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奇地拔下来瞧,是一只玉雕的梅花白玉簪,玉就是普通的常见不怎么名贵的玉种,但看得出制簪的匠人手艺极其精湛,琢磨的工艺细致入微,便是连那豆子大小的梅花的花蕊都能看的分明。
玉珠侧头看向身旁的男人,扬了扬手里的玉簪挑一挑秀眉示意询问。
男人看她一眼,理理自己的衣袖,装作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说道,“也没没甚事体,就是碰巧见到这簪子瞧着停适合你簪发的,就买回来了,你若觉得尚可,便随意戴戴罢。”
金小宝继续在旁吹捧,“阿娘好看!”
玉珠手上带着相思豆手串,手里拿着这梅花白玉簪,心里一下就笑开了。
这一大一小两个家伙,真是……
***
宜城不大,马车当天就驶出了城。
城外的道上一路过去,见到的车马人也不是很多,速度倒也是快。
虽然车夫按照雇主的要求一路加快了不少速度,但马车上有女人有幼童,能加快的路程终归有限,一天毕竟只能跑那么些路,马儿要喂水吃草,人也要进食睡觉,况且这天儿大概是要变了。
宜城出城往北一段路程内都是叫荒凉的,故而车夫和玉珠他们商量,早早地就在太阳落山前找了和附近的村子落脚借宿。
便是宜城那也是远不及宁州富裕的,这宜城外的偏僻小村落更加,整个村子贫穷破败。
只村长家倒还算是最整齐的,玉珠让罗护院去与村长家交涉想给钱暂借一晚。
这个村子的人倒还都算淳朴,村长一家二话不说便答应了,眼看贵人给了丰厚的报酬,村长甚至还把他们自己和儿子儿媳住的最好的两间屋子让了出来,甚至还把家里唯一一只正在下单的老母鸡载了给玉珠一行人煲汤作晚饭。
虽然条件艰苦些,但已经是目前方圆三十里内最好的选择了,玉珠吃了点东西填肚子然后就带着儿子早早地去歇脚了。
对此,神尊大人嫌弃得无以复加,看着缩在狭窄简陋的炕床上努力哄儿子入睡的妻子,恨不得挥挥手把这地儿变个样,但好险忍住了……
夜色降临,戌时末,板了快一个傍晚脸色的天儿终于是在一声春雷炸响后下起了瓢泼大雨。
刚把儿子哄睡,赶路累了一整天的玉珠也准备躺下来闭眼睡上片刻。
而就在此是,却听到院子外哗哗的大雨声中传来了一些异样的喧哗和响动。
玉珠顿时睡意全无,警觉起来,正要让自己夫君出去瞧瞧状况,村长媳妇面露难色就进来与夫妻俩商量,说是外头又来了一家赶路途径此地的人家,因着天黑暴雨便也想进来躲雨借宿一晚,想请玉珠一家能否匀个房间出来,为此,对方愿意出钱将玉珠一家的借宿费用和他们自己的都承担包下。
苍羲看着睡梦中也有些不踏实的儿子,想也没想,直接一口回绝,“先来后到,不匀,叫他们去别家。”
就这样,他们自己人住的还不够呢,几个护院和镖师都只能借宿在旁边几户人家。
村长媳妇一听他们不愿意便也不再勉强,出去回了花。
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没成想村长媳妇才出去片刻,后又领着一个中年打扮妇人进来找玉珠,对方倒也客气,“不知这家是哪位公子夫人,多有打扰实也是无可奈何,我家夫人即将临盆,行路艰难又遭逢天黑暴雨,这村子也便只这一家条件好些,我家公子只要一间房与夫人休息便可,还请二位发发善心。”
苍羲被扰得烦不胜烦,正想要再次拒绝的时候被玉珠拦住了。
玉珠一听说是有即将生产的孕妇,她有些感同身受,便答应了,将云朵几个住的那间腾出来给那孕妇。
对方不住地感谢,还说主人家要亲自见面答谢,但玉珠都拒绝了,现下她只想能早点入睡明早好早些赶路。
隔壁那家住进来后现实一番短暂动静,过后倒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大抵也是歇下来。
就这样一直安静到半夜,雨倒是小了些,可旁边屋子的动静却一下子大了起来,还越闹越响……便是连金小宝也被吵醒了,窝在娘亲怀里哭了几声,玉珠忙拍背哄着想让他继续入睡。
苍羲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他起身下炕,猛地拉开房门,正巧就看见隔壁慌慌张张地人进人出,一拉开门,便能清晰地听到女人一阵阵痛呼声传来。
玉珠瞧着情况不大对,便也抱着儿子走下炕来,站在门叫住了也急得团团转的村长媳妇打听发生了何事。
村长媳妇说,是那孕妇忽然发动要生了!
