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垂眸,却在他纹路干净的掌心看到一枚戒指。
不是中规中矩的结婚用的钻戒,也没有任何和爱情相关的元素图案。
是猎豹的形状,象征自由、勇气和财富,那才是林姰一直以来想要得到的。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
他们只是假结婚而已,不应该付出这样昂贵的代价。
就算是做戏做全,顶她半年工资的戒指也不能说买就买吧?
她没有仪式感,更不觉得婚戒有多美好的寓意。
很多时候,看到人求婚,她总觉得戒指不是戒指,而是另外一种变形的手铐。
可是现在,这枚猎豹戒指看起来完全和爱情无关。
裴清让没有说嫁给我好不好,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那放轻的嗓音有些软:“你可以随时喊停,不必在意我。”
同样都是给出承诺,他给的承诺却是——就算结婚也有退路,你永远都是自由的。
“不必在意我”,几个字触碰到心底最柔软的位置。
她处处算计权衡利弊,在这个瞬间,生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以至于她看着裴清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只是,盯着他看。
而他只是笑了笑,那笑很纯粹。
修长白皙的手指曲起,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我又不会赖上你。”
第15章 住我的吧
——你可以随时喊停,不必在意我。
——我又不会赖上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的戒指,没有煽情的表白,没有那句俗套且不合时宜的“你愿意嫁给我吗”,更没有以假结婚的名义对她捆绑。
他只是张开掌心,把所有的决定权放在她的手里,告诉她,即使已经结婚,她仍然是自由的。
林姰喜欢这样的分寸感,不会让她觉得自己的边界被破坏,也不会觉得被冒犯。
只是戒指价格昂贵,虽然对于裴清让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她要在乐游吭哧吭哧打工半年才能赚到,所以她谨慎地问了句:“能退吗?”
裴清让长睫低垂,眼皮都懒得掀一下:“不喜欢的话就扔掉。”
这样一枚戒指对于他来说,或许就像她下班的时候去便利店顺手买了一份关东煮,她并不怀疑他会真的这样做,所以从他手里接过。
如果这枚戒指,是她用自己薪水买下的,那她会非常喜欢——猎豹的形状和寓意都正中她心意,野兽的祖母绿眼睛里,是满满的野心和勇气。
只是付款的人是裴清让,作为一个结婚搭子哪能收下对方如此昂贵的首饰,所以林姰非常认真地申明:“那我暂时代为保管,等离婚的时候还你。”
她跟人之间的界限一向划得非常清楚,界限内的人怎样都可以,而界限外的人则需要
把每一笔人情都记清楚。
只是不知不觉间已经欠了裴清让好多,那就像他所说的,来日方长,慢慢还吧。
裴清让没有说话,只是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攥了下。
她拿起戒指的时候,指尖触碰到他的掌心,就好像触碰到他的脉搏,每一分跳动都无所遁形。
晚饭后,林姰和奶奶、妹妹道别。
“这么晚了,不在家里住下吗?”盛秋云说:“我今天刚晒过被子,都是新的。”
“对呀对呀,”裴樱像只复读机,“新婚的第一天就要分开吗?”
“新婚”两个字,像落入水面的小石子,“咚”的一下敲在林姰的某根神经上。
领证了,就算结婚了,还有身边人的反应,无一不在说明两人的关系已经不一样,而他们两个显然还在状况外。
她不知如何拒绝,好在急促响起的手机铃声解救了她:“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姑娘,你什么时候能搬走啊?我女儿马上就要结婚了,我们老两口这就要睡大街了!”
林姰皱眉:“不是说好一个星期之内搬吗?现在还有两天。”
“结婚之前不是还得布置婚房吗?我们也不是故意要违约的,违约金也会一分钱不少地打给你……”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急,林姰没有其他办法。
手术、养身体、加班连轴转,她根本没抽出时间找房子,只能先麻烦一下祝余,去她那里借住一段时间。
她挂断电话,盛秋云关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姰无可奈何:“我现在租的房子,说好一个星期搬走,突然提前了。”
裴樱眼睛亮亮的:“姐姐你住我家,空房间很多的。”
“要是觉得我和妹妹在不自在,还有别的房子,”盛秋云冲着裴清让抬了抬下巴,“他房子多,你住他的。”
换做是其他领证的夫妻,别说住一个房子,住一个房间都行,但她和裴清让塑料得不能更塑料,只能算是不是太熟悉的合作伙伴,哪有合作伙伴睡一张床的?
