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珺的简单大方,在她眼里,就是土气上不得台面。
陆文丽一直觉得这个姐姐过得不如自己,尤其是从翟月兰口中听说她去海岛随军后,就更是这样觉得了。
想也知道,一个小破海岛,能有什么时兴的衣服布料。
殊不知,陆文珺和四个小孩身上穿的羊绒衫,是沈劲托回藏区探亲的战友带的。
是用藏区白绒山羊所产的山羊绒做的羊绒衫,比普通羊绒做的羊绒衫更加保暖,布料更加柔软,贴身穿十分舒适。
尤其是在四季如夏的海浪岛,冬天出门只要穿一条羊绒衫就足够暖和了。
这样的一条羊绒衫,价值不菲,最重要的是有价无市。
也就是那个战友跟沈劲关系好,才愿意给他带,换做是别人,求爷爷告奶奶都弄不来。
陆文珺早就习惯陆文丽这张臭嘴了,怼道:“对对对,我身上的衣服便宜,你身上的衣服贵。我问问你,为啥你身上的衣服都这么贵,就嘴这么贱(便宜)呢?”
“你!”陆文丽不服气,还要继续跟陆文珺斗嘴。
翟月兰出来做和事佬:“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陆文丽才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一副不愿意多搭理陆文珺的样子。
出了火车站,她还不消停,抱怨道:“还有多久才到啊?”
沈劲说:“要先坐车去港口,然后坐三个小时的船,才能到海浪岛。”
“什么?!”陆文丽脱口而出。
她还以为已经到海浪岛了呢,没想到还得坐三个小时的船。
她撇了撇嘴道:“乡下地方就是乡下地方,交通真不方便。”
陆文珺就当没听见,跟翟月兰说:“坐船的时候能看海,大海可漂亮了。”
大宝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接嘴道:“是啊,姥姥,大海特别好看,不仅能看到白色的海鸥,运气好还能看到鲸鱼或者海豚。”
“对。”大丫道,“鲸鱼还会喷水,可好玩了。”
翟月兰笑眯眯地道:“是吗,那姥姥一定要好好看看。”
她一直生活在内陆城市,还没看过海呢。
陆文丽撇了撇嘴道:“不就是海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小宝:“二姨,你看过海啊?”
陆文丽噎了噎,半晌憋出一句:“……没看过。”又道,“没看过咋了,海也就那样,二姨看过别的地方,比大海漂亮多了。”
小宝歪了歪头,继续问:“那二姨你看过哪些地方啊?”
陆文丽撇嘴道:“你一个小屁孩,问那么多干嘛。”
小宝捂嘴偷笑,悄悄跟大宝说:“我觉得二姨肯定没看过比海好看的地方。”
大宝小小声说:“我也这样觉得。”
去港口的路上,陆文珺的嘴仍旧说个不停,一会说海没什么好看的,一会说海浪岛就是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破地方。
直到上了船,看着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她才像被剪掉舌头的鹦鹉,一下说不出话了。
闻鹏站在甲板上,船摇摇晃晃,他一手护住闻巧,一手护住闻勇,还不忘招呼陆文丽:“文丽,你快看,是海。”
陆文丽扭头,面朝着船舱,只用眼角的余光去看大海,还不忘说一句:“有什么好看的。”
闻巧和闻勇比她兴奋多了,闻巧趴在闻鹏的肩膀上,眼也不眨地盯着大海。
闻勇更是一改之前的胆小,踮着脚,想去够下面的海水。
被大宝拦住了,他问闻勇:“你干嘛啊。”
闻勇说:“我看能不能抓鱼。”
大宝严肃的跟他说:“你别这样,小心掉下去。”
闻勇撇撇嘴道:“掉下去就掉下去。”
他就不信,这一船的人,没一个能把他捞起来的。
大宝见劝不住,也懒得管他了。
闻勇一直使劲踮脚,半个身子都露在船外面了。
陆文丽不管他,闻鹏的注意力都放在闻巧身上。
还好沈劲察觉到了,及时拽了他一把,不然闻勇肯定掉到海里去。
把闻勇扶稳,沈劲严肃地跟他说:“我能拉你一回,不一定能拉你第二回,万一你掉下去,大海这么大,我们够呛能把你救回来。”
闻勇怯怯地说:“我不敢了。”
他敢不听大宝的话,因为大宝年纪跟他差不多大,就是个小孩。
可沈劲不一样,他是大人,又高大健壮,潜意识里,闻勇有点怕这个姨父。
就躲到翟月兰身边,翟月兰是第一次见到波光粼粼的大海,也是第一次坐船。
她有些晕船,便靠着船舷,看着大海的景色。
一群群海鸟在海面上翱翔,时而俯冲入水捕食,时而振翅高飞,偶尔还会有巨大的鲸鱼或海豚跃出水面,展示着它们优美的身姿,然后又迅速潜入水中,只留下一圈圈逐渐扩散的涟漪。
她忍不住感慨道:“这真是个好地方。”
看着广袤无垠的大海,连心情都开阔了几分。
跟外面相比,海浪岛都可以称得上一句世外桃源了。
陆文珺笑笑,说:“这才哪到哪啊。”
下了船,更是惊掉翟月兰和陆文丽一家的下巴。
从港口到军属大院,要走一段路,途中经过农田,穿过小道。
在路上走的时候,偶尔还有农民赶着鸭子经过,只能停下来,让他们先过去。
陆文丽一边躲着鸭屎和水坑,一边撇了撇嘴道:“不还是个乡下地方嘛。”
直到通过军属大院严格的哨岗,看到那联排的,宛如外国人住的洋房一样的二层小楼,喉咙才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万分惊讶,不敢置信地道:“这是你家的房子?”