那间屋子里吵吵嚷嚷地一团乱,女人的惨痛呼叫伴随着一个男人急切的大声喧哗。
“来人来人!产婆还要多久?大夫呢大夫,有大夫吗?”
那男子像无头苍蝇一样冲出房间,正巧和站在旁边房间门口的玉珠一家三口面对面碰了个正着。
两方的人在看清对方长相的一瞬间皆怔愣在了原地。
苍羲看着那男子,脑中那根名为极度警惕的弦锃一下就绷紧了,那一脸的警惕和不待见丝毫不带掩饰,“怎么又是你!”
那男子见到玉珠夫妻明显也是极为吃惊的,一见人丈夫如此反应,不免也觉得有些尴尬,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是好。
玉珠在旁看着,有些尴尬地偷偷用胳膊肘捅了她夫君一下,对那男子面带歉意地笑笑,“实在抱歉,我相公他有些激动,不过公子你为何会在此,那日船上分别,记得说过我们日后不会再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对于苍羲大人来说,这位假象情敌的威胁可比之前的宋叙/重沂多多了
第56章
这男子名叫周琰,面对面前这对夫妇的疑问和不大待见,他也是只有无奈和苦笑。
他知道因为那些杀手的缘故,这对夫妻应是极不愿意在此见到他的,他也不知这莫名的缘分居然会如此神奇,明明当日在船上双方都心照不宣地默认只当从未见过对方,谁知天大地大,人海茫茫,居然就这么巧合地又给碰上了,还是在同义句人家借宿,碰到了隔壁……
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这对夫妻的问话,况且他现在还有十万火急的大事。
周琰不及回答,他身后的屋子里再次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呼痛声,吓得他浑身一个激灵,面色瞬间白了几个度,匆匆忙忙避开玉珠夫妻二人,“二位别的事容我稍后再说,当务之急我必须找到大夫和产稳婆,不知二位一行人中可有会已属的大夫?”
玉珠犹豫了一瞬摇了摇头,他们这回出门得急,自然不可能会专门带了大夫同行。
神尊大人更是冷哼一声,直接就把头瞥到了一边,呵!这干他何事!
周琰看着这夫妻二人的表情就也知道了,这种荒郊野外的,能有个住的地儿已经很不错了,出门在外,瞧着都是行急路的,谁还会捎带上个大夫……他虽有些失望,但也无暇多想,和玉珠夫妻随意拱拱手后绕开他俩就去朝外院几个他随行的下人疾呼,“大夫呢大夫,可有人去找大夫,还有稳婆,快些!”
“公子,都已经去请了,产稳婆只能先请村子上的,一会儿就到了啦,大夫……说最近的一个大夫也住在距离此处五里外的村子上,这……荒郊野岭,又下过雨,一时半会来不了,公子……”
“去!再去!背也得给我把大夫背过来!”
“公子!公子!稳婆……”
“怎么样,稳婆来了吗?”
“小的去找了……稳婆的儿子说,那稳婆说是……说是昨儿个娘家老娘身体不适,她回娘家去了,回不来……”
“再去找!这个村没有就去隔壁村!”
“公子……公子不好了,夫人晕厥过去了,孩子还是没动静,一直在流血……怎么办……”
玉珠和她夫君站在自己的房门边,听着这乱糟糟的动静,不禁骤起了眉头。
妇人生产一只脚就等于踏进了鬼门关,那生产时的痛苦她是切身体会过的,这一家人,这种时候还在荒郊野岭晃悠,说明并没聊到孩子会在此时发动,这般情况,多半凶多吉少……
玉珠抿唇思索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决定往那男子的方向走去。
这一家人的身份明显没那么简单,她本不愿沾染是非多管闲事,但同为女人,同样经历过那种撕裂身体的痛苦,同为母亲,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孕妇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尸两命,就这样死在眼前。
玉珠才刚往堂前方向走了两步,就被晨苍羲从身后一把抓住了,回头一瞧,男人严重有她不易察觉到警惕,“你这是要做甚?你要去找你男的?”
