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没关系,她人缘好。云珂在人群里快速扫视一圈后,从几个同学那里搜刮到一堆吃的。
周迟喻吵着累,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来。
云珂也和他一起抱膝坐在草地上。
风轻轻地吹拂着面颊,光影在鞋面上跳动,远处是与他们无关的比赛与呐喊,时光好像柔软了许多。
周迟喻吃了一块巧克力,躺在草地上休息,说话声低低的:“我还从来没有跑过八百米,季云珂,我以后会一直记得今天的。”
风吹散了她的头发,云珂侧眉看了他一眼说:“我想,我应该也会。”
如果青春有颜色,今天应该是那种会发光的绿色。
周迟喻休息了二十几分钟,李江川又打电话催他去跑八百米。
周迟喻坐起来,哀怨道:“这比赛怎么排得这么密啊?还让不让人喘口气啊?”
云珂笑:“谁让你报那么多的?”
“我还不是为了给班级争光吗?”他话锋一转,“季云珂,你还欠着我好几篇加油稿呢。”
云珂站起来,拍掉裤腿上的草叶说:“马上给你安排。”
跑八百米比较容易出状况,周迟喻前面体能消耗过大,李江川不放心,亲自陪跑。
云珂已经有了灵感,她找出纸笔,写了一篇慷慨激昂的加油稿,一路小跑到主席台上。
负责念加油稿的是高二的一个男生。
云珂把加油稿递过去,那人随手掀开厚厚一沓纸,将那张加油稿压到了最底下。
云珂觉得不太合理,忙说:“你好,我们班的运动员马上就要比赛了,能不能现在读?”
那男生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道:“总要有先来后到吧,我得一张张往下读。”
一张张往下读,其实有点磨洋工的意味。
过了比赛时间的稿子根本就不用读。
云珂等了好一会儿了,那人除了喝水就是玩手机,愣是一张加油稿也没念。
不远处的跑道上,运动员们已经做好了起跑前的准备。
周迟喻这次排在第三跑道。
云珂走到主席台边上,又退回来,她从那堆积压下来的稿件里,翻出写给周迟喻的加油稿放到最上面,再次对那人说:“同学,麻烦你先念这个。”
“干什么?”那男生不悦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云珂理直气壮道:“我要给我们班同学加油。”
那人有些不耐烦,“我刚刚已经和你说了,我会读的,你放在这里就行。”
云珂不打算与他扯皮:“人已经在赛场上了,你现在不念,打算什么时候念?”
指令枪在这时响起——
底下的赛场上响起激烈的呐喊声。
云珂与那广播员无声地对峙了一会儿,决定不再坐以待毙。
她“刺啦”一声拉开主席台中间的空椅子,一屁股坐下,熟练摁亮话筒,大声念自己的加油稿:“高一(11)班的周迟喻同学,夏逢骄阳,青春激荡。‘岂堪久蔽苍苍色,须放三光照九州。’愿你策马疾驰,奔涌向前,跨越山海,在此加冕。”
那男生吞咽着嗓子,目瞪口呆!
这女生胆子也太大了吧,那可是校长的位置,她说坐就坐,还敢直接开麦。
他凑过来,想打商量,云珂用手推开他。
此时,周迟喻已经到了第二圈。
云珂心脏怦怦直跳,她站起来,大喊:“‘他日放龙终得雨,今朝放鹤且冲天。’周迟喻,加油!周迟喻加油!周迟喻,加油!周迟喻,我在领奖台等你!”
云珂丝毫不顾及什么羞耻心,她目光如炬,声音洪亮。赛场的每一个角落,都能听到她的加油声。
那男生阻止不了,只能听着她喊。
周迟喻到了第二圈,有些体力透支。八百米和四百米不一样,像是没有尽头似的。身边不断有人超赶他,他有点想要放弃,脑子发胀很难受,腿像灌了铅似的,越来越沉。
或许,放弃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云珂的加油声,忽然在此刻灌进耳朵——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不过此刻的语气很坚定。
一瞬间,他浑身充盈起了力量,腿不沉了,头也不胀了,意志力盖过了一切。
他想赢,他必须要赢!
