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稀:也晒。
闵廷瞧了眼那个“也”,没有底气的一个字。
他没戳穿:快点过来吧。
闵稀的公司离咖啡馆不远,五六分钟的车程,闵廷点好咖啡,她人赶到。
咖啡馆门前有棵百年银杏树,这个季节满树染上金黄,地上也落了一层银杏叶。
闵廷选了一张阳光能直照的桌子,他自己点了一杯浓缩,给妹妹要了一杯杏仁牛奶。
“等我卸了货,我一定要多喝几杯咖啡,馋死我了。”
闵廷望着妹妹,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卸货是生孩子。
“哥你下午不忙啊?”
“明天再忙,五点钟去接时秒。”
“晚上有约会?”
“去我岳父那边吃饭。”
“哦~”
闵廷打开糖炒栗子袋,还热乎着,给妹妹剥栗子。
闵稀握着牛奶杯,人懒懒地往椅子里一靠,没两分钟的功夫,后背被午后的阳光晒得暖洋洋。
她本来想八卦一下哥哥是否要把生孩子提上日程,但想到哥哥专门挤出时间陪她晒太阳,担心她夜里再被孩子闹腾到医院,想问的那些话,就着温热的杏仁牛奶咽了下去。
她眯上眼,在银杏树底下享受日光浴。
闵廷剥好栗子放妹妹手里,闵稀眼都没睁,直接送嘴里。
他上次陪妹妹在咖啡馆喝咖啡还是在巴黎,当时妹妹决定和傅言洲离婚,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在那边陪了妹妹两个多月,远程处理集团事务。
每天傍晚,他走路接她下班,遇到大雪天,兄妹两人在回家路上会到街边咖啡店喝杯咖啡再回去。
那段时间里,妹妹离婚,父母三十年的婚姻关系也降到冰点,那时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还会有结婚的一天。
闵稀喝完一杯牛奶,吃了十几个栗子,靠回躺椅里睡觉。
闵廷去车里拿了一条妹妹常盖的毛毯给她,“别着凉。”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时秒应该喜欢这个口感。
闵廷:明天还去会场吗?
时秒正拿着手机拍大屏上的内容,当即就回他:明天医药相关的专题多,有两个心外专题,不过以我目前的水平,过去也听不懂,不来了,在家歇一天。
闵廷:明天下午带你喝杯咖啡。
时秒:是去娄维锡的四合院吗?我正好去看看他,看他抽没抽烟。
闵廷:不是,另一个地方,一家户外咖啡馆。
时秒:好。
明天算是两人的第二次约会。
闵廷:忙吧,一会儿我去接你。
手机搁桌上,闵廷把糖炒栗子纸袋折好。
闵稀从两点一刻睡到三点,后脑勺和后背被晒得滚烫。
她坐直,轻轻舒展腰身,从包里拿出水杯喝了点温水,许久没像今天这么放松过。
这是她躺过最舒服的咖啡馆躺椅,以后要让傅言洲常带她来晒太阳。
“哥,我回去了,项目书还要再完善。”闵稀问哥哥,“你是再坐会儿,还是现在就去接嫂子?”
闵廷:“我去买钢笔。”
“钢笔?”
“嗯,给时秒用。”
闵廷指指剩下的糖炒栗子,他不吃栗子,妹妹也不吃放久的栗子,“你带回去给傅言洲吃,别浪费。”
“……”
闵稀只好塞到包里,否则哥哥又会说,剩的怎么了,还对不起他?
