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离开后,黑色钢铁巨兽缓缓开到面前。
冷淡英俊的西装帅哥按下车窗,问她:“高中同学,搭车吗?”
林姰眉眼弯弯:“搭。”
车门带上的瞬间,花香拂过鼻端,林姰看到后座的漂亮花束,心情大好。
她问:“谁的花?”
裴清让:“我的。”
林姰:“你买的?”
裴清让“嗯”了声。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高冷拽哥竟然有买花的习惯,经常早上晨跑回来又或者下班回家时,怀里会有一捧花。
林姰不免想到某年的妇女节,妈妈单位给女职工每人送了一束鲜花,那天崔女士是很高兴的,捧着花进门。
她赶紧去找花瓶,爸爸的冷嘲热讽从身后传来:“有那钱不如买点油盐酱醋,多大年纪了还买花。”
她一直以为,所有男人都是爸爸这样的,或者总会有一部分像爸爸的特质。
可是裴清让,跟爸爸一点、一点都不像。
林姰歪头:“送我的吗?”
裴清让发动车子,散漫开口,语气并不认真:“送老婆的。”
林姰越看越喜欢,眼角眉梢折出欣喜的弧度:“那就是我的了。”
“你不是高中同学吗,”裴清让淡淡道,“高中同学之间送花,是不是有点太暧昧了。”
林姰抿了抿唇,语气轻轻地说:“我觉得我们结婚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万一以后……”
离婚了、分开了、老死不相往来了,不被人知道,不管对他还是对她,都更好一些。
可不知道为什么,曾经被她挂在嘴边的“离婚”两个字,竟然开始说不出口。
“明白。”裴清让双眼平静,声音没有情绪。
在得到他的肯定之后,林姰心脏蓦地下沉。
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听不说她微微停顿、欲言又止,是要说什么。
所以他也这样认为,对吗?
一时之间车里没有人说话。
裴清让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扯松领带,又解开了两颗扣子。
冬天天黑得早,车窗上映出他苍白漠然的侧脸。
他没说,刚才在电梯里,在听到男生叫她姐姐的瞬间,他很想牵她的手。
告诉他,她是他的。
可她不是,他也没有资格这样做。
裴清让可以是林姰的,但林姰永远都只是林姰自己的。
-
到家的时候,狗狗一如既往等在门口。
看到裴清让的时候,这只机警聪明的德牧难得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就开开心心扑到他身上,尾巴摇啊摇,是真的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
林姰的心都要融化掉。
面前一人一狗对视着,裴清让笑着揉了揉狗狗的脑袋:“听说你想我了,嗯?”
他弯着眼睛,嘴角勾着,如果不是衬衫西裤衬得人气势太盛,恍惚间好像看到少年时的他。
狗狗扒着他的西装裤要抱抱,明明已经威风凛凛、牵出去会吓得别人家小狗哆嗦,在自己的主人面前,还把自己当成刚到这个家时的小狗宝宝。
裴清让就真的弯下腰,抱住撒娇打
滚无所不用其极的狗狗。
林姰突然觉得,自己也挺想被他抱一下的,而就是念头冒出来的这一秒,她蓦地意识到,他们接吻,却很少拥抱。
是不是生理性喜欢上头的时候可以接吻、甚至可以做更亲密的事情,但温柔的、治愈的、无关情欲干干净净的拥抱,只会发生在彼此喜欢的人之间。
所以裴清让的拥抱,他最爱的小狗独享。
暖调的光线勾勒出男人温柔的侧脸,眼前一幕过分温情,慢慢契合小时候、林姰幻想过的家的样子——
宽敞明亮的房子,零食无限供应,有可以依靠的人,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生育对女性意味着什么,所以觉得自己还会有个小宝宝,眼下宝宝,是更为可爱的汪星人。
她的心脏柔软,柔软到竖起的所有防备土崩瓦解,性格里悲观的那一部分冷不丁跑出来,让她在无限接近幸福的此时此刻,忍不住想象幸福远离的那一秒。
如果有一天他们分开——
阳台上不再晾晒着他的短袖运动裤,沙发上不会再有他的游戏机,冰箱不会再有字迹锋利的便利贴,花瓶里不会再有时时更换的鲜花,狗狗的小窝会消失不见。
至于裴清让。
她会跟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一样,只能在新闻发布会又或者手机新闻上看到他,那个看起来冷冷淡淡、其实心脏比谁都柔软的裴清让,她再也不会有资格见到。
