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清冷中带着紧张。
小混混鼻青脸肿,全然没有了刚才的狠厉,“我们不知道啊!追着追着那个小娘们就没了人影!”
是江弦的声音。
唐宝儿腿一软,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耗光了,江弦听到杂物堆里传来的动静,将手里的钢管丢下走了上前。
他的心脏像是被人提了起来,他开口道,“宝儿!”
唐宝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急促的一阵喘息后,就栽倒在了江弦的怀里。
第96章 我不会让你洗碗的……
晚上十点,灯火通明,顾振武和梁佳蕙匆匆赶到公安局,几个小混混都被拷上了手铐押解在了一旁,根据他们的一致口供,幕后主使正是顾家的司机小吴,在现场发现了绳索、麻袋和砍刀,哪怕人已经在公安局,唐实和姚秋月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敢想象,要是江弦晚到一步,会发生什么事。
唐宝儿被她爹娘紧紧搂在怀里,脸色苍白,湿透的发丝就贴在脸颊上。
江弦已经借来了医药箱,帮她处理着手上的伤口,他找到唐宝儿的时候,她手里紧紧攥着那一枚铁钉,把手掌都磨破了。
“云朵,没事吧?”顾振武和梁佳蕙脸上布满了担忧。
她抿了抿嘴唇,“没事了。”
公安局里的气氛压抑沉重,这已经是一场严重的犯罪事件。
司机小吴一口咬定是他偷了梁佳蕙的寻呼机,承认是他想要蓄意谋害唐宝儿,将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姚秋月冷笑,“你觉得我们会信吗?我女儿跟这个司机连面都没见过,连最基础的利益冲突都没有,他为什么要买通这些混混害她?绳索、麻袋、砍刀,这是有什么样深仇大恨?今天他如果不把背后的人供出来,就算他把所有罪责都扛了,我们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唐实脸色铁青,他平日里很少有这样凌厉的时候,“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们都要追究到底,我绝对不允许罪魁祸首伤害了我闺女还逍遥法外!”
唐实夫妻俩的话无疑是在给顾振武和梁佳蕙施压。
他们大家都心知肚明,司机小吴跟唐宝儿无冤无仇,想要唐宝儿消失的只有一个人。
顾念。
顾振武和梁佳蕙进入了一个左右为难的境地,一边是在自己跟前养了十几年的养女,早就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一个是从小流落在外,亏欠良多的亲生女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药酒的味道,唐宝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顾振武走上前来,“小弦,让我来处理吧。”
江弦看了眼唐宝儿,她点头同意后才让开了身体,把手上的药酒和棉签递给顾振武。
男人半蹲在她的面前,乌发间掺杂着一两根白发,在顾致岳的身上能隐约看得到顾振武的影子,唐宝儿跟顾振武接触不多,大多书时候都是梁佳蕙到学校里找她。
顾振武看着孔武有力,但擦药的动作很轻柔,还会低头给她吹手上的伤口。
唐宝儿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这个男人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吗?
梁佳蕙踌躇一番后,还是选择了开口,“宝儿,事情发生后,你顾叔叔他很生气,在家里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把念念打了个半死,他还是第一次发这样大的脾气,念念她从小被我们娇惯坏了,我跟你爸爸以后一定好好管教她,这一次你能不能……”
梁佳蕙开口后,唐宝儿还没来得及开口,姚秋月已经斩钉截铁的开口,一字一句,“不可能!今天如果不是江弦,现在在我面前的估计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这不是什么女生间的小打小闹,是一场严重的犯罪事件,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一定要为她讨一个公道!”
“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为我的女儿讨一个公道!”
唐宝儿垂着眼眸,很久都没说话,长长的睫毛在她眼睑投下一片阴影。
过了很久,她忽然开口道,“梁阿姨,人心都是偏的,您偏心顾念,我能理解,就像是我爹娘,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他们第一时间,选择的都会是无条件偏袒我。”
“有句古谚语,叫生而未养,断指可还,生而养之,断头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您生我一场,我同意不再追究这件事,算是抵还您生育我的恩情,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跟你,跟顾家就算是彻底两清了。”
“只是我有一个条件。”她神色冰冷,张了张没有血色的嘴唇,“顾念,永远不许再出现在首都。”
梁佳蕙没想到她会这样决绝,腿一软就栽倒在地上,一种强烈的恐慌将她包围。
她要彻底的失去她的亲生女儿了。
说完这番话,唐宝儿感觉身上的所有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闭上了眼睛不再看眼前的一切。
姚秋月紧紧抱着唐宝儿,擦了擦眼角因为心疼流出来的泪水,“走吧,咱们回家。”
唐实也立马附和道,“对,咱们回家。”
……
顾念和司机小吴的信件和金钱来往记录就拍在桌上,梁佳蕙看着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下多大罪孽的顾念,忽然笑了,“也许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错误。”
“我当初不应该去福利院领养你,宠着你爱着你,养你到二十岁,竟然养出了一个杀人犯,我从小养到大的孩子,要杀害我的亲生女儿。”
“我会给你一笔钱,安排你出国,以后你是生是死,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梁佳蕙也累了。
果然不是自己亲生的,不管怎么用心培养,都改变不了骨子里的劣质基因。
“休想,我不出国!凭什么,凭什么,当初是你把我领回这个家,我当了唐宝儿二十年的替代品,你现在找到你的亲生女儿了,就想一脚把我踢开,我告诉你,你休想让我离开这个家!”顾念脸色狰狞,她偏执的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替代品?顾念,你扪心自问,到底是替代还是取代?我对你有一点不好吗?这二十年来,哪怕是找到宝儿了,我依旧让你住在那个最好的房间,你的地位动摇了吗?我想不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勾结司机,想要让宝儿永远消失?!”