玉珠可不知道她的夫君此时此刻的心情,她把儿子递给苍羲抱,“相公莫要紧张,我只是尽我所能去帮一把手,夫人生产,事关两条人命,我总也不能就眼睁睁地看着。”
苍羲眉头渐渐皱紧,他看着自己妻子,沉默一瞬后才开口道,“珠珠,人之命数自有注定,”
上回在船上的时候,苍羲就看出了这怀孕的妇人已是面相隐隐黑气缭绕,已是带上了将死之相。
苍羲神君曾经为天地万物而战,但他从亦是个不会悲天悯人的天神,三界万物一切遵循法则,繁衍灭亡,有生有死,凡人的生生息息在他眼中就是天道法则的运转轮回,万物遵守法则,即便仙神也如此,只是寿命长短的问题罢了,所以这回去柳城见玉珠病危的外祖母,其实若是他出手完全可以叫她外祖母寿命拖延,但他并没有,一切遵照这三界运转的法则……
冷情冷性的苍羲神君,在他眼中生灵之生老病死是规则,他看在眼里,却从不曾想过抽手干涉。
只三界众生中,只她是他唯一的例外罢了……
玉珠却是看不懂夫君眼中的情绪的,她只是笑笑安抚道,“无碍,相公你先带着小宝回屋继续睡去罢,或许能帮上忙,那便是救了两条命在。”
玉珠毕竟是生育过的,总有一些经验在,生小宝之前,因为紧张害怕,她还特地钻研过一阵与妇人生育相关的医书,认真请教过大夫。再者,虽然没有大夫稳婆,但与对方产妇一行中不是几个男子就是两三个稚气未脱的小丫头不同,但她们一行中还有一个经验丰富的乳娘。
苍羲知道她一旦做了决定便是再如何也劝不住的,只能看着她朝正堂里正在奔溃抓狂的周琰走去。
他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正在堂下交涉商量的俩人,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抱着儿子转身回了房。
气哼哼地关上房门走回炕床,苍羲把儿子放在炕床上,脸色黑如锅底。
“阿爹……”金小宝是个聪明的孩子,敏锐地察觉到父亲此刻心情不佳,便也没有吵着要去找娘亲,只怯生生地喊了他一声。
苍羲默了默,而后伸手揉了揉儿子头顶细软的头发,对他笑笑,“小宝乖,先睡吧。”
小宝被他抚了两下,便闭上眼沉沉睡去,没一会儿就发出了细细的奶鼾声。
苍羲在确定儿子是真的睡熟过去后,他对着屋子喊了一声,“灵芝小妖。”
灵芝精出现在屋内,对着苍羲轻声行礼……
不多时,金光灿烂、富丽堂皇的司命星君就出现在了这间狭小简陋的小屋里头。
甫一现身,司命尚四周这寒碜的环境有些懵头,这也不像是在金家的样子,这神君一家是去了哪里?
司命好不容易在九重天的机缘府上安稳了几日,再次被喊下来的时候,有些状况不明,摸着头问尊上所为何事。
苍羲阴沉沉地盯着他,“你现在且去探一探旁屋门口那与本君娘子站在一起的那男子的命格,探完了把再来回复本君,探得仔细些,不准有分毫差错。”
司命被他盯得后背脊直发毛,按照神尊大人的要求,化出运簿闭眼催动灵力。
没一会儿,他猛地睁开眼睛,正好就接上对面神尊大人嗖嗖放过来的目光冷箭,他后背的冷汗都快要下来了。
当真该死,他这几日没留意,竟没料到这运簿的命格已经进行到了这一茬了!
这就是那金娘子最早与她那第二任皇帝丈夫结下不解之缘的初始啊……
瞧神君那架势,分明就是想把那愤怒妒火的账算在他头上……
苍羲瞧他那僵硬心虚的模样,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一把夺过司命手里的运簿,一行一行仔细阅读。
读着读着,他的身形就越来越僵硬,对着上头那一行字——“周琰纳金玉珠为侧妃,两人于危难困境中相互扶持,相知相爱,周为金多年不娶,待君临天下之时,不顾天下不韪,册封金为后,此后以后恩爱余生,是为广颂之佳话,二人亲子被立为太子。”
苍羲眼睛都红了。
司命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啧啧啧,能把苍羲神君气成这样,看来这金娘子命定的第二任丈夫在神君眼里,确实是个危险的劲敌……
生怕神尊大人把运簿连带着他本人一道给撕了,于是司命聪慧机灵的小脑袋瓜极速运转,想着补救的办法,“尊上,这个运簿不能撕,这……这个小仙也不好预料,命格就是这么写的,也不好随意抹改了,否则会被天君发现的,但尊上,小仙之前就说过,若不着痕迹地改些关键转机,亦是在运簿的合理范围之内……”
苍羲目光定定地看向司命,他如今真是已经受够了这替命格历劫控制和那所谓的天启轮回结的束缚,差点就直口说其实便是让那天君父子发现了他们还能拿如何?
但他同时又想到了好些最近令他烦恼纠结的事,最好还是忍住了……
“这可是你说的。”苍羲冷冷的斜睨司命。
司命战战兢兢地咽了口唾沫回道:“对对……对!这是小仙说的。”
只求尊上他老人家闹幺蛾子的时候稍微收敛一些,叫他不至于太难收场……
苍溪冷嗤一声,不屑的勾勾唇角,朝司命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你可以滚了。”
司命只犹豫了一瞬,之后就立刻抱紧了他的运簿麻溜儿地滚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