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鸢说:“池总问您融资需要多少钱?”
皮埃尔笑笑,“其实也没有多少,”他伸出手指比出一个数字,“8000万。”
今晚原本约的是四位客人,原计划只要说服每个人投2000万就足够,谁知池砚珩不按常理出牌,提前一个小时就来了,剩下几位客人都还没到,但贵客又不能怠慢,皮埃尔也是紧急赶过来的。
池砚珩点点头,云淡风轻,“我全投了。”
这句话他是用法语说的,皮埃尔一听当场直接愣住,反应过来后,高兴的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真的吗?真的吗?谢谢您,真的太感谢您的帮助了!”
“您放心,这个项目我已经研究好多年,联系的几位老板都十分有意愿,肯定不会让您亏本!”
程鸢不可置信地回头,觉得他疯了。8000万可不是小数目,万一拿不回成本怎么办。
池砚珩往后一靠,看向皮埃尔,“既然资金有了着落,那就别让其他老板再跑一趟了。”
金主在前,皮埃尔现在恨不得把他的话当圣经供起来,连声说:“对对,您说的对,我这就去办。”
“今晚感谢抽出宝贵的时间,非常荣幸和您共进晚餐。”老板对着程鸢使了个颜色,“你先回去,我单独跟池总吃顿饭。”
程鸢如临大赦,她正要起身离开,就听到对面池砚珩说:“这位小姐是不愿意留下和我们一起用餐吗?”
老板也是个人精,眼神在池砚珩和程鸢之间瞟来瞟去,头顶的灯泡一亮,忽然福至心灵。
“当然不是,Yara只是去帮我们拿一瓶酒,他也十分乐意和我们一起庆祝,对不对?”
程鸢咬住下唇,狠狠的瞪了池砚珩一眼,他唇角缓缓勾起,笑容礼貌得体,说道:
“辛苦Yara小姐。”
她小声跟老板解释,“我实在不方便……”
老板打断她,“哪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别又拿糊弄卡洛琳她们那一套来糊弄我,谁知道你编出的那个什么已婚丈夫是人是鬼?”
就在此时,池砚珩幽幽地看了过来。
程鸢:“我……”
“好了,不要再说了,把这位老板伺候高兴了咱们俩都能发财,”老板催促道,“你快去拿酒。”
庆幸的是池砚珩终于没在吃饭的环节为难她,皮埃尔一直在给他倒酒,两人在包厢里多喝了几杯。
临走的时候,皮埃尔说话都有些不利索,面色红润,非要邀请池砚珩去他的私人轮渡赏景。
池砚珩依旧客气疏离,只说了让他把项目计划书发给助理。
他走后,程鸢也算完成了她的本职工作后,和老板说定了涨工资之后,离开了包厢。
早上还是阴天,从酒店出来,却飘起了小雪。
她打着伞走出两步,打算去乘bus回家。
她仔细盯着前方,忽然看到一双长腿,宽大的雨面遮住视野,只露出半截西装裤。
程鸢顿住脚步,倚在肩上的雨伞微微后倾,于是她看见漫天雪花下,池砚珩穿一件黑色风衣外套,站在一辆黑色的车前看向她。
没等她反应过来,池砚珩已经迈着步子走近。
他没打伞,雪花毫不避讳地落在他头顶,谁都没说话,两人之间就只剩下尴尬。
程鸢盯着脚尖看了几秒,还是开口:“还挺巧的,你也在这里。”
池砚珩摇摇头,说:“不巧,我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第58章 围巾
他过于直白的表达让程鸢措手不及。
她张了张嘴,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躲开池砚珩的视线尽量不和他对视。直到他指了指后面的车,“我送你回去吧。”
她摇了摇头, 抬脚就要离开,“不用, 我去前面坐bus回去。”
看着簌簌落下的雪花, 池砚珩抬头, “半个小时前听人说, 今天bus停运。”
程鸢脚步顿住, 似乎在怀疑他说话的真假。
池砚珩笑了笑, 眉眼舒展开, “真的, 没骗你, 前两天不是也停运了吗?”
前几天的确因为大雪堆积,导致公共交通短暂瘫痪。
他劝道:“别犹豫了, 我送你回去吧,刚好路过。”
程鸢脱口而出,“可我还没说要去哪里。”
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池砚珩点头, 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没事, 去哪都能顺路。”
外面冰天雪地, 时隔两年多,程鸢再次坐上了他的副驾。
车上的暖气一直开着,拉开车门的瞬间就有暖风扑过来,她冻僵的身体渐渐缓过神来。
程鸢报了个地名, 他立马就打方向盘,启动了车子。
见他连导航都没有设置, 她不禁有些诧异。
池砚珩看出她眼中的疑惑,主动开口解释道:“上大学的时候经常来这一片拍照,变化不大,有些路还记得。”
她这才回想起,他在英国读了四年大学。
车子缓缓行驶在路上。
池砚珩问道:“今年不打算回国一趟吗?”
