的样子成截然相反的对比,我心情也很沉痛。
我是一个淡漠冷硬的人,但我绝不是绝情的人,就算曾经余念不是我前女友,作为朋友,我也应当倾尽我能及的力量救她。
我给她安排这里最好的医院,最先进的治疗,能多抢救几年就几年,人类医学也许发展的没有那么快,但应当有这个信念,我只所以投资AI项目,就是因为我相信科学。
可余念不想化疗,她不想治疗了。
她说她不是放弃,而是想洒脱的离开这个世界,不想在经过一系列的化疗后千疮百孔的离世。
她这个时候了还带着浪漫主义色彩。
这都什么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