梁佳蕙看到歇斯底里的顾念,冷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我甚至为了你,永远的失去了我的另一个女儿,我已经够仁至义尽了。”
“唐宝儿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她从一开始就不该出现!”顾念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可是从唐宝儿出现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变了。
先是合唱团领唱的位置,再然后就是被迫出国,她暗恋的江弦成了唐宝儿的对象,现在连她的爸爸妈妈都成了唐宝儿的亲生父母。
她人生的一切不幸,都是唐宝儿造成的。
顾振武脸色阴沉,“既然你不愿意出国,就坐牢去吧,你已经二十岁了,我们没有任何义务为你兜底。”
“不,不!”眼看着顾振武要拿起电话报警,顾念眼眸里流露出一丝怨恨不甘,她闭了闭眼睛,顾振武向来是说一不二的刚直性格,他说要报警,那绝对不是嘴上威胁。
要是她去坐牢了,这一辈子就真的完了。
一个坐过牢的人,这辈子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我愿意出国!”
……
唐宝儿回去的第二天就病倒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不过好在期末考试已经考完了,正式开始放暑假,所幸无事,姚秋月不让她出门了,就待在家里养身体。
唐实夫妻俩知道她跟江弦在谈对象,唐宝儿没刻意瞒过他们,夫妻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过分都当没看见。
七月份的天气有些闷热,唐宝儿头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
睁开眼睛就看到江弦在床头坐着,下颌如刀削斧刻般清晰,她一怔,“江弦哥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看到唐宝儿醒了,江弦伸出手试了下她额头的温度,确定已经不烫了,才松了口气,“还是很难受吗?”
“已经好多了。”
江弦给她倒了杯温水,“你娘出门前说在厨房上温着粥,我端过来喂你好吗?”
“又是白粥……”唐宝儿的脸皱成了苦瓜。
她已经连续喝了三天的白粥,嘴巴都快要淡出鸟了。
江弦揉揉她脑袋,“那你想吃什么?”
唐宝儿其实没什么胃口,她认真想了一下,“我想喝怪味红薯汤。”
“怪味红薯汤?”
“红薯切成块,煮的时候放很多很多的姜,还有很多很多的糖,吃起来甜甜糯糯的。”
“那我去给你做。”
唐宝儿脸上终于露出了高兴的神情,“好耶。”
材料都是现成的,煮个红薯汤没什么难度,唐宝儿看到他熟练的给红薯削皮切块,忍不住笑道,“我不会做饭,等以后我们结婚了,你负责做饭,我负责洗碗好了,我可是洗碗的一把好手。”
他们家刚到首都的时候做的就是小饭馆生意,那个时候唐宝儿除了跑堂,干得最多的活就是洗锅刷碗。
唐宝儿很自然的就提到了以后结婚的事,江弦眉眼间带着笑意,脑海中浮现了他跟宝儿结婚后的模样,“我不会让你洗碗的。”
“那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
江弦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认真的说道,“就算是我们将来结了婚,你也不用做任何改变,更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你只要做你自己,每天开开心心的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
唐宝儿没想到江弦会这样说,她能感受到江弦语气里的认真,她看了他漆黑的眼眸,点了点头,“好呀。”
江弦看了眼炉子上煮着的红薯汤,用筷子插了下瓤都化开了,他把熟透的红薯汤给盛到碗里。
“你尝尝是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一股火辣辣的味道扑面而来,甜丝丝的红薯很快就化开了,“好好吃,就是小时候我爹做的那个味道。”
“江弦哥哥你也尝尝。”唐宝儿喂了一勺红薯汤到他的嘴边。
江弦点了点头,“很甜。”
两人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我喝光了这碗红薯汤。
喝完红薯汤后,江弦负责刷碗,唐宝儿回了房子,也没啥事可干,她翻出自己的手风琴开始照着曲谱弹曲子,弹了一会,她也累了,重新躺回了床上。
夏日的午后很容易昏昏欲睡,偶尔从远处传来几声蝉鸣。
唐宝儿压低了音量,“江弦哥哥,我爹娘不在,你可以躺到床上来,陪我睡一会。”
唐宝儿躺在里侧,江弦躺在外侧,中间隔着一个巴掌宽的距离,两人虽然说早已经是男女朋友,但躺在同一张床上还是第一次。
唐宝儿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江弦也是,躺在宝儿的床上,她房间里堆了很多书,还有一个贝壳做成的梅花鹿,一张床靠着墙摆放、有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墙是白色的,床帐是浅紫色的。
萦绕鼻尖的一股清爽的味道。
隐隐约约,若有似无。
虽然很淡,但是他还是能够分辨出,那是梅花精油的香味。
唐宝儿的手被江弦握在了手里,她的唇角边浮现了一抹笑意。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一地细碎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