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云珂硬着头皮挤出一丝笑意,心里却直犯嘀咕,他特地坐这里是为了报仇吗?
两人做了一上午的同桌,相安无事。周迟喻中间甚至友好地帮她拿过军训通知单。
云珂以为上回的事就此翻篇了。
她想,看在周景仪的面子上,她能勉强和周迟喻冰释前嫌。
然而,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
明天要军训,今天他们不用上晚自习,云珂临着放学被班主任叫出去一趟。
再回教室,班里的人都走光了。
也不能说走光,因为她的新同桌周迟喻还坐在位置上。
他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运动装,霞光从窗户里流淌进来,一半落在他背上,一半落在桌案上。
帅是很帅,就是有怵得慌,感觉他是在故意等她……
云珂的位置靠窗,必须得他让开点空间才能进去。
周迟喻到这里都没为难她。
云珂整理好东西,背上书包往外走,周迟喻再度友好放行。
然而,她刚迈出去一步,书包肩带忽然被人从身后扯住了——
与此同时,一道戏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喂,你咬我一口,害我胳膊肿了半个月,这仇我该怎么报啊?”
云珂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果然,他先前的友好全都是装的,他就是来找她报仇的。
不过,她也不怕,认出来又怎样?
她挺直脊背,扭头看了他一眼,后发制人道:“我什么时候咬过你?你有什么证据?”
周迟喻撸起袖子,把手臂递到她眼前:“你自己看。”
云珂看了一眼,说:“我可看不出来。”
“……”周迟喻给气笑了,居然有人比他还会耍无赖。
“松开,我要走了。”
周迟喻眉梢一扬,撒开手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反正我知道是你,早晚逮住机会咬回来。”
第4章
4.
云珂到家后,梁小青也回来了。
服装厂今天出货,车间没有活,她去了趟超市,提回来满满两大袋东西。
新鞋子、新袜子、新水杯、新毛巾、新内衣……还有两套新衣服,全都是替女儿置办的。
云珂看她一样样往外拿,着实惊讶:“妈,你怎么买了这么多?”
“新学期,给你换换新。”梁小青卷起袖子去厨房做晚饭。
云珂的父亲早亡,梁小青孤身一人在外面打工撑起这个家,她小时候不理解,常常和梁小青闹别扭。
现在长大了,每每回想起从前的事,她都忍不住鼻头泛酸。
季淮南去世的时候,梁小青才二十九岁,她模样周正,云水县有不少人找她说媒,都被她一一回绝了。
云珂把东西装进袋子整理好,吸了吸鼻子说:“妈,你下回别给我买衣服了,我们学校都让穿校服。”
“好,不买不买。”梁小青起锅热油,炒菜声渐渐响起来。
吃过晚饭,梁小青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云珂,“你张阿姨今天把补课的钱给我了,这是你挣的,你收着。”
云珂一摸那红包,发现不对劲,里面不止两千块,“怎么有这么多?”
梁小青笑起来:“我发工资了,多添了一千给你。”
“我用不了这么多钱。”班主任今天让她单独去办公室就是为了拿学校的补助卡,那些钱足够她在学校吃饭生活了。
“那就先存着,”梁小青摸了摸云珂的头发,温柔道,“女孩子长大了,花钱的地方会越来越多,只有自己身上有钱,尊严才不会被人踩在脚下,而且想做什么也不用看别人脸色。”
云珂觉得梁小青这番话很有道理,低头把钱收进口袋。
之后,梁小青收拾碗筷,云珂回房间学习。
考虑到明天要军训,各科老师都没有布置作业。
云珂深知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她不想浪费时间,哪怕只是一个晚上。
语文必修一上需要背诵的内容,她已经在暑假期间提前背完了,数学课教的数集也很简单,不用费什么脑子。
只剩下英语……
哎,中国人为什么要学习英语?
英语是她最弱的科目,她把书翻到后面的单词表,对照中文意思默写。
连着默完两个单元的单词,脖子和肩膀都有些僵硬,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头一偏,目光落到了那本《飞行日记》上。
收到这本书时,她还在云水县,她搬家来北城后,就再也没和那位笔友联系过。
和她通信的地址是北城的一家书店,上个月云珂有特地去找过,书店已经搬迁改成了奶茶店。
人和人之间的缘分,说深也浅,一扯就断了。
她拿起那本书,重新读了扉页上ta抄写的那段话,觉得力量满满。
手机突然连着进了几条消息,云珂忙点开查看——
周景仪新拉了个微信群,里面只有四个人。
周景仪的头像是一轮明月,李江川的头像是海贼王里的路飞,而周迟喻的头像是一堆线条。
云珂蹙眉研究了一会儿,那图表达的意思好像是一只猫在吃鱼。
吃鱼,迟喻,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周景仪和李江川正聊得火热——
李江川:“我们明天封闭军训的地方是北城炮校耶。”
周景仪:“去炮校军训会有真枪实弹,想想就刺激。”
李江川:“有枪肯定也是固定位置,闭着眼睛打两发就结束了。”
周景仪:“珂,你带几套衣服去啊。”
云珂回:“两套。”
在炮校待九天不回家,学校还会发两套军训服,他们带两三套衣服就足够了。
周景仪又问她哥。
周迟喻冷冰冰的,就是不冒泡。
周景仪自然不肯放过,她连着@了他三回,“你装什么深沉呢?”
周迟喻丢进来一个臭脸小狗的表情包,好巧不巧,那表情包是一只博美。
云珂没忍住,握着手机笑了半天。
周迟喻冒泡后,见云珂也在,免不了要刺激一番:“新同桌,你说说,什么狗会咬人?”
嘁,小心眼子。
不就咬了他一口,一天提几百回。
云珂毫不犹豫地敲下两个字:博美。
周迟喻长腿架在椅子上,扫一眼消息,懒洋洋摁过去一串语音:那就祝你今天晚上做梦被博美咬。
幼稚鬼一个。
臭博美。
不知是不是周迟喻那句话刺激到她心里去了,云珂夜里真的做梦被狗咬了。
只不过,咬她的那只狗,不是博美,而是周迟喻。画面很模糊,他在梦里咬了她的无名指。
梦醒后,云珂非常羞耻。
她除了梦到被周迟喻咬,还梦到了他的嘴唇,颜色鲜艳,触感柔软,潮润润的。
哦,不止,还有睫毛,会发光的睫毛。
为什么会做这么细节又诡异的梦?她双手合十反复默念:“噩梦褪去,噩梦褪去!”
为祛除梦魇,她煞有介事地洗了三次手。
梁小青已经上班去了,锅里留着早饭。
云珂草草吃了几口,丢下碗筷出门。
走到学校门口,迎面碰上骑车过来的周迟喻和周景仪。
周景仪下车等云珂,周迟喻则刹停车子,单脚撑地,停在几步开外的合欢树下。
晨风微凉,合欢树轻轻摇晃枝丫,如织的阳光从层叠的树叶间洒下来,落到他的头发和睫毛上。
真的好像在发光……
云珂突然想到昨晚上那个奇怪的梦,耳根腾地红透。
“喂,”周迟喻朝她扬了扬眉梢,似笑非笑地问,“你昨晚有梦见被狗咬没?”
云珂心脏一跳,立刻大声否认:“我才没有!”
“嘁,没有就没有呗,”周迟喻轻笑一声,“喊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又不聋。”
周景仪撞了一下云珂的肩膀,说:“别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