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活环境造就出她与大城市人们的差异,可唐慕芮麦青她们也没娇气到陆明霁这种地步。
陆明霁抽出几张纸巾,擦着桌面,语气淡,话说得张狂:“因为我从出生起,得到的所有东西就都是最好的。”
饭菜原料要确保新鲜完整,哪怕炒完之后看不出原样也不允许有残缺;衣柜里的衣服永远平整没有一丝褶皱,连线头都被处理干净。
高中毕业那年,他妈送他的一辆跑车作为毕业礼物,彭靖驰借过去开不小心蹭掉倒车镜处的一块漆,补上就好,看不出损坏过,可陆明霁就是不想再要,直接送给彭靖驰。
他所拥有的东西只要有一丁点瑕疵就会立刻更换。
可能夸张,但这的确是陆明霁二十年来一成不变的高质量生活给予他挑三拣四的底气。
路琼将串在竹签上的食物用刚拆封的一次性筷子撸进锅里:“那你命真好。”
陆明霁撩她一眼,她面容平静,没有多余情绪展现,可鉴于她总是喜欢说些乱七八糟的话,陆明霁就解读出几分阴阳怪气。
于是他也阴阳回去:“也不好,好的话还会被人放两个小时鸽子最后被带过来吃这种地摊?”
“你收了我的花不能再生我气了。”路琼朝暂存在他包里的玫瑰努努下巴:“我第一次买花送人。”
“是你硬塞。”陆明霁可没同意翻篇,他最记仇:“要不是我说我没空后你哭了我才不会答应你出来。“
路琼下菜的手一顿。
她哭了?
什么时候?
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默不作声在脑海里回忆一遍,找出原因,估计是她打的那个哈欠导致陆明霁误会。
但她不能纠正,她一旦澄清就代表陆明霁自作多情,按照少爷的脾气,还不拍桌走人?
“哦。”路琼忍笑:“那是不是以后只要我哭了你就会答应我所有事情?”
“你以为你是谁,想的还挺美。”陆明霁扔掉擦完桌子的纸巾,靠向沙发背,摸出手机刷着玩,黑发垂下去,遮住他眼睛。
托盘里一半的肉菜都下进锅里,先煮着。
调整电磁炉功率的按钮在桌子侧边,路琼斜着身体低头调大功率,视野边缘是陆明霁桌底的长腿,她坐正后,喊他:“陆明霁。”
他名字的三个字她都咬得很轻,最后一个“霁”尾音上扬。
陆明霁抬头,眼睛还没有落到她脸上,握着手机的手一紧,松弛的姿态变得僵硬。
路琼在桌下勾着他一条腿,夹在自己两条腿中间,晃来晃去:“我第一次和男生约会,也是第一次追人。”
两人都穿着长裤,没有任何直白的肌肤触碰,甚至都还没有感受到路琼的体温,但被她夹住的那条腿就是不再受控,他抽都抽不出来。
喉结不动声色一滚:“腿拿开。”
路琼笑盈盈摇头:“不要。”
陆明霁保持冷静:“你要干什么?”
“我不干什么,我就是想说,要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你及时指出来,我改。”
“你现在就做的不好。”
“那你多包容一下。”路琼还在左摇右晃着他的腿:“这一点我不想改。”
陆明霁就知道她会耍无赖,不再废话,空闲的那只手伸到桌底,按住路琼一只膝盖,挣脱她的禁锢,双腿交叠躲到一边,以防她再偷袭。
继续淡定地玩手机。
路琼托着腮瞅他,视线从他头发游移到他嘴唇,犹如实质。
片刻后,她挑眉:“陆明霁。”
陆明霁不理她,她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路琼依然不怕死的撩拨:“你耳朵好红。”
陆明霁漠然的目光笔直冲向她:“再多说一个字,你就自己吃饭。”
路琼这才适可而止。
蔬菜串煮沸时间短,下锅三四分钟就能吃,路琼忙活一天,体力早就消耗殆尽,吃饭时难得老实,没再讲闲话招惹陆明霁。
她吃饭速度快,吃相倒不赖,相比之下,陆明霁就慢条斯理得多。
说实话,陆明霁是看不上这种地摊小吃的,他嫌卫生不达标,更没有吃惯山珍海味就要换换口味去吃清粥小菜的爱好,或许是等路琼太久也饿得不行,或许是路琼大快朵颐的样子带动他胃口大开,以往在店外多看一眼招牌都嫌弃的串串他竟吃不少。
陆明霁常接触的女性就他奶奶、他妈、谷蕴柠。
这三人一个比一个注重身材管理,奶奶上了年纪岁数大了才松懈下来,想吃什么吃什么;他妈不吃主食,蔬菜也要分好种类定量进食,调味还很清淡;谷蕴柠最离谱,有时候一天只喝一杯咖啡就能续命。
路琼作为他接触的第四位异性,最为特别,最能吃。
陆明霁感到稀奇,偷偷观察着她,不知不觉就给自己吃撑。
吃完在前台结账,陆明霁扫码。
虽说是路琼请客约他,但是在陆明霁从小接收到的教育理念里,和女生一起吃饭男生结账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工作后的商务宴请另当别论。
路琼来不及拦他,走出串串店,她把钱转给陆明霁:“说好我请客的。”
陆明霁拒收:“我没有让女生付款的习惯。”
路琼探听消息:“你之前和其他女生吃饭也一样吗?”
