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娇是下午打的电话,现在是晚饭前。
乔震之所以不愿意打听,也不愿意过问,是因为他以为女儿搭上俩哥哥的性命后,至少有那么二十年过得还不错,为人父母是只要孩子好,他可以不多过问。
可为什么他女儿的孩子会姓苏,她爸还叫苏旺。
苏旺的名字一听就知是个俗人,也跟季胤无关才对。
只这凭这两点他的好奇心就被钩起来了。
而于一个孤寡老人来说,虽然仇恨会让他强大,无坚不摧,但亲情那枚嫩芽是生根在他的心房,他的血液中的,能忍到现在才给忠爷打电话,已经算他能忍了。
他有满腹的好奇,但因为涉及女儿,又不好多讲。
就只说:“你派人帮我打听一下这对父女的情况吧,尽快。”
忠爷是这样。
乔震跟他曾隐晦提过,说他女儿跟了季胤,季胤还害死他俩儿子。
季胤是个正常男人,在九龙的二十多年中身边女人不断,生的孩子也不少,而且基本都死光了,那也是乔震的伤心事,忠爷也就没有深入讨论过这个问题。
虽然苏娇算他的孙媳妇,但他自己就是个屈辱的上门赘婿,好容易还宗的大孙子竟然赴他后尘,给人上门做婿不说,苏记的门户堪称寒酸,他都嫌丢脸。
而且今天是更换股东后的第一次全体股东在会,钟天明竟然把他那个寒酸到可笑的老丈人苏旺也带到了现场,叫忠爷丢尽了脸面。
这就搞的他现在很尴尬,如果不直接讲明,怕乔老会对他有看法。
可要直接讲明,说他的大孙子入赘到了一座小酒楼,又不知道乔老是什么事情找他们,万一是不好的事,乔老因此而笑话钟天明,笑话他呢?
他当然会把话讲的滴水不漏,所以他说:“九龙重名重姓者众多,我先帮您查查苏旺其人,再把有女儿名字叫苏娇的列出来,过几天……”
乔震一阵剧咳,说:“动动你的关系,明天一早给我答案。”
忠爷笑着说:“既你如此着急,我现在就打听。”
阮智傻,但钟天明可不傻,哪怕没听到电话里的人讲了什么,只凭他听到的苏旺二字,就能猜到大概原因了了,当然,忠爷一挂电话他就问:“乔老跟您聊什么?”
忠爷手攥电话又沉吟半晌,闭上眼睛说:“天明,你别逼我太甚了。”
阮智信也说:“你都拿到那么多了,就放了天浩又能怎么样呢?”
钟天明看爷爷:“忠老,不论九龙还是大陆,最终都会迈向法治。”
要法治,走私业就必须去除掉。
而直到现在钟天明依然任由季胤关着阮天浩,目的只有一个,要忠爷自废武功,去掉走私业务,当然了,忠爷心里也是知道的。
他猛睁眼又抬眸:“天明,我赔上儿子的性命,就要保全阮氏和钟氏的所有人,九龙的是,大陆的亦然,我还要做东巴士的主席,也是为了你爸那些老部下们!”
他自己不能放弃走私业,是因为,那也是他拿儿子的命换来的。
钟天明已经转身了:“等着审计入场吧。”
阮智信都无语了:“天明你可真是,审出问题来,难道东方巴士就此退市停牌?”
一座上市公司,如果真审出财务问题,就该停牌或者退市了。
股价将一夜崩塌,他们持有的财富也将烟消云散。
所以忠爷在大孙子来之前,备了元老们来施压,想让他拿钱闭嘴。
但钟天明的还击是一把双刃剑,对自己狠,对忠爷更狠。
他不要钱,一边剑刃刺向自己的同时,另一边直插忠爷的心脏。
现在好了,忠爷要还想霸着主席的位置,整个东方巴士都得完蛋。
这可怎么办?
阮智信握有大把原始股,当然不想股价暴跌,更不想被停牌。
他说:“爸,要不算了吧,咱们退吧。”
忠爷拂桌子,棋子哗啦啦的掉落,他厉吼:“滚!”
片刻后再吼:“你要能有你大哥一成的聪明才智,何至变成今天这样?”
钟天明出来没见老丈人,遂问妻子:“咱爸呢?”
苏娇却问:“你们聊什么呢,吵的那么凶?”
话说,前天钟天明就把乔震的电话号码给苏娇了。
她也说过,会抽时间打。
不像钟天明和忠爷,虽有爷孙的血缘,但是敌对的双方,也很难沟通。
苏娇跟他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女性天然的柔软,也许是因为季胤虽恶,但就跟他坚持不沾毒.品一样,心里总还有一层法制的底线在,所以苏娇跟他沟通良好。
乔震也是,虽然钟天明没有搞定,但苏娇已经成功让他对她感兴趣了。
他说:“是你外公,乔老,好像在打听咱爸。”
他挺好奇的:“你是怎么一通电话就打到他面前的,你们聊了什么?”
