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顿庄园远离城区,被群山环绕,有广袤的田地用以耕种。
冬天不是耕种时间,只有牧畜需要照看,因此空闲时间很多,那段时间里温书和谈谷都全情投入到创作中。
谈谷画的油画,有一种静谧的氛围,像一颗月光下静立的树,安静沉默,无声感染着周围的人。
温书的水墨画浅浅的淡淡的几笔,白描山水,笔力身后,一勾一收笔之间就是一个世界。
这一个月以来,温书手腕力度和技巧都提高许多,她学会用画来埋藏信息,像布置一个世界,在某一处埋下一个点,寻到线就能找出真相。
谈谷很爱琢磨她的画,某天找到荷叶下的一个小螃蟹时,他指出来,“你把过去埋葬了。”
“螃蟹沉在湖底,不该再被谈起。”
握画笔的手轻轻僵滞,温书低眸,长睫垂下,像蝴蝶的翅膀收束。
谈谷走近,大手轻轻捧起她的下巴,左手轻轻画她左脖颈那块纹身,他嗓音温柔呢喃:“书书,以后跟我。”
“砰!”窗外天空轰的传出一声响,白日焰火点燃开来。
日历上的时间显示时一月底,是中国过新年的日子。
以往五年的每一年,她都和他在一起。
装作恩爱的模样回泽桉园看奶奶,他少有的温柔时刻会轻轻捧起她的下巴亲吻,带着腕表的修长手指会抚过她的发丝,轻轻开口:“新年快乐。”
转瞬消失的温柔如光影,她为此捕捉许多年。
眼睛渐渐湿润,温书没看谈谷。
食指带着宽戒的那只手,指腹常年握画笔有很厚的茧,干燥而温暖,谈谷扶正她的脸,轻轻开口:“看着我。”
“六六,我喜欢你。”
“六六,做我女朋友吧。”
眼泪啪嗒砸落,温书眼里泛着泪光,她看着谈谷,心脏隐隐抽痛,最后她如实回答:“谈谷,你不了解真正的我。”
“我嫁过人,离过婚,曾经爱他很深。”
干燥手指轻轻擦过她眼角的泪,谈谷眼里蕴含的深情似乎要将日光融化,他回:“我不在乎。”
“你以后不会爱他了对吗,六六。”他问,那刻眼眸中竟带了偏执。
温书点头:“我不想爱他了。”
“但你能接受我没那么爱你吗?”她还是问出口。
不想欺骗自己,这两个月以来的相处,温书对谈谷却有喜欢,但这种情绪很淡,远远比不上曾经深爱。
或许这是从那场毁灭一切的爱中脱身的后遗症。
对其他深炽热烈的爱感到迟钝,不再能那么用尽全力地去热烈爱一个人了。
浅褐色瞳仁里渐渐染了悲伤,谈谷看她的目光很复杂这刻。
最后他轻轻开口:“知道飞蛾吗?”
温书点头:“知道。”
无法克制,谈谷轻轻拥她入自己怀里,贴在她耳边轻轻说:“我想为你做一次飞蛾。”
飞蛾扑火,至死不悔。
“赌你会爱上我。”
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温书心里酸酸涩涩的,有些心疼他,她不知如何回答。
“六六,今天起,你是我女朋友了。”谈谷拥抱她很用力,说出了这一句话。
到伦敦的第一年,一月的最后一天,他们正式在一起。
寒假结束,他们离开约克郡,回到UCL继续完成彼此的学业。
那时候温书在系里开始展露头角,校美术展,她的作品会摆在首位。
喜欢她画的人一点一点变多,也卖出了一些画,手里余钱也多了。
温书没再去文森特教授家教授他的孩子画画。
而是切换成另一种生活方式,周一到周五待在城区,住学校宿舍,完成课业和学业,周末坐火车回格林顿庄园寻找灵感沉下心画画。
她和谈谷一起养了一条柯基,每天轮流有人带它出去逛。
某时某刻,温书听到第N次谈谷叫她六六之后,她终于问出心中的疑问:“谈谷,你为什么叫我六六?”
谈谷轻轻抱住她,手指玩弄她的发丝,低低道:“因为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叫你。”
他笑笑,嗓音清朗:“你没数过吗?”
温书诧异:“啊?”
为她头发轻轻编了个结,他的嗓音带着笑意:“你的名字加起来有十六画。”
“就叫六六。”
恍然大悟,温书在手心数他名字的笔画,“你名字有十七画。”
“那叫你七七吗?”
