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珂正巧也饿了,她坐在地板上,吃完了他送来的饭菜,又给他发去消息:“谢谢,晚饭很美味。”
周迟喻没回复她任何消息。
第二天傍晚,云珂家的门把上又挂着一份饭菜。
同样的纸条、同样的字,依旧来自周迟喻。
云珂给他发消息说:“你明天不用再给我送饭了,我可以自己做。”
周迟喻没有回信息。
云珂觉得这些饭菜丢掉实在可惜,便又全部吃掉了。
第三天,第四天……连着半个月,周迟喻都给她送晚饭,每回送来的饭菜样式都不一样,但味道都出奇的美味。
云珂每每收到饭都会道谢,周迟喻却连标点符号都懒得回。
这天下大雨,云珂到家时,门把上没有挂塑料袋。
她猜测,周迟喻可能是被什么事耽误了,又或者是回国了,再不然就是不高兴再给她送饭了。
习惯是很可怕的,它让她在无形中对周迟喻产生了依赖和期盼。
想念忽然变成了具象化的感觉,她不仅心脏在想念他,味蕾也在想念他。
云珂略感烦闷,她扶了扶额,走进厨房,打算煮碗面条对付。
就在这时,她看到窗外有一抹影子,穿过马路朝着别墅走来。
是周迟喻!他来了。
云珂快步走到打门口,猛地掀开门,兴奋地朝外喊:“周迟喻!”
回应她的是个白人小伙——
他听不懂中文,用英语告诉云珂,有人让他给她送饭。
云珂接过塑料袋,难掩眼中的失落。
“是谁让你送来的?”她用英语问。
小伙挠了挠头道:“是一位先生。”
“他住哪儿?”云珂继续追问。
“这个不清楚。”
云珂合上门,没注意远处停着一辆漆黑的布加迪。
雨水滴滴答答,男人举着伞立在车边,西裤和皮鞋上都是潮湿的雨粒。
两人之间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博弈。
云珂把饭菜放到桌上,踮脚打开酒柜,从里面取出一瓶白葡萄酒。
她没吃饭,坐在地毯上,喝了半瓶酒。
或许是酒精作用,她做了一个漫长混沌的梦,梦里全是高中时发生的事。
她在梦里不停地问自己:“季云珂,你赢了还是输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周六早上了。
梁小青打电话来说,要和丈夫一起来看她。
云珂揉了揉发疼的脑壳,将酒瓶收起来,动作麻溜地打扫卫生。
梁小青三年前确诊了胃癌,云珂带着她来美国求医,机缘巧合结识了当时还是主治医生的乔。
梁小青积极抗癌,成为乔治愈的第一个癌症患者。
乔被梁小青身上那股不屈不挠的精神吸引,对她展开了追求。
婚后,两人便一起住在了犹他州,梁小青放不下女儿,总是来看她。
夫妻二人是早上到的云珂家。
梁小青穿着一身运动装,面色红润,人也看着年轻许多。
云珂见到她,立刻扑上去抱住她:“妈,我好想你。”
一旁的乔,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你妈妈怕你没人照顾,坚持要搬来纽约。”
云珂摆摆手说:“不用的,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乔笑着讲:“我已经在纽约买好房子了,就在你隔壁的街区。”
“真的吗?”云珂眼中尽是喜色。
“真的。”梁小青拍着女儿的背说。
很快,梁小青发现云珂的小院子变得不一样了。
从前这里一直光秃秃的,她曾提议种点瓜果蔬菜被女儿否决了。
现在这里长满了花,生机盎然。
梁小青欣慰道:“小珂,你这里弄些花花草草,终于有点热爱生活的样子了。”
云珂咕哝道:“我以前只是工作忙没时间弄。”
提到工作,梁小青免不了一顿唠叨:“你已经事业有成了,不要总是忙工作,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女婿?我和乔来纽约,就是来监督你找对象的。”
云珂抿了抿唇,道:“妈,其实……有一个合适的人,我已经答应他的求婚了。”
梁小青满脸惊讶:“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才和我说?”
