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话接通,闻楝还没说话,话筒里已经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她知道他在哪儿。
“赵星茴?”
“你喜欢那个小孩吗?”她问,努力地吸着山顶的稀薄空气。
闻楝快步走出婴儿房,停在走廊,语气顿了顿,嗓音放得平缓轻沉:“他很可爱……长得像赵叔叔……”
“我问你,你喜欢他吗?”
闻楝静默了片刻:“我有理由不喜欢吗?”
“那就好。”她笑了一下。
“你……还好吗?玩得开心吗……”闻楝轻声问,“什么时候回来?”
“很好!很开心!”
赵星茴挂断电话,回望着皑皑雪山和脚下的雪坡,呵出一片朦胧白雾。
“星茴,星茴……”
于奕扬在喊她。
他从山脚下爬上来,穿着淡蓝色的滑雪服,短发眉眼还洒落点点雪花,冰天雪地又热气腾腾的样子。
于奕扬拉开上衣拉链,掏出两瓶热饮。
他还喘着气:“你冷不冷?咖啡牛奶要不要,我走了好远才买到热饮,还是你喜欢的口味。”
赵星茴双脚用力踩实脚下的雪地。
“于奕扬。”赵星茴喊他。
“怎么了?”
“我刚才在雪地里摔得好痛。”本来也不想说,但她还是想开口,说话时没忍住瘪起了嘴,“痛死了。”
于奕扬走近,关切问:“我看看,很疼吗?哪里疼?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她眼里泪光闪闪,额头抵在于奕扬肩膀:“很疼。”
于奕扬伸手把她半拥在怀里,安慰地摸摸她的脑袋,柔声道:“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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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坤则收获了一个儿子,赵星茴得到了一个弟弟。
褚文兰出院后就住进了某高级月子中心的豪华套房,每天都有访客,家人、亲戚、朋友、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带着礼物,络绎不绝地来探望母子俩。
赵星茴也跟着赵坤则过来。
褚文兰身材还没恢复,整个人显得臃肿虚弱,脸上有母亲的慈爱光辉和得偿所愿的满足,抱着孩子跟赵星茴见面,语气柔和得滴水:“宝宝,这是你的亲姐姐。”
小婴儿嫩芽般的手用力抓住了赵星茴的一根手指。
赵星茴盯着这个孩子,轻轻抽回了自己的手指。
旁边有人笑问:“姐姐要不要抱一抱?”
“我不会抱小孩。”她摇头。
她不会,闻楝会。
这阵子闻楝有空都会来看看兰姨和孩子,虽然不缺人手,但关心总是真的,也有很多零零碎碎的事情可以帮着处理。
褚文兰说他是哥哥,也让把孩子放在他手里让他抱抱。
“你出生的时候,我去医院看你妈妈,也是这样把你抱在怀里,坐在床边跟你妈妈说话,你爸爸在旁边忙来忙去。我那时候就觉得,一家三口真好啊。”褚文兰感慨道,“现在你也跟我一样,抱着我的孩子。阿楝,这几年兰姨也把你当半个亲儿子看待,这个小家伙以后就是你亲弟弟。”
闻楝抱着孩子说知道。
“太太真有福气,家里也好,亲戚朋友们也多,这天天见客都忙不过来。”旁人笑道,“小宝贝也有福气,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姐姐疼,以后肯定受宠。”
褚文兰笑笑。
从月子中心出来,闻楝跟赵星茴一起回家。
赵星茴嚼着口香糖,趴在车窗看外面的风景,一直没跟他说话。
两人这阵子也的确冷淡了很多,陷入了某种无话可说的境地。
车里气氛沉默。
隔了许久,闻楝悄悄递过来一件东西,默默在她面前摊开手。
一块精致包装的卡通糖果。
赵星茴撇过脸,还是盯着窗外,意思是不要。
闻楝坚持伸过手,轻声道:“你会喜欢的。”
她伸手把嘴里的口香糖取出来,黏在那块糖果的包装上,再把闻楝的手指一根根掰回去,攥起他的手握成拳头。
口香糖、糖果和闻楝的手指黏在了一起。
她还是不声不响地撇开脸——不稀罕。
闻楝垂着眼,脸上的神情没有嫌弃,默默地收回了手。
他用纸巾把她的口香糖处理干净,隔了一会,又把糖果递在她面前。
这下赵星茴可不客气。
抓着他的手臂,低头朝着他的手腕狠咬了一口,尖尖贝齿叼起一小块皮肉,齿关紧闭,直到闻楝呼吸凝固,在他手腕留下一个发白又深红的齿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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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等褚文兰从月子中心回家,赵星茴已经飞去了新加坡过寒假。
她在圣诞节前已经跟国外的几所学校递交了留学申请,学校是凌微和赵星茴一起挑的,推荐信是陆显舟写的。