林姰不好当着妹妹和奶奶的面拒绝,只说:“我先回家收拾一下东西。”
当她走出电梯走到家门口,猝不及防被眼前一幕惊呆。
走廊过道已经堆满乱七八糟的纸箱、被褥、锅碗瓢盆……一直蔓延到她家门口。
在她错愕到说不出话时,房东太太从电梯里出来:“对不住啊,我们东西太多先搬着。”
林姰遇到问题很少和人争吵,第一反应永远是先解决问题,跳过不必要的情绪,眼下,她直接拿出手机准备给祝余打电话。
倒是祝余的电话先拨过来了:“宝!爸爸妈妈从老家来看我了,带了你喜欢吃的黄米糕,明天我给你送去?”
祝余租的房子只有两个卧室,现在她一间,叔叔阿姨一间,更何况叔叔阿姨大老远地来了,祝余应该好好陪他们,她自然不能去打扰。
林姰说好,又让祝余代自己跟叔叔阿姨问好,挂断电话就开始订酒店。
当她打开订酒店的页面,才想起裴清让还在自己身边:“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先回家吧,我订个酒店住下,明天下班去看房子。”
“林姰。”
“嗯?”
裴清让叫她这会儿,林姰正在一家酒店一家酒店地比对价格,她的工资不低,但为了买下外婆的老房子,一直都过得很节俭。
“住我的吧。”
漫不经心的几个字,毫无预兆地落在耳边。
怕她多想一样,他又补充:“我租给你。”
林姰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还缺这点房租吗?”
灯光从高处落下,更衬得他眉眼漆黑,而低垂的睫毛和抿起的嘴角却看起来很软:“领证后分居很奇怪,住在一起才方便演戏不是吗?”
也是,现在奶奶和妹妹都知道自己房子到期了。
如果不是房子到期,还有不住在一起的理由,现在证都领了,再分居就很奇怪。
而且他们不住在一起的事,只要奶奶、妹妹去一次裴清让家里,就很容易发现。
林姰没多想,也不可能多想:“行,水电物业房租,我都付给你。”
裴清让的房子,已经不是寸土寸金可以形容。
本来他俩是高中同学,裴清让又是个没什么架子的人,除了衣服、车子、手表贵一点,也不见他有什么烧钱的爱好,几次去奶奶家,都是他下厨做饭。
所以林姰对他是上市公司老大这个身份,根本没有什么实感。
现在她有了,因为她的工资可能根本不够付物业费,就算住星级酒店也花不了那么多。
她是真的仇富了,这个世界上有钱人那么多,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
“那边几个房间都是空的,阿姨定期打扫,你自己选。”
裴清让垂眸,林姰点头说好,打了个呵欠,是真的累。
她困得眼泪都出来了,眼眸水光莹润,揉了揉眼睛说“晚安”,人都困得迷迷瞪瞪了,让人很想……揉一揉她的脑袋。
裴清让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了攥,最后还是认命地垂在了身侧。
“明早再收拾吧,今天早点休息,”他的语气放得很轻,“晚安。”
疲惫不堪的林姰扯出一个笑来:“嗯,晚安。”
裴清让回到房间,展开一直装在西装口袋的结婚证。
那样鲜艳的红色,也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红底照片,白色衬衫,一对新人。
他将结婚证放到桌子上,解开衬衫扣子,走进浴室。
浴室响起水声,月光透过纱帘渗入房间。
一切如常,只有放在桌上的腕表,提醒他的心率已然不在正常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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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就同居了?!”
“婚后”第一顿饭,请的双方好友,祝余和李明启。
祝余抱着家乡特产,带着满脑子问号坐到了餐桌前,都是高中同学,气氛倒也不算拘谨——李明启现在是苍梧的高管,十年前是裴清让在竞赛班的同桌。
林姰解释:“我租的房子提前到期了。”
祝余目光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觉得这俩其实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看起来却又特别般配,颜值能打是其一,主要是气场很合,这一趟没有白来,她的小说男女主有脸了。
她知道林姰对婚姻完全没有半分期待:“领证之后不就得办婚礼了吗?你们办婚礼吗?”
李明启适时插话:“我之前结婚的团队挺靠谱的,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介绍。”
最近一连串的事情,林姰还没想这么多,眼睛看向身侧的人:“你怎么想?”
她单手托腮,人有些懒洋洋的,散着的长发都被捋到而后,蓬松也软,脸颊轮廓没有遮挡,漆黑的野生眉,比一般人黑亮的瞳仁,还有跟她“恶女”长相不符的精灵耳,都让她看起来,很有柔软的生活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