谈谷松开她,他去摸了摸柯基的头,“叫我名字就好。”
捡了块石子扔进远处的湖面,他嗓音带了些听不来的忧愁:“六六,你今年夏天就该毕业了。”
“而我才博二。”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就要回国啦~
还有,我jio得我真的更的算快的算多的了qaq
五千字都可以拆两章发了(叉手)
第23章 旁观
◎目睹她和他亲昵◎
同年六月, 温书结束第三个学期的学习,完成论文答辩和毕设提交,正式从UCL毕业。
毕业典礼时,她的画作被评选为优秀毕业作品展览, 踩着高跟鞋在台上讲述, 台下所有人安静倾听她。
等她结束, 礼台上响起一片掌声。
温书回到后台时, 有位身着西装颇为绅士的中年男人来找她, 他带了一份合同,说想成为她的代理人, 可以把她的画推广到全世界。
温书受宠若惊,去询问教授的看法。
安德鲁教授满带微笑地看着她,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shelly, 我们学校名人堂里许多有名的画家都是他带出来的, 你们会一起获得成功的。”
收下合同书,温书决定再考虑一下。
她和谈谷聊这件事, 谈谷画画握笔的手停顿了一下,最后嗓音低哑地告诉她,“你要答应,这是你的机会。”
戴着银色宽戒的食指沾上颜料,谈谷握着画笔继续给油画里的白桦林上色, 脸色没什么变化,没什么情绪。
可他知道,这就是有天赋与没天赋的差距。
这么多年来,他绘画的技巧练得再高超又怎样, 终究等不来那一个机会。
握着合同看着他绘画的背影, 温书心里涩涩的, “十七,这个机会该给你。”
“我不擅长抛头露面的,不擅长交际,你知道我的。”
放了画笔,谈谷站起身回头看她,琥珀色瞳仁里带着温和,他轻轻开口,鼓励她:“六六,不要怕,我会在你身后陪你。”
捏着合同的手轻轻收紧,温书还犹豫着,想问:“十七,我可以向德里克先生推荐你的画。”
“你在伦敦已经等了十年了,所有人都夸你优秀,你值得。”
谈谷初中便独自来英国追求理想,为了学艺术一路以来吃了很多苦。
那时候他住在剑桥郡,每周来伦敦城区上三次油画课,来回都得坐近一个小时的火车。
父母亲人全在国内,国外只有他一个人,他从没抱怨过。
谈谷接过她的合同,用黑色签字笔签上了她的名字,他嗓音很温柔,“你知道《无双》里的画家吗?”
温书安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画十多年画吧,因为没有天赋,所以一幅也没卖出去过。”
“他的天赋在于仿制,所以最后他去伪造假/钞了。”
他笑笑,疏冷眼底情绪微带嘲讽,“而我的天赋或许在于牢记技巧与理论知识。”
“所以,六六,你看我像不像一名未来的大学老师。”
他眼里带着笑意,像是没有执念。
温书那一刹那信了他,她轻轻抱住他,眼底带着笑意,“如果我成名了,我就养你呀,谈老师。”
“嗯,等着呢。”谈谷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窗外阳光温暖,浅金色的阳光从窗框洒落进来,正照着他画架上的画,静静的白桦林,一条小路在林间分叉。
温书那时已经抛下过去,她以为她和谈谷走的是同一条路。
…
德里克先生是一位眼光独到的画作代理人,短短几周之内就帮温书把画作推广到外伦敦的各个区县。
在区县美术馆和展览馆之间来回奔波,温书那段时间几乎没有休息的日子,她和谈谷分开了一段时间。
后来谈谷完成在学校的学习任务,便一路搭火车陪伴她去每一个地方办展。
厚厚的高跟磨得脚底起泡,在个展上来回走动用英语和欣赏她画作的那些人交流,温书渐渐熟稔这一切,从籍籍无名到小有名气,到后面办展的时候对美术圈不感兴趣的人都会来一睹光彩。
她成为那时伦敦青年画家中崭露头角的崭新一代。网上关于她的讨论很多,各个颜色人种的人都很喜欢这种以墨作画的风格,一时之间掀起了一股国画热。
拍卖会上,拍卖主席主动请她的画作上场,她很久之前画的稚嫩之作《鱼戏莲叶间》都被拍到近百万高价。
轻舟这个笔名,在圈子里几乎人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