俩人刚出书房到院子里,苏娇顿步,先说:“我就说吧,这就不是什么难事儿。”
见钟sir两眼好奇,又颇得意的说:“你猜猜的看咯。”
其实纯属巧合,她打电话过去,接的人本身就是乔震,不过他愿意听她讲话,就是因为那个梦给予的先机了,苏娇押准了宝:一个大老板就必定会对上市感兴趣。
因股票而切入,再直抛问题。
从现在开始,那个坏脾气的老头就该追着她跑了。
想想苏娇挺忧心的,因为乔震老爷子那个嘶咳劲儿,显然肺和气管都很不好。
他似乎还很喜欢抽烟,那是很容易诱发肺癌的,而要癌了,他又怎么能等到季胤被押回大陆并受审,所以有可能的话,苏娇得想办法把他的身体养好。
但当然,再急也不在这一刻,得等那老爷子找上她再说。
钟诚陪着苏旺转了一圈,此刻在大门外面聊天,看到钟天明俩口子出来,苏旺抢先钟诚一步,帮钟天明打开了车门:“咱们还回家吧?”
女婿山鸡变凤凰了,他生怕人家从此不回家。
钟天明却吩咐钟诚:“你先把我阿爸送回去,我俩还要出去一下。”
钟诚看院子里停的车:“您准备开哪辆,我去拿钥匙?”
钟天明看苏娇:“骑机车吧,阮天浩有辆大哈雷倒是很不错。”
为了避税,阮智信家所有的车都在东方巴士公司的名下,油钱保险也一概由公司来掏,现在倒好,钟天明收回了所有车的使用权,就连忠爷都得重买新车。
更可气的是,堂弟被他绑架了,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他就要骑人家的车了。
阮智信总算哄好了老爹又平复了心情,听到机车声响再出来一看,心都要烂了。
……
阮大少人不行,但机车是真棒,声音比警用的小,跑的比警用的快。
而且它够高大,够闪亮,环着丈夫的腰,苏娇都觉得自己份外威风凛凛。
钟sir带她来的,还是上回抓利鬼时他们来过的那片艇户区。
在个码头停车,他手指对面:“你外公经营的水产厂就是对面那一排楼。”
这世界说来可真魔幻。
隔着一片海,乘船顶多30分钟的距离,几十年了,俩地之间却互不相通。
苏娇想了想,指着跑马地说:“小时候阿娘总喜欢带我上那儿度假。”
又说:“那时候就有对面的水产厂了,所以她不仅仅是度假,是来看我外公的。”
这个话题有点太伤感,而钟sir目前虽然动不了巨额的款项,但几百万他是可以动用的,所以他得重提在车上时的话题:“你确定不想要一辆车?”
又问:“天后街对面,股交所附近的楼房呢,想不想要?”
其实除了杀人和夺权苏娇自认比不上钟天明,花钱方面她可比他有经验得多。
毕竟忠爷没有死,东方巴士的股价也比苏娇梦里还要高一部分,想要维持目前的现状,他就应该硬气一点,暂时连分红都不拿,用强势的姿态把忠爷给逼出局。
当然了,她不但不清高,而且噬财如命,可不是一辆车就能满足的。
所以她说:“浅水湾吧,我做梦都想住浅水湾1号,送给我咯,要写我名字喔。”
巧了,浅水湾一号恰好是李查德和季凯他妈,萧艳在住。
苏娇狮子大开口,也以为钟sir会跟梁铖一样打个哈哈,毕竟即使他真正全部拿下东方巴士,浅水湾1号要七八千万才能买得到,他不可能直接写她名字的。
但钟天明竟然说:“好。”
苏娇摘了头盔,脸被冷冷的海风吹红,不太相信嘛,就问:“果真?”
又说:“我是认真的,但我不太信你,要不你启个誓?”
其实她的经验,男人赌咒发誓就跟喝水放屁一样,既不新鲜,也不必当真。
她也不过开个玩笑而已。
但钟天明并没有发誓,只说:“大小姐你救过我的命,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他提起这个,苏娇自然要追问:“我到底怎么救得你,我怎么不记得?”
钟天明重新骑上机车,却说:“不是什么好事,你忘了最好。”
这家伙向来搞的神神秘秘的,一会儿说她小时候虐待他,一会儿又说她小时候救过他。
可恨的是,苏娇偏偏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忆,一切也就由着他说了。
当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梦里头只要赚了钱,梁铖就叫她做小祖宗,等要离婚的时候,要不是她拼了命的争,他能叫她净身出户呢,一切都是浮云,苏娇的宗旨只有一个,赚钱,凭自己赚大钱。
他们这一通折腾,已经晚上八点多钟了。
钟天明准备带太太过趟尖沙咀,去她原来跟男孩们约会时,最喜欢去的旋转餐厅吃饭,不过才扶妻子上了车,他刚翻身上机车,他的BB机响了起来。
掏出来看了一眼,他将BB机揣进裤兜再看一眼隔海相望的大陆,他骑车离开了。
在车上,苏娇还是好奇嘛,忍不住问:“你真不打算放了阮天浩?”
话说,钟天明其实很想劝劝忠爷,让他举刀自割,切掉旧腐的尾巴,配合他一起打击走私业,继而转向虽然赚钱少,但是更加安全的正规进进出口,良性产业的。
那也是季胤这些年来一直在做的事,虽然目前赚得少,但只要等政策开放,业务就会陡增,效益也能起得来。
可惜忠爷并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