亲妈生气很吓人,云珂说话气势都弱了:“最近工作变动大,我本想等过段时间再和你们说的。”
梁小青气得直拍桌子:“赶紧把他叫来给我见见,我这要是不问,你是不是打算等着结婚再叫我去吃喜酒?”
“哪儿能啊?”云珂搂住她撒娇,“我不是怕你大老远跑一趟受累嘛。”
“我身体好着呢,哪里会来你这儿一趟就累了?”
云珂给卢定锡打去电话,他今天刚好有空。
中午,四人在一家中餐店见面。
梁小青不怎么会说英语,幸好卢定锡会讲中文。
“怎么没有见到你的父母?”梁小青问。
“我小时候发生过一次车祸,我的亲生父母在车祸中不幸罹难,我是跟养父母长大的,他们不和我一起住,也很少管我的事。”
云珂第一次听卢定锡说起这些,稍稍有些意外。
梁小青倒是不介意,笑着说:“没事,等你和小珂有了宝宝,我和乔会来帮忙照顾。”
“妈,”云珂用胳膊肘戳了戳梁小青,“您少说两句,哪有第一次见面就说这种事的。”
卢定锡也跟着笑起来:“没事,我也很期待和小珂的孩子。”
云珂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她和卢定锡说好是利益交换,他怎么忽然和她妈说这些?
她摸了脖颈,抬头看向后排的卡座。
只一瞬间,她目光便呆滞住了——
周迟喻坐在那里。
他穿着一件纯黑色卫衣,里面叠穿着一件白色T恤,圆领衣服干净清爽,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凸出的喉结,睫毛被光映照得很亮,一双眼睛深邃无波。
那次以后,有十几天没见面了,他似乎瘦了一些,五官越发立体,只周身的阴郁气场不散,让人望而生寒。
四目相对,周迟喻神色如常,继续喝茶。
云珂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眼睛。
周迟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白瓷茶盏在他骨节修长的手里转了转,“咚”地一声磕在桌案上。
云珂被那道声音牵扯着,心头一颤。
怎么会这么巧?怎么偏偏在这里遇上他?
他究竟在这里待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看到她的?
卢定锡还在和梁小青说话,云珂一句也没听清楚,全程低垂脑袋小口吃菜。
吃菜也吃得很不专心,一粒辣椒呛进嗓子,引得她一阵剧烈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
卢定锡倒了杯水递给她。
云珂接过去,一口灌下,好半天才终于缓过来。
再抬头,周迟喻不见了。
云珂心里越发难受,心脏像是被人用剪刀扎出了几个窟窿。
恰巧这时,服务生过来续茶水,云珂没注意,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水杯,整杯水洒在她身上。
服务生连连道歉,云珂说了句没事,便起身去了盥洗间整理。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裙子,水打湿的地方有些难看,好在只是白开水,吹风机吹吹就恢复了原样。
处理完衣服上的水渍,云珂吸进一口气往里面走。
经过露台时,她猛地停下脚步。
周迟喻站在那里抽烟,淡青色的烟雾在他指尖散开,他看着孤寂且忧郁。
云珂捏了捏手指,心中有无数话想和他说,但终究没说出一个字来,她只是那样沉默地注视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她踩着高跟鞋要走。
一直背对着她的男人,忽然开口:“偷偷看我那么久,这就走了?”他声音戏谑,夹杂着几分嘲讽。
这人是背后长眼睛了吗?他怎么知道是她?又怎么知道她在看他的?
周迟喻转过身,掐捏手里的烟,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说:“这里风景很美,要过来看看吗?”
云珂缓缓吸进一口气,一步步从里面走出来。
二楼俯瞰下去,只有繁华的街道,千篇一律的都市景色,并没有多美。
但她还是和他并肩站了一会儿,初秋的风吹在脸上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