周迟喻咬紧牙关,一路加速冲刺,那些运动员一个个被他甩在身后,变成了黑色的小点儿。
李江川追着他喘气:“我靠,迟喻,你拿跑短跑的速度跑八百米啊?”
“她突然给我上兴奋剂,你没听到?”
周迟喻撞线,成为第一。无数人在欢呼,在庆祝。
一切都如梦似幻,他的耳朵自动屏蔽了一切嘈杂,只剩下云珂的声音。
汗水在脸上流淌,心脏像一面鼓,被她反复敲响。
到了终点,他没有停歇,冲着主席台一路狂奔。
云珂恰巧从主席台上下来,她与他迎面撞上,停下脚步。
心脏的狂跳犹未停止,一切都像卷进了潮水翻滚的漩涡里。
少年额头上是晶莹的汗水,瞳仁漆黑纯净,整张脸映在光里,英俊又恣意张扬。
“季云珂,”他扶着栏杆,呼吸急促,“你刚刚的加油声,我全都听到了。”
云珂瞳仁微烁,语气温柔:“那祝贺你,三冠王。”
校长这时也来到了主席台前。
云珂下来,周迟喻侧过身上去。
接着是颁奖仪式。
周迟喻站在台上,目光落在云珂身上。
后来他回忆往昔,总是怀疑那天其实是他做的一场梦。
第39章
37.
颁奖仪式千篇一律。
校长给周迟喻挂上金牌,再说上几句祝贺词,就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从主席台上下来了。
紧随其后的还有八百米跑步比赛的亚军和季军。
周迟喻是最后一个离开主席台的,他拖着腿,脚迈得很慢,步调也不是很协调,和之前跑八百米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下台阶时,他一只手扶住金属栅栏,眉头拧在一起,表情有几分痛苦。
是身体不舒服吗?一早上高强度的比赛,任谁都会有点吃不消。云珂察觉不对劲,快步走上来问:“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腿有点酸痛。”周迟喻故意说得云淡风轻。
开玩笑,他刚刚拿了冠军,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太狼狈,至少得再多帅几秒钟。
仿佛是为了验证话里的真实性,他忍着痛,又下了一级台阶。
云珂略放下心,准备要走。
周迟喻突然后悔了——
这金属栅栏,年久失修,摇摇晃晃,真要是靠它下楼,恐怕很危险。
他突然从身后叫住她:“季云珂,你等一下。”
云珂回头。
周迟喻的表情变得有几分奇怪,他清了清嗓子说:“你……你过来扶我一下,我腿下不了这台阶。”
云珂轻笑:“刚刚跑步时那么厉害,现在怎么这么娇弱?”
“我要是真娇弱,能拿这么多金牌吗?”周迟喻颇为傲娇地说,“一块、两块、三块,小朋友来了还能在我脖子上数出one,two,three呢。”
“是是是。”云珂走到他身侧,抱住他一只胳膊,绕过脖子,架在自己肩膀上。
他几乎是把身体的大部分重量压在了她身上。
“你可真沉。”云珂吐槽。
“我都瘸了,你还嫌弃我,到底有没有一丁点良心?”周迟喻边委屈巴巴地抱怨,边借着她的力量单脚往下跳。
他穿的是短袖T恤,小臂紧实的肌肉,贴在云珂脸颊和脖颈上,温温热热的,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亲昵。
云珂心思纯净,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周迟喻就不一样了。
他觉得,自己的手臂正在一点点地缓慢燃烧着,季云珂就是点燃他的那簇火焰。
手臂是导火线,他的心,已经快被那火烤化了,耳朵也变得通红。
从台阶上下来,云珂问他:“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周迟喻装作满不在意的模样说:“抽筋而已,一会儿就好了。”
“你确定是抽筋?”
“嗯。”他上小学的时候,也常常这样,过量的运动会腿会抽筋,缓一缓就不疼了。
云珂却扯住他的胳膊,命令道:“你到这边,坐地上。”
周迟喻有点蒙,下意识问:“干嘛?”
云珂笑着说:“我有办法缓腿解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