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你一生无虞◎
温书换上凉鞋, 踩在水泥地板上,她挎着挎包往里走,目光安静地看着阙姗和温玉良。
不过两年而已,他们好像老了很多, 眼角都是皱纹, 法令纹很深, 皮肤粗糙很多, 穿着朴素的衣裳, 住在这样逼仄的房间里面。
把挎包随手放在凳子上,文珊便连忙用玻璃杯给她倒饮料递上来, 白色塑料瓶包装,是苹果味的营养快线。
“妙妙, 快去把风扇开大一点, 对着你姐姐吹, 别让你姐姐热到了。”
“不用。”温书接过那玻璃杯,淡淡回:“你们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拿了抹布擦桌子, 温玉良嗓音很哑:“囡囡,今天是你过生日,我们两年没给你过生日了。”
“以往,你还在读书的时候,爸爸都会给你煮个鸡蛋的。”
喝了口营养快线, 温书平静回:“你不是我爸爸。”
抱着风扇的手顿了一下,温冷妙把头埋得更低了些。
浑浊眼珠里有痛苦神色,温玉良苦笑了会,叹了口气, “好, 囡囡, 我们今天先不提这些,好好吃顿饭吧。”
他转身进厨房去端菜。
文珊在旁边,也一改曾经刻薄的嘴脸,笑着回,“书书,两年没见了,你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听说你这两年远在英国,在那边生活可还适应,有没有想家?”
轻抿着唇角,温书没看文珊一眼,嗓音带着冷:“都挺好的,不用你关心了。”
文珊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瞬间的失落情绪,轻轻叹了口气,她回厨房去,也跟着弄饭。
调整好了风扇的位置固定,缓解了点闷热,温冷妙走过来,拿起一个老式遥控板给温书,“姐姐,你看电视吗?”
看了眼那电视,是笨拙的大头电视,十几年前最流行的款。
对她笑笑,温书回:“我不看,谢谢。”
碗筷声响,紧接着,文珊和温玉良端出了一盘盘菜,有三样肉菜,除此外还有各种变着花样弄的素菜,炒白菜,醋溜白菜,白菜鸡蛋,白菜汤。
文珊看着那一盘盘白菜做的菜有些局促,她笑得有些勉强,“不好意思啊书书,这个季度,青菜只有白菜便宜点,你多吃肉。”
用筷子夹了块白菜放进嘴里,吃了口饭,温书点了下头,极低地嗯了声。
温玉良接着挑了块排骨给温书,柔和道:“囡囡,不,书书,之前的事,我向你说对不起。”
顿了下,温书淡淡回:“都过去了,我不在意。”
“别提了,不然这顿饭,我吃不下。”
“爸,你别戳姐姐的伤疤了。”温冷妙小声地在旁边说。
“好好好,我不提了。”
文珊紧接着挑了筷子鱼肉给她,她愧疚道:“书书,我也趁在饭前说一句,之前我对你那么差,妈妈,不,我也很后悔。”
“以后,我们会加倍对你好,你有空就来吃饭。”
不想把气氛闹僵硬,温书轻轻嗯了声。
往后一顿饭吃得倒是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受,反而还挺轻松松放得开的。
文珊和温玉良没钱之后,以前那种势利习性改了很多,现在懂得体贴问温冷妙工作上的事,生活上遇到的烦心事。
还问她交没交男朋友,对方不需要很有钱,只要对她好真心对她,她喜欢,就够了。
渐渐的,卸下心防,他们问温书这两年的经历,温书也偶尔回答一两句。他们知道她现在是画家,也很欣慰,含着笑说她只要过得好就是最好的了。
排骨酥脆酸甜,鱼肉佐以酱汁鲜美,还有一盘土豆炒肉丝是最熟悉的味道,这些温书都很喜欢。
这顿饭吃得很温暖,温书也了解到这两年她养父养母家经历了什么。
上市产品出问题,公司赔偿了一大笔资金,现金流断裂,欠了很多债。
为了还钱,他们不得已卖了那双排别墅,搬到这一片,买了这层水泥公寓居住。
而公司将旗下生产线全卖了,只剩了个玩具小厂还运作着。
温玉良经常去厂里亲力亲为做玩具,读书拿笔写字的手现在糙得很全是茧疤。
那玩具厂盈利不多,勉强能维持生活。
他们没说过穷,态度很乐观,能看得出是积极向上生活。
暖黄灯光下,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很真诚,放下碗筷,突然有人拉了灯。
然后温玉良点燃一根蜡烛,他开口:“囡囡,生日快乐。”
温冷妙也笑着:“生日快乐,姐姐。”