陆明霁嘴快:“我没和别的女生单独吃过饭。”
“……哦。”
“……”
店里空调暖气足,路琼又吃的辣锅,热出一身汗,冷风一吹还挺舒服,她愉悦地翘着嘴角。
不知道第几次瞄到她碍眼的表情,陆明霁忍无可忍:“你笑什么?”
路琼这次没有再火上浇油,装起乖:“没笑什么。”
陆明霁狠瞪她一眼,加快脚步甩开她。
路琼追上去,抓他手,明知故问:“又闹什么脾气?”
陆明霁扯掉她,手揣兜里:“你说什么梦话。”
路琼改变策略,挽他胳膊,在他有所动作之前放话:“你再甩我我就亲你。”
路琼给陆明霁的印象能用胆大妄为一词来形容,没有什么是她不敢干的,陆明霁还真不敢赌她这番威胁的真假。
不情不愿地由她拽着。
路琼有分寸,她就是喜欢逗陆明霁,看他炸毛跳脚又对她无可奈何的样子。
挽了他一小会儿,走到街口她就松开他。
地铁还没停运,可少爷不会屈尊降贵坐地铁,回校只得打车。
反正是他花钱,路琼乐得享受。
京大没有门禁,但宿舍楼有,十一点钟准时落锁不允许进出,这个点校外那条街都是往回赶的人,司机不好把车开进去,就停在最近的道口。
路琼和陆明霁要步行一段。
金黄落叶零零散散铺在地面,脚踩上去发出清脆声响。
走到一半,路琼问出与昨晚同一时刻同样的问题:“明天你有安排吗?”
陆明霁直截了当:“没空,别想,我不会再答应你。”
路琼没想着再约他,明天她上午上班,下午要去敬老院参加一个爱心公益活动。
她把行程报备给陆明霁。
后者满不在乎,自然垂在腿边的手毫无章法地敲打着手机:“跟我有什么关系。”
路琼不深究他是口是心非还是心口如一,她只表达她的想法和感受:“总之我今天很开心,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生日?”陆明霁算算年龄:“十八岁?”
路琼嗯一声:“十八岁。”
“你要我陪你过生日你还迟到那么久?”陆明霁耿耿于怀,还有种被轻视的愤怒,生日邀请至少要提前一天发出,以便被邀请者规划行程,临时告知是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你请其他人也这么不走心?”
主动约他迟到两个小时、十八岁生日就请他吃串串香。
陆明霁不是不接受区别对待,但他必须是被偏向的一方。
路琼被他劈头盖脸地责问弄得稀里糊涂:“我没请其他人,我就告诉了你一个。”
陆明霁当路琼在哄骗他:“你这张嘴能值点钱吗?”
他又不是没有分辨能力的小屁孩,讲两句好话他就会晕头转向?
“我没骗你,我没怎么过过生日。”路琼坦露无伤大雅的实情:“其实我不确定今天是不是我生日,我妈不记得我具体的出生日期,今天是我外婆当初给我上户口的日子。”
她妈当年因为一个男人离家出走,和小老太太决裂,两年后带着两个月大的她狼狈回家,外婆问她妈她什么时候出生的,她妈浑浑噩噩的连月份都答不出,小老太太便自作主张给她定下一个新的出生日期,每年到这一天,小老太太给她下一碗面再煮两个鸡蛋就算庆生。
真相超出陆明霁的认知,他才点燃的怒火还没扩大就兜头浇下一盆冷水,哑口无言。
自他有记忆以来,他妈的每一个生日他爸都会大张旗鼓为其庆祝,他每年的生日排场略逊色于他妈,那也是呼朋引伴,收到的礼物堆成山,拆都拆不完。
去年他成人礼,更是盛况空前。
包机带着彭靖驰他们去大溪地嗨了一整周,他爸给他的那张副卡险些刷爆,吓得他爸以为他染上什么不良嗜好,打电话一顿逼问。
所以在他看来,庆生是每一年当中的头等大事,所有佳节加起来都没有过生日重要。
其他节日是大家一起快乐,而生日独属于自己,意义非同凡响。
像路琼这样随便约个人吃顿饭就算庆生,还能庆得开心,陆明霁不能理解。
兜里手机连续振动,路琼解锁察看,是辅导员的消息,明天的公益活动临时通知更换地点,活动内容也有所调整,顾不得闹脾气的陆明霁,先处理起正事。
陆明霁也沉默着,心绪翻涌。
快要到校门口,路琼还没解决完事情,陆明霁拽住她挎包一角,拦停她。
路琼不知就里:“怎么了?”
陆明霁指着便利店角落一处座位:“去那等我。”
说完,他朝便利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