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咖啡馆窗外也有银杏树,阳光穿过已经不再浓密的树叶,透过窗,稀疏落在桌面,光影不时跳动。
时秒打破沉默:“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和闵廷爸妈见面?”
“十二月底。”
“十二月下旬。”
两人算是异口同声。
赵莫茵说:“昨天我打了电话给闵廷妈妈,聊得挺好。”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几张纸,上面是要邀请的亲朋名单,后面标了备注。
“给你一份,有不少是我朋友,还有你爸的朋友。”
期间都是母亲在说,父亲偶尔补充两句。
时间过得飞快,时秒感觉才刚坐下来没多久,再一看手机上的时间,十一点十三。
她问父母,是去旁边的西餐厅,还是找家家常菜馆。
赵莫茵:“改天妈妈陪你一起吃饭,中午还得去老宅那边。”
母亲口中的老宅是叶家老宅,时秒说没事。
赵莫茵手机有消息进来,丈夫问她这边好没好。
叶怀之又道:你直接过去吧,我出门了。
赵莫茵:好。
今天是叶桑与生日,老爷子得知前些日子孙女受了委屈,还半夜去了急诊,心疼孩子,叫他们一家过去吃饭,顺便给孙女庆生。
叶怀之本来订好包厢中午给桑与庆生,临时改到晚上。
如果只是平常家宴,她不去老宅则罢,叶桑与的生日饭,她不好不到场。
结过账,三人从咖啡馆出来。
司机看见了赵莫茵,将车缓缓开过来。
赵莫茵把女儿风衣衣摆拽好:“回家好好睡一觉。”
“好。”时秒同母亲挥手。
赵莫茵没去看前夫,拉开车门坐上去。
时秒看向父亲,不知父亲中午还有没有别的安排。
时建钦的视线从驶离的汽车收回,对闺女道:“爸爸还要去趟津市,从那边直接回上海。等下个月再过来,爸爸去你新房看看。”
时秒依旧回了一个字:“好。”
她又问:“您怎么过去?”
时建钦:“你康阿姨马上来接我。”
刚才在咖啡馆,他把定位发给了莎莎,她们当时已经从医院出来,应该很快就到。
他没想到赵莫茵中午也有事,“爸爸给你叫辆车。”
“不用。”时秒指指路边成片的共享单车,“我骑车回去,平时在楼里一天都见不着太阳。”
时建钦手机响了,继女的电话。
“喂,莎莎。”
“爸爸,我们到了,路对面。”
时秒挥挥手,没去看父亲上了哪辆车,拿出手机扫单车。
父亲的车往南,母亲的车往北,她骑车从胡同里穿过,往东骑去。
一夜没睡,阳光下头晕目眩,时秒刹车,脚支地停下来缓了缓,胡同里不知谁家门前的山茶花开了,屋顶上还有只猫在睡觉。
走神片刻,缓得差不多,踩上脚踏,继续往前骑。
今天和父母挥别的场景,小时候经历过无数次。
那时还不懂事,她问哥哥,为什么莎莎能和她的妈妈在一起,叶桑与也能和她爸爸住一起。
哥哥应该也不知怎么回答,很久才说话:我们有爷爷奶奶。
她抹抹眼泪:对,我们有爷爷奶奶。
可是爷爷奶奶早早离开了他们。
回婚房的路上,路过花店,时秒买了一束花带回去。
到家,推开门就看到玄关处熟悉的那个小摆件,是她在网上淘来摆在出租屋的书桌上,阿姨直接给摆在了新家的玄关。
客厅沙发上,她的几个抱枕也安了家。
阿姨从厨房出来,接过她手里的花。
时秒又看向那几个抱枕:“跟整体风格好像有点不搭。”
她在想,要不要拿回自己书房里。
阿姨会说话:“挺搭的呀,有生活气息。”
时秒笑了,决定就这样摆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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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廷傍晚的航班落地北城,今晚的应酬在娄维锡的四合院,进了市区直接前往。
在四合院门口,下车时碰巧遇见赵莫茵的车停下。
他没着急进去,等着人下车打招呼。
“妈。”
赵莫茵猛地转头,越过车顶看过去,她含笑应着,问道:“有应酬?”