“在想什么?”裴清让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林姰嘴角弯了弯,摇头:“没想什么。”
话音未落,她毫无防备,被人揽到宽阔的怀里。
裴清让按住她的肩,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肩窝,呼吸之间是他身上清冽治愈的气息,脑海里不着边际的悲观想象不着痕迹,慢慢消散。
林姰慢半拍,伸手抱住他劲瘦而薄的腰,闷闷问了句:“怎么突然抱我。”
她的声音小,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纯爱是不是会传染,接过吻、摸过腹肌,为什么干干净净的拥抱、会格外让她脸红心跳,她的心脏跳得很快也很重,甚至怀疑,把她拥在怀里的裴清让也能感知到。
而他的声音冷而凝定,像一剂安定:“因为今天只接过吻,都没有好好抱一下。”
-
晚饭后。
裴清让坐在沙发上,衣服已经换成在家穿的短袖运动裤,黑发蓬松柔软落在眉宇。
笔记本电脑放在长腿上,他再次逐字逐句审了一遍自己签下的光刻机合同,没有任何漏洞。
不止他审核过,这个合同不知道在苍梧所少人手中流转过,无一提出异议。
偏有无法言说的不安,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不知是因为时差没有倒连轴转,还是直觉在给他敲响警钟。
狗狗凑过来,他便合上电脑,语气轻轻问了句:“在家有听她话吗?有好好保护她吗?”
狗狗蹭着他摸它的手作为回应,而后在他身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下来。
裴清让慢慢闭上眼睛。
意识下坠,陷入无边黑暗,混沌不堪,脑海有个声音格外清晰——
“等回国,我们建立自己的芯片实验室。”
“现在很难,以后也很难,但是如果我们不难,我们就要一直受制于人、任人欺负。”
那张斯文儒雅的面孔带笑,在眼前慢慢清晰。
裴清让低声:“老师……”
在他出声的那一秒,鲜活的面孔慢慢褪为黑白,最后变作挂在葬礼上的一张遗照,永远定格他的49岁。
林姰今天洗澡的动作很快,吹头发也有点糊弄。
只不过再快,她出来的时候,裴清让也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的呼吸和步子都很轻,胸腔的心脏却如同被什么暖融融包裹着。
男人微仰着头,从下颌到脖颈、喉结的线条一览无余,那张白皙俊秀的面孔难得见到青色胡茬,有种倦懒的英俊。
狗狗睡在他的身边,身上盖着它的专用小毯子。
林姰把长发别到耳后,俯身靠近、闭上眼睛就会浮现眼前的漂亮面孔。
近到他们身上一样味道的沐浴露交织在一起,她的嘴唇贴上他的嘴唇,像他今天吻她那样,轻轻含住吮吸着。
裴清让睁开眼睛,目光并不清明,人有种浅眠醒来的惺忪,鼻尖将触未触的距离,他怕吵醒身边睡着的狗狗,所以说话几乎是气音:“跟高中同学这样,不合适吧。”
不给名分,又要亲我,你是不是有点过分。
林姰捧起他的下颌,又在他唇上啄了一口,也压低声音跟他讲悄悄话:“很累吗?”
算了,亲就亲吧,你高兴就好。
“嗯。”
裴清让在家都是最舒服随意的短袖运动裤,完全是少年人的习惯,不然他这个身材穿那种真丝质地的睡衣,肩颈、胸肌、窄腰的线条被若有似无勾勒出来,应该会非常……性感。
但相比较而言,她还是喜欢他眼下干净清澈、甚至还有点少年气的模样,衣服松散,不像正装把人包裹得严严实实,让他看起来有种可以被肆意伤害的柔软。
林姰毫不吝啬对他美色的感叹,眼眸剔透一片真心:“原来不是豌豆公主,是睡美人。”
裴清让:“你就是这样哄弟弟的?”
林姰:“才没哄过弟弟。”
裴清让嘴角勾着,若有似乎的弧度。
“这几天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林姰手指轻轻触碰他眼睛下方的位置:“好像瘦了,黑眼圈也出来了。”
其中艰辛被一笔带过,裴清让淡声:“有些忙。”
“出差的事情顺利吗?”
“订了一台光刻机。”
“代工芯片用的?”
“对。”
关于芯片禁令,林姰不可能不了解,之前乐游只能用进口芯片,进口厂商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都是常有的事情,因为笃定中国没有能打的芯片,就算涨价,中国企业也会巴巴给他们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