陆文珺把院门推开:“部队盖的,我们只有居住权。”
陆文丽扯了扯嘴角,对着二层小楼想酸两句,又不知道从何酸起。
进了院子,更是别有洞天。
院子里靠院墙那一圈栽满了茉莉花,现在还不到开花的季节,绿色的两瓣叶片中间只是包裹着白色的花苞。院子正中央是两棵红色三角梅,三角梅四季开花,此时正开的热烈,靠岑兰家的那一侧搭了一个矮牵牛的花架,紫色的牵牛花爬在花架蜿蜒生长。
陆文丽终于找到话说了,趾高气昂地道:“这一路过来,看到别人家种的都是瓜果蔬菜,就你搞特殊,种这些不能吃又不能喝的玩意。”
大宝不服气地扁扁嘴:“哪里不能吃了,妈经常用菊花给我们做菊花糕吃,还把茉莉花晒干了,泡花茶给我们喝,就连隔壁的岑阿姨也很喜欢我妈泡的茉莉花茶。”
闻鹏:“岑阿姨是谁?”
沈劲指了指隔壁小院,道:“住我们家隔壁,师长的爱人。”
听到是师长的爱人,陆文丽才不说话了。
海浪岛比甬城热多了,刚上岛没多久,陆文丽就脱下了她那条大皮袄,偏偏为了臭美,里面就穿了条显身材的绿色的布拉吉,布料薄薄的,走两步就开始打喷嚏了。
“哈啾,哈啾!”在院子里也打起了喷嚏,她擤了擤鼻涕,还要怪陆文珺,“都怪你,在院子里种了这么多花花草草,我花粉过敏,害得我一直打喷嚏。”
陆文珺瞥她一眼,说:“不服气?那你回去啊。”
陆文丽立马看向翟月兰,告状道:“妈,你看,她赶我。”
翟月兰也忍了她一路了,说:“你姐说的对,你要是花粉过敏,就赶快回去,省得在这受罪。”
陆文丽呆了呆,最后还是闻鹏出来打了圆场:“我们快进屋吧。”又道,“巧巧和小勇都觉得有些冷了。”
进了屋,陆文珺去厨房拿暖水瓶给翟月兰倒了满满一杯热白开,说:“妈,喝点水,暖暖身子。”
水是一大早就烧好的,现在喝正好微微烫口,翟月兰不紧不慢地将一杯水都喝光了。
陆文丽看了眼桌上的空杯,说:“我的呢。”
陆文珺忙着给翟月兰规整行李,头也不抬地道:“想喝自己倒。”
陆文丽斜着眼道:“你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客人?”陆文珺扭头问沈劲,“不请自来的叫什么客人?”
沈劲摸摸鼻子,不好接话。
大宝举手:“我知道,我知道。”他嘿嘿一笑,“叫不速之客。”
上了二年级,陆文珺就开始时不时地教他们一些常用成语了,还要伴随着举例,不过用来举例的一般是沈家那一大家子。
像上次沈爱国他们突然到访,陆文珺教四个小孩的时候就跟他们说,这叫不速之客。
陆文珺不吝夸奖:“大宝真聪明。”
“你!”陆文丽看向翟月兰,又将目光缩了回去,因为她知道翟月兰是不会替她做主的。
于是起了另一个话头:“我肚子饿了,有东西吃没。”
这颐指气使的样,看的陆文珺就想给她两大嘴巴子。
可一想到翟月兰也是一路舟车劳顿,到现在也没吃东西。
还是忍住气,去厨房做饭了。
翟月兰跟了进来,帮忙打下手。
她一边洗菜,一边道:“你妹没了工作,心情不好,你多忍让忍让她。”又道,“反正她也就在这呆几天,很快就回去了。”
陆文丽没工作了?这陆文珺倒是没听说过。
她挑了挑眉毛道:“陆文丽怎么会没了工作?在单位惹事了?”
就陆文丽那张嘴,在单位得罪几个人,一点也不稀奇。
翟月兰叹口气,说:“不是,她是自己辞的工作。”
陆文珺忍不住道:“她有毛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