文珊,“书书,好姑娘,生日快乐。”
随后,一人一句生日歌唱给她。
火光融融,温书眼睛有点发酸,她轻轻吹掉蜡烛,微笑着回:“谢谢你们。”
“今天生日,我很开心。”
也有了一些希望,逆境中,困难打磨下,人也会变好的。
那晚分别,走时文珊还特地用餐盒给她装了小酥肉带走,还用餐袋打包了绿豆糕给她,叫她,“囡囡,过几天是中秋了,你回来,我给你做桂花糕和月饼吃。”
看着怀里的袋子,心里有暖意流淌,温书对她轻轻笑了一下,轻声回:“谢谢。”
转身往外走的时间,温冷妙还打着手机光亮追上来,“姐姐,我送你到门口,这里太黑了。”
温冷妙一路静默着跟她到门口。
分别时,温书给了她一张名片,“要是你们公司的人再欺负你,你就来名片上这个地点找我。”
眼眶泛红,温冷妙紧紧捏着那张名片,眼里有泪花,“谢谢姐姐,你真好。”
也有人在乎和关心她。
“回去吧。”温书对她开口。
温冷妙打着手机往回走,一路还频频回头。
遥控开了车门,温书弯腰坐进去的时候听见一阵急促的追赶声,还有隐隐的咒骂声,仿佛是不远的街道传来的。
应该是小混混,大半夜在街上游荡发浑。
没管,驶上单行道,温书回家。
……
承真寺。
山雾缭绕,朱漆红色大门掩映在重重叠叠绵延的青山中,石阶顺着山路蜿蜒向上,庙宇尖顶错落分布于山顶,有僧人持扫帚在阶前清扫落叶。
梵钟敲响,沉郁声音传的很远。
佛祖金身像前,祭祀香坛后,一身白色衬衫,白色休闲裤的男人手持三注香,闭眸虔诚焚礼上香。
男人指骨修长,一串黑曜石手链烙合在腕骨上,虎口处的蝴蝶纹身随着手部手骨动作收束翅膀,栖息在冷白皮肤上,显眼刺目。
咚——
沉钟声远,手中燃香,冒着寥寥青烟,他拜了三次。
一副银丝眼镜,极英俊棱角分明的脸,男人浑然一股冷冽出尘的气质。
在这寺庙中清心无欲,禁欲而清冷。
他身旁站着许颐清和林锋,注视他,神色里都是担忧。
林锋声音很小,恐惊扰佛祖:“盛总,您已经在这寺庙待了六天了,每日焚香祭拜,拜佛叩问,与僧人同吃住,难道您真不下山,不管公司了?”
“李氏的事还没有搞定,周副总让我来请您下山。”
将三炷香插进祭坛里,神色淡然,沿着石梯往前,盛京延走向正殿,嗓音疏冷:“周寒笙会处理好,不必劝我。”
“你回去。”
林锋提了提眼镜,抱着一个装满文件的黑色文件夹,看着男人修长高挑的背影,欲言又止。
最后只得讪讪回一句:“是,盛总。”
许颐清单手插兜,跟着往前走,淡淡道:“放下执念,就地出家也不是不行。”
“可是你显然凡心不在修佛啊。”他盯着盛京延那双眼睛,低低开口。
没有回应。
盛京延迈步走到佛祖金身像前,伸手接过身旁僧人递来的蒲团,双膝跪在上面,他安然叩首,虔诚无比。
起礼,叩首,焚香,听讼一系列流程下来,男人专注虔诚,仿佛已置身一切之外。
等叩拜结束,出了正殿,站在阶梯上,他眉眼冷淡,对身旁林锋淡淡开口:“她念亲情,就把温家的事先放下。”
林锋有些犹豫,“可是盛总,材料都准备好了,法务部已经准备好起诉。”
可看见他们盛总的那冷淡眼神时,他立刻改口:“我立刻通知法务部,推迟起诉。”
“嗯。”淡淡一声,那双漆黑双眸眼眸里光点细碎,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汇报完这件事,林锋提及:“谈胥已经进组,他很满意盛总为他选的本子。”
“我是真佩服你啊二哥,不撤他资源就算了,还特地给他投资一部戏,给他一个他梦寐以求的角色,就为了让他进组和温书分开,未免付出太多了吧。”
细细转着中指上的银戒,盛京延嗓音低沉:“把拍摄周期延长,最好半年内都不要让我再看见他。”
“可是盛总,拍摄周期延长,耗费的资金也会多很多,在这样一部剧上投资这么多,不值得。”
“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了?”盛京延淡淡看着他,漆色眼眸里冷沉得没有一丝温度。
心里直发怵,林锋连忙回:“不是的,盛总,我没有这个意思……”
“回去。”冷冷一声。
林锋抱着文件立刻下阶梯往庙外走。
等林锋走后,许颐清往旁边石凳上一坐,倒了杯水喝了口,苦笑道:“你真是被她伤到了。”
爱很廉价,满了溢出,掉在地上,谁都能踩上一踩。
“真打算待在这不走了?”许颐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