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珺佯装沉思了一会:“别人还有可能,校长您可是大忙人。”
袁校长噗嗤笑出声,虚点了点陆文珺:“你啊你。”又道,“先坐吧。”
陆文珺拉开椅子坐到了袁校长对面。
袁校长打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推到陆文珺面前:“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
陆文珺接过信封,没有打开,而是放到了一边。
见状,袁校长好奇道:“你不打开看看吗?”
陆文珺摇摇头:“看了干嘛,校长您又不会少发给我。”
袁校长乐了:“你这张嘴啊。”又道,“难怪学生们这么喜欢你。”
其他老师上课的时候,多是按部就班,课本上的内容讲完就完了,不会多说一句,这样的课堂虽说不是十分的平淡无趣,但也不会像陆文珺的课堂那样幽默风趣。
难怪学生们这么喜欢她呢,陆文珺也才来学校一个月,袁校长就不止一次从学生那听过有关陆文珺的好评。
袁校长有时候都忍不住想,如果她是学生,估计也会喜欢陆文珺这样的老师。
这样的想法只是快速地在袁校长的脑海中过了一遍,她找陆文珺来,其实还有别的正事。
袁校长双手食指交叉,正色道:“文珺,这次叫你来,其实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块翻译部队的一些资料。”
她跟部队一直有合作,会帮忙翻译一些英文的资料,大多是不涉密的,当然,偶尔也有涉密的文件,这也是极少数。
部队出海的时候,经常能碰到外国的船只‘误闯’我国海域,碰上这样的船只一般都会先发信号驱逐,如果对方不听,一意孤行往我国海域继续行驶,就会派人将船只截停,船上的外国人都扣押几天。
大多数士兵都不会外语,想跟外国人交流就有了沟通障碍,船只上也经常能缴获一些写满‘蝌蚪字’的信件,一般人肯定是看不懂的。
这时候就得跟上头打报告,请那些会翻译的人才来翻译信件,以及充当翻译官,可一来一回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而且找不找得到人还是一个问题,毕竟这年头会外语的人是极少数的稀缺人才。
就算有,基本都在中央,不会往他们这种边疆跑。
时间耽搁久了,被扣押的外国人肯定心生不满,容易引发冲突。
这时候就要请袁校长出面进行沟通和翻译了,其实袁校长也是充当一个及时雨的存在。
除了帮部队做事,袁校长经常能收到大学同学的信件,请她帮忙翻译一些英文材料,又或者是英文书籍。
袁校长年纪也不小了,一个人实在是分身乏术,力不从心。
正焦头烂额之际,陆文珺出现了。
袁校长考察了陆文珺一段时间后,觉得她英语水平和人品都过关,才跟上头打了报告。
陆文珺其实心里已经有准备了,毕竟袁校长以前也隐约提起过这事,她立即点头道:“我愿意为国家出一份力,只是……”
“只是什么?”袁校长急忙道。
陆文珺这么优秀的人才,她可不想放跑了。
陆文珺抿了抿嘴,才道:“校长,我也不瞒你,我的出身是资本家,我亲生父亲已经去了国外……”
袁校长还以为陆文珺有什么难言之隐呢,原来是这个,她摆手道:“这不是问题。”又道,“你跟沈团长结婚的时候,部队就已经对你的家世、出生背景详细地调查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才通过的结婚申请报告,这个他没告诉过你吗?”
部队对这方面的审查也是很严格的,是确确实实地查过陆文珺没什么没问题,跟她那个国外的父亲十几年没有联络了,才同意的审批。
陆文珺点点头:“他跟我提过。”又道,“不过……一码归一码,这个不一样。”这个毕竟是替国家办事。
袁校长笑了:“这方面,也是部队对你进行再次考查,确认无误后才同意的。”
陆文珺松了一口气,重新展开笑颜:“那我还是那句话,只要国家需要我,我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力量。”
袁校长点点头,赞许道:“好觉悟。”
沉重严肃的话题讲完,袁校长语气轻松地道:“部队也不会让你白干活的,帮忙做翻译或者翻译文件,都会有一定的补助。”
陆文珺笑笑:“等我拿了补助,一定请校长吃饭。”
她没有说那些为国出力,无需报酬的话,那太假大空了,虽然她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有大国才有小家,就算没有补助,她也愿意出这份力。
袁校长哈哈大笑道:“那我就等你这顿饭。”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陆文珺回到教师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剩她一个人,估计都走光了。
陆文珺打开袁校长给的信封,一沓厚厚的钱票掉了出来,钱……粮票……油票……糖票,除了之前谈好的那些待遇,居然还多了张一市斤的肉票。
难怪袁校长急着让她打开,原来还多给了这个。
于是,陆文珺从学校出来,先去副食厂割了一斤的五花肉。
她拎着菜到家没多久,门口就传来几串欢快的脚步声,然后是大宝的声音:“妈,今天吃啥!”
