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师哥。”李佩央不好意思地跟他解释,“没来得及和你说。”
关师哥还是懵,“那你女儿?”
“遥遥是我的孩子。”周庚礼握紧她的手,她指尖很凉,“她大学我们就在一起了。后来她出国读博。胡教授也知道我们的事。”
其实李佩央那届的同门多多少少都听过他们的事。只是关师哥毕业早,比她大三届,李佩央刚读硕士,他就已经出国了。所以他不知道。
是不是他喝多了?关师哥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揉了揉眼睛。刚好师嫂下来,看见他们三个。
“佩央,这位是?”关师嫂看他们俩。
周庚礼也看向她,想听她怎么回答。
李佩央神色平常:“哦,这位是我女儿的爸,姓周。”
“你爱人?!你好你好,周先生。”关师嫂也诧异,并暗中狠捏了一把旁边的老公。该死的,师妹有老公他不早说。她还以为是单亲妈妈带孩子呢。
关师哥被老婆狠厉一掐,掐醒酒了。他冤啊。他也刚知道。不过等会儿上车,他再给她讲这个惊天大八卦。老婆肯定爱听。
“遥遥的事,谢谢你们了。”李佩央没忘了今天这顿饭的主题。
“师妹客气了。都是同门,有事情就说,我们能帮一定帮忙。”
四个人又客气了几句,李佩央他俩送他们两口子离开。
师哥师嫂刚走,李佩央就看向他的手,他还想牵多久?
她五指松开,对方却没有反应,扣得更紧了。
她抬头想问,却先看见他肩膀上掉的雪花。他穿的黑色外套,雪花的六角形状很清晰,一片一片地堆叠。
“还喜欢雪吗?”周庚礼侧头问她。
“喜欢。”李佩央答。
“那走一走吧。”他提议,“这场是阵雪,可能等下就停了。”
也行。李佩央点头,“好。”
她又看了一眼他们牵着的手,他的确是没有要松开的意思。还真被他“绑架”了。
这里离学校近,他们自然而然地走到校园里。
“这里的路你还认识吗?”周庚礼问。
李佩央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看着路灯下飘的清雪,轻叹道:“我在这学校生活了七年。”大学到硕士,这些路她都走过多少遍了。
“嗯。”他也都认识。他一天都没在这里念过书。只是因为她。
虽然是元旦假期,但快期末考试了,路上的学生没有多少。图书馆倒是灯火通明的。
周庚礼问她要不要去教室里看看。
李佩央拒绝了,学弟学妹们估计都在忙着自习,他们冒然进去多打扰人家。
于是两人来到了生活区,几个食堂附近。
看见个眼熟的食堂,李佩央动了动嘴唇。
周庚礼知道她要说什么,“你爱喝的那家粥铺,已经倒闭好几年了。”
“怎么会?!”李佩央很惊讶,“他家那么好喝。”她以前做不出实验,都是喝他家粥熬着夜。
周庚礼微微蹙眉,看着她很无奈,哪里好喝了。只有她喜欢。
他说:“不过五食堂,你爱吃的那些‘辣菜’还在。”
“嗯,‘辣菜’。”李佩央重复一遍,笑了出来。
其实是川菜。不过周庚礼一直嫌弃不正宗,只管它们叫带辣味的菜。他也不爱吃辣。因为辣是痛觉,他觉得那是“自讨苦吃”。
“冷不冷?”周庚礼看见她鼻头红了,“去买杯豆浆吧。”
他牵着她朝最近的食堂走去。
李佩央想说,“豆浆不在这个食堂。”
“现在都有了。”他说着,帮她推开厚厚的棉布门。
李佩央一进去就愣住了,怎么变得...这么“豪华”。
“重装过两遍了。”他淡淡看她一眼,牵她朝一角走去。
“两杯热豆浆,一杯加糖,一杯不加糖。”
李佩央看着他熟稔地掏出六块钱。什么时候涨到三块一杯了,她也不知道。
一人捧着一杯豆浆,两人终于松开手。
沿着出校园最近的路走,李佩央指着上次那辆奔驰车停的地方,“我上次就是在这遇见你母亲的。”
这是她主动提的,周庚礼驻足看她,“所以,七年前,你们那天到底聊了什么。我现在能知道吗?”
李佩央看着他,他们的睫毛上都落了雪。“能啊。”她轻声说,“不过,我忘了。”
忘了。周庚礼长眸弯起,颇为无奈,“你这个借口,还真好用。”
嗯,她也这样认为。李佩央转身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你和关师哥认识,那我的事,是你从他那听来的?还是..”
“差不多。”他说,“你给他打电话那天晚上,我们刚吃过饭。我就在他旁边。”
那么早就知道了?