陆显舟在加州念的大学,极力邀请赵星茴当他的小学妹,为此事给赵星茴写几封长长的邮件,他近来忙得分身乏术,许久没来新加坡,如果两人要重聚,那预料最近一次见面应该是她抵达美国的那天,他肯定会机场接她落地。
这次见面,凌微觉得女儿真正长大了。
她已然出落成人,即将迎来十八岁的生日。不再是牵在手里蹒跚学步的婴儿,也不是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不知不觉从娇俏活泼的纤细少女褪去青涩,变成了含苞待放的花蕾,有精致无暇的面容和明亮狡黠的眼睛,亭亭玉立的身姿里有股懒于讨好人的骄矜,凌微觉得女儿什么样性格都好,最重要的是不受委屈不忍气吞声,不要和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样。
寒假结束,赵星茴从新加坡回国内上学。
那时候褚文兰已经带着孩子搬回了别墅,家里也多请了一位住家育儿嫂,只负责照顾孩子,另外还要增加家政阿姨负责家里的卫生,也改变了一些家居布置,在客厅腾出了一块地方留给最小的孩子。
人一多,家里更热闹,卧室就好像不太够用。
赵坤则原想让闻楝搬去二楼住,至少爆爆单独住着一个套房,但赵星茴不同意,别的地方都能动,唯有二楼是不可侵犯的领地,她还是坐拥一整层楼,就算房间空着也不能进。
赵星茴也有要求。
不许家里乱糟糟的,不许阿姨们多嘴聊天,不许听见小孩哭,不许打搅她的生活。
好在也就忍几个月。
赵星茴回国时已经错过了今年的情人节,不过情人节月月都有,错过了2月14日还有3月14日,每个月都是限定色,白色情人节适合送白玫瑰,而白玫瑰的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
不过那天赵星茴没有收于奕扬变魔术变出的那朵玫瑰花。
“你好无聊。”
她嘲笑他,“竟然又来变魔术这一套,你可是于奕扬欸。”
“不然要怎么样?”
于奕扬坐在她身边,很酷地把黑色连帽衫的帽子戴上,遮住微烫脸颊,懒洋洋曲起腿,“最近乐队的人都忙着念书,我也不能在操场开演唱会跟你公开表白,还是一边弹吉他一边唱情歌?或者我们俩一起出去吃饭看电影?”
“没兴趣。”她娇哼,“你当心方歆那个八卦精,她那双眼睛一半盯在书上,一半盯着身边的风吹草动。”
于奕扬笑了笑。
他撞撞赵星茴的胳膊:“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我也回来这么久……好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要不要谈个恋爱试试?”
赵星茴眯眼吹着风,抱着手:“谈恋爱吗?”
“对啊。”
“你知道我对这种事没兴趣。”
“没谈过你怎么知道。”于奕扬道,“其实大部分内容也跟我们平时相处没什么差别,聊天说话,一起出去玩,吃饭逛街看电影……”
赵星茴想了很久:“等毕业再说吧……现在时间不太合适。”
于奕扬捏着手里的白玫瑰:“那这朵花怎么说呢?”
“就算预热喽。”她斜睇一眼,“我又不喜欢白玫瑰。”
“谁说这只是白玫瑰。”于奕扬从玫瑰花枝里拉出一根透明细绳,“我都说这是魔术了。”
细绳缓慢上牵,最后凭空弹出一个银色戒指在赵星茴面前晃——戒圈内侧镌着星星和赵星茴的生日。
“你自己手工做的?”
“嗯。”于奕扬眉头扬起,“在工坊做了一个寒假。”
他把戒指塞到赵星茴手里:“如果可以的话,等毕业以后……戴着戒指见面吧。”
“我考虑一下吧。”赵星茴收起了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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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份。
赵星茴收到了所有学校的申请结果,选定了其中的一所学校。
于奕扬和她走的是不同的留学规划,按照家里的安排,眼下还在准备材料,等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再递交留学申请。
不用赵星茴操心,她出国的事情自然有人安排。
小时候赵星茴可爱无敌,赵坤则年轻时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舍得把她送出去独立,也没想过十几年后坐在家里,一个孩子还在襁褓中嗷嗷待哺,另外一个已经长大成人,连听她喊一声爸爸都算奢侈。
鸟儿大了总要离巢。
留学住宿和出行都不是问题,赵坤则大手一挥,直接买了套公寓和车,也算是送给赵星茴的成年礼物。
公寓宽阔漂亮,有大大的落地窗和明亮的厨房。
车子也是女孩子喜欢的那种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