陆文珺乐了:“这话你天天都问,你不烦我都烦了。”
大宝撅着小嘴道:“那你还天天吃饭呢,你咋不烦吃饭,然后以后就不吃饭了。”
陆文珺捏了把他的小脸:“就你嘴贫。”又道,“这回轮到谁跑腿了。”
大丫举手,眼睛亮晶晶的:“到我了。”
陆文珺从五斗橱里拿出一个竹篮,让大丫挎上:“去隔壁你岑阿姨家拿她腌的萝卜干,今晚我们做萝卜干炖肉吃。”
岑兰家的院子种了不少的白萝卜,七八月是白萝卜丰收的季节,她家又只有三口人,从萝卜炖牛腩、萝卜排骨汤到腌萝卜、炸萝卜丸子,变着花样吃萝卜都吃不完。
岑兰自嘲道,再吃下去,她人都要变成萝卜了。
所以一直想让陆文珺拿些她家种的萝卜回去吃,替她分担一下。
但陆文珺近来也忙,就把这事忘到了脑后,今天正好领了肉票,就想起找岑兰拿萝卜干做萝卜干炖肉了。
“肉!”小宝吸了吸口水。
不光是小宝,一听到肉,几个小孩都馋了。
毕竟海鲜常有,肉久久才吃一顿,还要取决于沈劲什么时候拿肉票回来,每月能领的肉票是固定的,有时候月初和月中肉吃多了,月底肉票见底,只能切点肉末炒菜,也算一道荤菜。
大宝歪了歪头,奇怪地问:“爸爸今天发工资吗,怎么有肉吃。”
陆文珺弯了弯嘴角:“我现在工作了,每个月也能领到肉票,就算你爸不发工资,咱们也能吃肉。”
大丫挎着篮子跑腿去了,不一会就回来了。
陆文珺接过竹篮,往下坠了坠:“这么重。”
大丫:“岑阿姨给了好多萝卜干,说怕我们不够吃,要不是担心我拿不动,她还想让我再多拿点。”
陆文珺掀开竹篮上盖着的棉布一看,里面果然装满了黄澄澄的萝卜干,少说有两三斤。
除了萝卜干,大丫还拿出一包五颜六色的水果糖:“岑阿姨给的,说请我们吃。”
陆文珺嗯了一声:“你拿去跟大宝他们分了,不过别吃太多,要吃饭了。”
大丫点头:“我省得。”
大宝接嘴道:“妈,你就放心吧,有萝卜干炖肉吃,我们才不贪嘴呢。”
陆文珺提着竹篮进了厨房,把萝卜干放温水里浸泡二十分钟,然后洗净,放入砂锅里。
五花肉焯水后切成小块,一并码入砂锅里,倒入酱油、蚝油、八角等调味料,盖上锅盖,焖上四十分钟。
四十分钟一到,锅盖一掀,萝卜干炖肉独有的那种咸香味连隔壁院子都闻得到。
陆文珺拿了一个白瓷碗,用筷子捡了满满一碗萝卜干炖肉,然后喊二丫送去给岑兰。
二丫端着碗,迈着小短腿跑到隔壁院子,一边敲门一边用稚嫩的嗓音喊:“岑阿姨,是我,二丫。”
岑兰奇了,大丫不是才刚来过,怎么二丫又来了,她推开院门,蹲下来问二丫:“怎么了,二丫。”
二丫抿嘴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伸出白嫩的小手把白瓷碗塞岑兰手里,奶声奶气地道:“妈让我给你送这个,她还说,碗不着急还,明天给都成。”
说完,又迈着两条小腿,哒哒哒跑远了。
岑兰低头一看,满满一碗的萝卜干炖肉,其中肉占多数,萝卜干只有几条。
岑兰失笑地摇摇头:“这个文珺……”
她端着碗回屋,赖师长正坐在长椅上喝茶呢,突然闻到一股馋人的肉香,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什么味道,咋这么香。”
岑兰将萝卜干炖肉放到桌上:“文珺给的,萝卜干炖肉。”她看了看赖师长,又道,“你不想吃也行,知道你吃萝卜吃怕了。”
这段时间,岑兰一天三顿地做萝卜,导致赖师长听到萝卜这两个字就头大,但这碗萝卜干炖肉实在是太香了,他喉结上下滚动:“尝几口还是可以的。”
他忍不住先捏了块萝卜干放进嘴里,萝卜干还是那个萝卜干,但是吸饱了肉汁,脆香之余又带着一股子咸香的肉味,好吃不腻。
赖师长一边嚼着萝卜干一边道:“嗯……不错。”
岑兰忍不住翻白眼:“是谁说吃萝卜干吃腻了。”
赖师长嘿嘿笑道:“这不一样嘛。”他捏了块萝卜干凑到岑兰嘴边,“不信你尝尝。”
岑兰嗔他一眼:“我尝尝……嗯……文珺做的这个萝卜干炖肉确实好吃,改天我找她取取经。”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尖叫打断了:“你们!哼!不要脸。”
岑兰吓了一跳,扭头一看,说话的不是赖娇娇又是哪个,她背着书包站在门口,眼神中带着几分怨恨地瞪着他们。
赖师长咳嗽一声:“什么不要脸,你乱说啥。”
他就是给自己老婆喂了块萝卜干,还是在自己家里。
被赖娇娇这么一喊,赖师长觉得面上有些挂不住:“你大惊小怪什么,快点把书包放下过来吃饭。”
赖娇娇不搭理他,看了眼桌上的萝卜干炖肉,一下就掀翻了:“我让你们吃,哼,谁都别想吃。”
白瓷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碎成了好几片。
“你!”赖师长面色铁青地抬起手,又缓缓放下。
赖娇娇一脸震惊:“你居然为了那个女人要打我。”
赖师长沉声道:“我动都没动你一根手指,而且就算打你,也是因为你浪费食物。”
赖娇娇才听不进去,她把书包一扔,跑上楼,然后就听见“砰——”的一声关门声,不一会,房间里就传来东西砸得砰砰响的声音。
岑兰坐立不安,一个劲地往楼上看,说:“要不我上去看看她吧。”
赖师长哼了一声:“不用理她,她那个性子,是该治治了。”
二丫是跟沈劲一块回来的,她刚到家门口就碰到了他,沈劲一把将二丫抱了起来:“都到吃饭的点了,咱家二丫上哪去啊。”
二丫下巴搭在沈劲的肩膀上,脆生生又口齿清晰地道:“帮妈跑腿,去给岑阿姨送萝卜干炖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