和妹妹在咖啡馆分开,闵廷去了附近的钢笔专卖店,周肃晋推荐的几个型号钢笔来自不同品牌,他去了三个地方才买齐,正好赶上去接时秒。
太阳快落山,凉意随着暗下去的天色慢慢聚拢。
老房子里,时建钦关上阳台通风的两扇窗户,取下晾干的窗帘,逐个房间悬挂上去。
厨房的排骨香从玻璃门缝钻出来,浓浓的香气四溢。
康丽烧了几道半成品荤菜,时建钦会做的菜有限,招待头一回上门的女婿略显怠慢,她帮着做了几道。
关掉油烟机,厨房突然安静下来,她摘下围裙打算回去。
西向客厅,落日的余晖透过窗铺洒进来,落了几道在沙发上。
康丽捞起沙发上的包,被太阳照得暖烘烘,她拿出卡夹里的一张卡,搁在茶几时建钦的手机旁。
早饭间,时建钦说起给时秒准备嫁妆,再顺便把时温礼的婚房定下来。给孩子准备嫁妆是应该的,但她没想到还要给时温礼买套房子。
当时她“嗯”了声,没再搭腔。
一天下来,家里被沉闷笼罩。
原配夫妻的家庭,为买车买房都能吵得不可开交,何况他们这样的半路夫妻。
他们兄妹都有房子,这套老房子是公婆越过时建钦直接留给了孙子孙女,当初为了他们两兄妹上最好的中学,赵莫茵联系时建钦,又买了一套学区房。
两套房子,时建钦说他们兄妹俩每人一套。
这些事,她从不掺和。
谁知,赵莫茵又提出要买房子,还是在北城最好的小区之一买。
即便赵莫茵说买房子自己出大头,可剩下的房款也要把时建钦的积蓄掏空。
时建钦乐意掏个钱,她心里清楚,不然他不会等着赵莫茵出差回来。
早上那碗豆浆她只喝了半碗,油条她是好不容易吃完整根。
吃过饭她想走来着,忍了又忍,连续几天没休息好脑壳疼,在他房间睡了一觉,借此消化情绪。时建钦明白她为何突然沉默不语,但他没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跟着沉默。
赵莫茵是他们夫妻之间微妙的存在,二十多年来一直都是。
一觉醒来快十二点,时建钦已经做好饭。
他们平常都忙,出差从来不分周内还是周末,所以很难有时间坐一起吃中午饭,今天这么难得,偏偏事情堵到了心口窝,味同嚼蜡。
她没吵,提都没提房子。
这些年为了彼此家里的事,不知闹过多少矛盾。
“我回去了。”康丽从衣架取下外套,对着房间正挂窗帘的人说道。
时建钦从椅子上下来,几步走到卧室门口:“…不是,饭都准备好了,他们再有半个钟头就能到,你什么事这么着急走?”
康丽:“我回酒店和我妹一起吃。”
她指指茶几上的卡,“当时给时秒,她没要,我的一点心意,你放在嫁妆里一起给她吧。我先回去了,我妈醒了后我打你电话。”
她抄起玄关收纳盒里的车钥匙,带上门离开。
“哒-哒-哒-”
高跟鞋落在水泥楼梯上的声音越来越远。
小区门口,津牌车开出去,宾利车正好拐进来。
“沿着路一直往前开,岔路口左转,差不多二十米有个花坛,停在那就行。”车里,时秒给司机指路。
闵廷以前路过小区门口几次,不过没什么印象。
他望着窗外的绿化和楼栋布局,问身侧的人:“你一直住这儿?”
时秒:“对。四岁之后就住这,中间没搬过家。”
汽车此时左转,前面不远就是花坛,旁边是一处休闲锻炼的地方,还放了简单的儿童游乐设施。
时秒指指那个花坛旁:“小时候我就在这玩,以前没有滑梯。”
也是在这,她无数次目送母亲的车以及父亲一家人离开。
时秒下车:“那边第二栋就是我家,四楼西户。”
因为邻居意见不统一,电梯暂未加装。
时秒:“得爬楼梯。”
闵廷笑了笑,说:“我又不是没爬过楼梯。你是不是当我活在真空里?”
时秒:“……”
他提上让周肃晋帮忙从江城带来的茶叶和几支他珍藏的红酒,两人上楼。
时建钦挂好所有窗帘,刚穿上围裙,敲门声响。
时秒只敲了几下,让父亲知道他们到了,她从包里找钥匙开门,钥匙还没插到钥匙孔,门从里面拉开。
扑鼻的排骨香,窗明几净,余晖还有几丝未收尽,淡淡地落在客厅墙上。
恍惚间,爷爷奶奶好像还在。
奶奶做好了晚饭,爷爷站在客厅窗口探出头,对着楼下扯着大嗓门喊她和哥哥回家吃饭。
可惜,他们看不到她带闵廷回来。
父亲和闵廷寒暄着,时秒借弯腰拿拖鞋,把眼眶的湿润逼回去。
时秒说:“今天的排骨很香。”
时建钦:“你康阿姨做的,她晚上临时有事,刚走。”
他提前洗好了水果,“你们先吃点,菜马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