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等哥哥给你带草莓蛋糕回来。”
冲锋衣的帽子扣到头顶,他重新走进雨里。
整个晚上,他看了无数次手机。
乐队的人难得见他魂不守舍,别有深意问道:“怎么?交女朋友了?”
他没应声,他们自讨没趣,也不生气,就是在耳边絮絮叨叨惹人心烦。
他们说难怪那些女生给你起绰号叫臭脸鼓手,你真是浪费了你这张脸,但凡你愿意,也不至于赚钱赚得这么辛苦。
酒吧打烊,已经凌晨。
他好像真的发烧了,眼皮很沉,脚步却轻。
推开酒吧的门离开时,冷风灌入他的领口,要他强制清醒。
他被豪车旁边的陌生女人拦下,是什么含义,不用言明。
他只是冷声说自己还没成年,解开山地车的锁链就要走。
女人诧异一瞬,而后笑开:“姐姐等你长大。”
“长大也没可能,”他第一次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我有喜欢的人”这句话如同魔咒,诅咒他在今后十几年里只能远远看着她,喜欢的人就只能是喜欢的人,不能靠近,不能触碰,更不会是他一个人的。
凌晨的街道,路灯都无精打采,一片清幽。
手机再次震动,他直觉是她,停下自行车查看消息。
那根整晚吊着他的细线终于断了,心脏却久久没有回落,不高不低地悬着。
他认得她的头像。
他曾经在班级群里看过无数次。
初春,刚下过雨寒冷潮湿,他耐着性子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回复她的消息,手指冻得通红。
他问:【不要担心,狗狗没事,需要我送它回家吗?】
她说爸爸妈妈不让她养狗,问他是否可以暂时收留,她会支付狗狗的生活费和他的劳务费。
他不需要她的生活费和劳务费,只是回了个“好”字。
她跟他约定高考之后见面,他答应下来。
头昏脑涨,心脏轻盈,刚下过雨的夜里,黑色自行车差点撞上电线杆。
他可能真的发烧了,并且烧得不轻,不然心脏怎么会跳成这个鬼样子。
他在竞赛里拿到国奖,可以保送。
照顾妹妹和兼职打工的时间宽裕,如果还有时间,他会去学校报道。
高考前一天,所有人在黑板上写自己高考之后要做的事。
有人喊他:“裴神,毕业之后想做什么啊?”
他和她约定在高考结束那天见面。
当所有人都离开,他拎起粉笔,在黑板的最角落,写下两个字:表白。
高考结束那天,暴雨突如其来。
他带着狗狗来到约定的地点,等到天黑,没有等到她人。
当夜幕降临,眼前一片灯光璀璨。
画面一转,他人已经在国外,目光所及是学校的感恩节晚宴。
有女生和他表白。
他拒绝了女生的表白,和她出去过夜的邀请。
却在第二天清早,撞见女生从他室友的房间里出来。
女生与他目光相对,浅浅笑了。
她说我的确有点喜欢你,但是没到非你不可的地步,不是你也可以是别人,想跟你接吻上床不等于想和你恋爱结婚一辈子在一起。
错身而过的瞬间,女孩变成了林姰。
他目光错愕,身体先于大脑的指令做出反应,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
“别走。”
我让你玩。
-
下过雨的清早,空气清新,阳光也像是被雨洗涤,一派清亮。
林姰睁开眼睛的时候,旁边那顶帐篷的拉链还是拉着的。
她枕着手臂,静静看着那严丝合缝的小小空间,想象裴清让睡着的样子。
读本科的时候,一个室友谈了男朋友
,每天和她们汇报进度,是牵手了还是亲了、拥抱了。
突然有一天室友犯了难,说男朋友想要出去旅行,只订一个房间,但保证自己什么都不会做。
再后来,是未婚先孕、打胎、伤害身体,没有人去责备男生,只说是她不自爱。
毕业后她留在国外,男生回国,工作后被介绍领导的女儿,当年就领了结婚证。
在林姰原本的认知里,男生都大同小异。
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像裴清让这样干净清澈、一尘不染,看起来是冷冷淡淡的拽哥,其实比任何人都知分寸、守边界。
明明第一天住一个房间的时候,她默认可以跟他睡一张床。
心脏变得很软很软。
难得见裴清让睡个懒觉,毕竟这位大神熬夜工作到凌晨三点,也不影响早上五点出门跑步,自律得可怕。
林姰轻手轻脚开门关门,怕吵到熟睡的人,洗漱都是用了外面的洗手间。
收拾好就下楼,说起来实在抱歉,在家都是裴清让做饭,所以时至今日,她那炸厨房的厨艺没有半分长进。
想独立完成一顿早饭几乎不可能,只能给奶奶打下手,这让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但是盛秋云并不这么想,她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看着几个小辈吃她做的饭、吃得香喷喷。
“你哥怎么这么晚还没起床,”盛秋云隐隐觉得反常,叫住裴樱,“你上楼看看?”
上次他来,不适应乍然的天气变化,早上发烧就没起得来。
裴樱已经成年大学在读,平时小说漫画没少看,小说里男主赖床只有一种可能。
她觉得自己去叫不太合适,挠了挠脸小小声说:“要去叫吗?哥哥是不是累着了啊……”
嗯?累什么?
林姰不明所以,而后看着妹妹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
她不是十几岁的纯情小姑娘,脑袋转个弯就反应过来了——哦,是这样那样的那个累啊。
她想说妹妹放心,你哥不累。
你哥守身如玉连碰都不让碰,最大尺度就是给人看二十秒的腹肌。
“我去吧。”
林姰揉了揉妹妹的脑袋。
毕竟他们一个睡床一个睡帐篷,被妹妹看到不好解释。
当她推门走进房间,一切还是早上起床时的样子。
窗帘没有拉开,遮光效果良好,光线昏暗如同是上世纪的电影。
帐篷的拉链拉着,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
“裴清让?你醒了吗?”林姰放轻声音。
没有人应答。
难道是已经起来了?
裴清让跟她这种心大一觉到天亮的不一样。
这人浅眠,一点声音就能醒,按常理来说不至于听不见。
林姰也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
她走到帐篷门的位置,弯腰拉开拉链。
裴清让睡得很熟,根本没有半分要醒的迹象。
帐篷的隔音这么好吗?怎么会什么都听不见呢。
“裴清让。”
林姰又叫了一声,还是没有反应。
她只好进入帐篷,膝盖支地、弓着身体的姿势,像猫咪。
裴清让半边脸埋在枕头里,额前碎发柔软滑落,眉骨到鼻梁是一道俊秀的弧度,睫毛浓密低垂,不见平日半分凛然肃杀,甚至有种让人心动的温柔。
怎么会有人睡着都这么好看。
你是睡美人吗?
睫毛精。
林姰和他静静相对,很想伸手戳一戳他的睫毛。
她有些不忍心叫他,但奶奶还在楼下等他吃早饭。
面对那张睡着依旧美貌的脸,嗓音都在不经意间变得轻软:“裴清让。”
这一方不被打扰的天地,时间似乎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林姰的呼吸轻而又轻。
裴清让的睫毛轻轻翕动,和她对上视线,眼神并不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