“嗯,有个饭局。您也是应酬?”
“哦不是,桑与生日,家里一起吃顿饭。”中午已经在老宅吃过生日饭,她的意思,中午庆祝过就可以了,没必要连着吃两顿,叶怀之说桑与喜欢这家菜馆的菜,如果取消,桑与又该不高兴。
后备箱打开,赵莫茵去拿蛋糕,看到旁边的收纳箱,转脸对女婿道:“闵廷,你让司机等一下,我这两天把秒秒小时候的一些东西找了出来,有些比较有意义,你正好带回家给她。”
上午和时秒见面前她就把东西放在了后备箱,分别时匆匆忙忙,这事被抛在了脑后,在回老宅的路上才想起来。
女儿在她那里的东西不多,所有物品只用了一个中号收纳箱,有女儿小时候的玩具,女儿的奖状,还有几本相册,赵莫茵把收纳箱提给女婿。
闵廷接过来,送回自己车上。
赵莫茵提上生日蛋糕,边聊着,进了四合院。
两个包厢方向不同,从石桥下来,闵廷与岳母分开走。
今晚的饭局有关AI医疗投资,商韫必然在场。
“就等你了。还担心你堵车呢。”
有几个人同闵廷不熟,商韫介绍他们认识。
握手寒暄过,闵廷脱下西装。
服务员习惯性去接他手里的西装,闵廷道:“不用。”他随手搭在了椅背上。以前过来吃饭势必要把外套挂起来,自从经常去时秒值班室,没地方挂,直接放椅背上,久而久之习惯了,不再那么讲究。
“听说闵总太太是心外科医生?”
“对,他老婆师从顾昌申,才二十八就是住院总。”商韫替他回答了。
“才二十八呀,够厉害。”
厉害的是,师从顾昌申。
闵廷笑笑,说:“比我厉害。”
那人起身碰杯:“改天有机会一定要认识一下时医生,心脏方面,她比我们专业。”
闵廷平常应酬极少一杯喝光,今天整杯酒一饮而尽。
商韫夹了几片炸紫苏叶放自己餐盘里,他喝酒前必须得吃点东西,边吃边闲话:“你们可能不知道,闵总追他老婆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当时他陪老爷子去医院检查,看到了人家时医生,为了加上微信,后来等时医生下手术等了五六个小时。”
他编得兴味盎然,其他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闵廷:“……”
光他在场的,这是商韫编的第二个他追人的版本。今天是加微信版本,上次是大冒险时秒把他忘了版本。
闵廷没制止也没打断,叫来领班,小声交代领班,散场时给他打包一份炸紫苏带回去。
刚才看见商韫吃紫苏叶,他忽然想到有次和时秒打电话,两人在电话里没话说,她故意放大了嚼东西的声音,那天她吃的菜里就有炸紫苏叶。
酒过三巡,借着打电话,闵廷出来透透气。
隔着荷塘许愿池,另一边的游廊下,闪着猩红,叶西存出来接了个电话,顺便在外面抽支烟。
游廊间的距离不算近,但也没有远到看不清对方。
于是两人隔空,彼此微微颔首。
十点钟,饭局结束,领班把打包的紫苏叶送给闵廷。
闵廷:我回去了。
二十分钟过去,时秒也没回他。
汽车停到地库,东西比较多,打包的宵夜,岳母让他带回来的收纳箱,以及自己的三个行李箱,其中一箱是给时秒买的衣服,保镖帮着把东西送上楼。
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客厅里只开了落地灯,灯光调至暖黄,时秒在沙发上等着他睡着了,手里抱着她从出租屋带来的棉麻抱枕。
闵廷先把打包的宵夜放到餐桌,桌上多了一个花瓶,插着两株白色山茶花,安静优雅。
阿姨从来不买这个花,应该是她买回来。
桌上碟子里有几个山楂糖雪球,摆得整整齐齐,她给他留的。
他转头,慢条斯理解开西装,看了她片刻,很少有人会给他留零食之类。
“时秒。”他过去叫她起来吃宵夜。
方才离得远,看不清她脸庞,走近才发现她眼角都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