“所以只是巧合?”她还以为——
“不算是巧合。”周庚礼静静注视她,抬手拂去她头发上的雪,“我那天找他,本来就是要打听你的。”
李佩央怔住:“...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绕这么一圈打听她。
“忘了。”男人挑眉。
...好吧,回旋镖扎到自己了。
李佩央笑笑,成年人了,他不说她也不再多问。有时候问出来的,不一定是想听的答案。
两人闲聊着一起继续向前走去。
送她回医院后,周庚礼一个人开车回到别墅,在一楼最里面有一个上锁的房间。他缓缓打开。这房间也有人打扫,就是频率低了点。
房间里难免一股尘味。
他走进去,打开所有的灯。里面的东西井然有序地摆放着,衣服、首饰、背包,还有很多书。都是从前,李佩央留下的东西。
男人随便拉开一个首饰柜,挑了几件她从前戴得多的,走上楼,放进主卧房间。
之前知道她要回来,周庚礼就想这么做了,但又怕她看见不喜欢。不过,她回来之后一直陪女儿住,好像没进过这间卧室。
他一边摆放一边想起,三个月之前,他的私人会馆——
关渡把喝醉了的所长抬上车,抬手擦干一脑门的汗。他又跑回几步,跟站在门前的男人说:“抱歉抱歉,周老板。他今天喝高兴了。”
男人眼里也带着微醺醉意,对他摇摇头,“没事。你还好吗?”
关渡:“我没事,我酒量还可以。不过,这次真是感谢您了。给我们所资助这么多钱,给我们换设备,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本来今天说要请您吃饭的,结果又让您破费。”
“小事。”周庚礼抽出一根烟递给他。关渡连忙推拒,“真抱歉,周老板,我老婆管得严,我不抽烟。”
周庚礼没坚持,“挺好的。有人管着。”他给自己点了一根,忽然提起,“其实我认识你导师,胡凡学教授。他是计算化学方向的吧。”
“啊?您认识我老师?!”关渡没想到,“是,我老师是计算化学方向,他也研究计算材料学。您二位是怎么——”
“家里,和胡教授有交情。”
关渡恍然:“竟然是这样。”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交情,他才资助他们所的?不对啊。那不应该直接捐给学校吗?
周庚礼吐出一口烟,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声问他:“胡老师,他有没有跟你提过——”
关渡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有些为难地看向周庚礼,“周老板,我有个电话,我先接一下。”
“没事。”周庚礼挥挥手,示意他随意。
关渡也喝得有点上头,一不小心摁了免提,延迟几秒,一个温柔的女声传出来。
“关师哥,打扰你了。我是李佩央,是胡老师让我联系您。”
“哦哦,李师妹啊......”
时隔七年,再一次听见她的名字,周庚礼以为自己会愤怒、会喜悦、会控制不住自己,可他没有.....他竟然只是淡淡地抽着烟,安静地听着她的声音。
一通电话结束,关渡都没发现他有任何异常。
因为男人还笑着用下巴指了下他手机,“怎么了?孩子生病了?”
“是啊。”同样有孩子的关渡惋惜地回答,“我一个师妹,在挪威工作。结果小孩得急性白血病了。唉。她在给孩子找能配型的骨髓。”
“...这样啊。真可怜。”周庚礼默默把烟掐灭,神色如常,“多大的孩子?男孩女孩?是准备回国来治病吗?”
“五六岁吧,女孩子,岁数不大。也没决定回没回国,可能是有那个意思。”关渡当时觉得这周老板还挺好信儿的,问得还挺多。(*好信儿,东北话爱打听。)
“周老板,您刚刚要问什么?”
“没什么。”周庚礼笑着看他,“既然都喝多了,我让司机送你们回去吧。”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又麻烦您。”
“不麻烦。应该的。”他帮了他这么大忙。
当天晚上,周庚礼把早都回家睡觉的徐助叫回了公司,给了他一张纸,“查。查她所有的消息。”
那张纸,徐助看了都暗吸一口凉气,上面写的全是身份信息,身份证号记着就算了,护照号也能记住?而当他看见上面的名字,徐助又不惊讶了...他知道,这次是真忍不了了。
他马上把纸收好,“我明天就,不对,我现在就去查。”
“先查她最近有没有回国的行程。”
“行。”徐助刚要出去,又被他叫住。
男人背对着他,声音低沉克制,却又止不住地带了些颤音,“如果没有...就帮我订一张去挪威的机票。要最近的。”
航线都等不及申了。徐助赶紧说,“好。我这就办。”他走出去。
周庚礼独自看着落地窗外。他想,七年了,她总该...愿意见见他了吧。
得知她有个女儿,还很有可能是他的孩子后,他就开始让人整修那栋别墅。
他知道她可能不喜欢那个地方,但是他没办法,七年的时间太长了。比他们相爱的时间都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