“还没想好,”她低着头划手机,如实说,“如果有假期的话会考虑回去旅游。”
“皮埃尔不是说了给你双倍假期吗?”
程鸢没想到他连这种话都听了进去,她没有正面回答,忽然想到什么,问了句:“你真的要投资那个项目吗?”
池砚珩看向他,“为什么不行?”
“那可是八千万。”
“你不想升职了?”池砚珩说,“不是你们老板说的吗,只要拿到融资就给你升职加薪,假期加倍。”
那也不能用八千万来换啊。
程鸢抿了抿唇,“我的假期没有这么金贵。”
天上没有月亮,雪花大片落到车前玻璃上,又在两秒之内融化成水。路上有匆匆而过的行人,步履不停,但每一步都踩得稳稳当当。
池砚珩车开得也很稳,他做事从来不紧不慢,看似冲动毫无逻辑的决定,实际都是经过多重考虑才得出的结论。
他们像普通的朋友那样对话聊天,一句一句,有问有答。
但程鸢知道,早就回不到过去了。
时隔几年,两人之间本就不多的浓情蜜意早就被时光磨损,又经过海浪冲刷,剩不下什么了。
她不去看他,而是看向窗外的风景,屋顶上白茫一片,雪花清晰可见,簌簌扑向车窗。见她看得专注,于是池砚珩也偏头看向她。
她细软的头发垂落到车框上,一部分在米白色大衣上散开。
剩下的路程,两人无话,程鸢一直贴在窗边看雪。
直到接近目的地,池砚珩把车子停在路边,她住的小公寓道路太窄,车开不进去,还得再下车走一截。
程鸢说了句谢谢,解开安全带,手已经触到车门,准备下车。
却看到池砚珩也解开了安全带,“这里没有路灯,我送你。”
她拒绝道:“不用了,就不到200米,我自己走过去就好了。”
他没再强求,而是把手伸向后座,拿出一条围巾。
“那你把这个戴上吧。”
程鸢刚要摆手,他看着她的眼睛,说:“这本来就是你的。”
她的目光落在围巾上,橘色缎面搭配千鸟格,颜色很清新,也很容易让她找回两年前的记忆。
彼时,她刚搬去别墅不久,逛街偶然看到这团橘色,在一众黑白灰的冬季衣物里很扎眼,她当机立断给自己买了一条,都已经走出了店里,又转身回去,给他也买了一条。
然而池砚珩却一次都没有戴过。
工作原因他常年要穿西装,搭配一条明亮橘黄的围巾,那画面估计第二天就能被黑子买上热搜。
程鸢买之前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但她只要看到两条围巾齐齐挂在那里就觉得开心。
她接过围巾,在车里裹上,裸露的脖颈立马被暖和厚实包围。
池砚珩说:“路上小心,刚下过雪有点滑。”
“好,你也回去吧。”
她很少会在晚上出门,公寓附近的路灯坏了,每次回家都要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后来她直接买了个强光小手电,装在包里,随时派上用场。
回到家后,她把包随手一扔,瘫在沙发上累得起不来。
从早到晚一直绷着神经,这会儿困得要死。
但还不能睡,程鸢挣扎着爬起来,取下围巾翻开,像是要验证什么。
两条围巾外观看似一模一样,但程鸢知道其实不然,她自己的那条在底端绣的是小鱼图案,而送给他的那条上,纹的是飞鸟。
当时导购小姐还在夸她眼光好,说这叫“鹣鲽情深。”
围巾上沾了她的体温,暖烘烘的,刚一翻过来,底下那枚刺绣落在她眼中。
是只飞鸟。
程鸢懊恼不已,当时只顾着赶紧回家,赶紧离开他,居然忘了仔细检查。
她打开手机列表,划了几下却忽然想起,早就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拉黑了。
区区一条围巾而已,他应该不会发现吧?
就算发现又能怎么样?他都没戴过,就算扔了也不心疼。
今天经历坎坷,遭遇狗血,她的大脑已经无法运转,而多年的经验教给她一个痛彻心扉的道理:
千万不要在晚上做任何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