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去吗?”看着黑黢黢好似没有底的深洞,长安咽了下口水,“有点深啊?里面有啥?心跳,那不就是有活物吗?”
看出他的害怕,魏源对这个师弟其实是有点无语的。
别看人长得五大三粗,但是怕的可多了,比村里姑娘胆子还小。
他摇摇头:“总要有个人在这里望风,不如你就留下,如果有任何异常,都直接传音给我。”
长安松了口气:“行,行吧,你们可照顾好我大师兄啊?”
许栩看出来他是个金刚芭比,也就不再要求,反正她和长渊是势必要下去的,魏源和长安之间,显然是前者更加有用。
他目光炯炯的看向不远处的巨石,心里早就有了成算,如果真的有危险,他就用石头堵住洞口,这样谁都进不去。
但他忘了,别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这边准备下洞的三人还不知道他的危险想法,此时还颇为信任地做着计划,事不宜迟地出发。
“我先下去,”长渊叮嘱道,“你们两个跟紧我。”
他好像都不知道什么是害怕,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跳了下去,甚至为了保证许栩和魏源的安全,把碧莹都留给了他们。
两个人都不会御剑,只能硬生生往下蹦,然后碧莹乖乖在下面接着,托住他们一点点飘下去。
下去的路比想象中要长,无边的黑暗和狭窄的通道令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许栩捏紧了拳头,第一次知道身边没有长渊原来是这么没有安全感,绝对武力,她需要绝对武力呜呜呜。
她的保镖怎么一言不发!
“目前是比较安全,”心里刚刚哀嚎,耳边就有了传音,少年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没有发现人迹,放心。”
有他这句话,许栩悬着的心立马就放了下来,站在碧莹身上也不是那么虚了。
就是有点抖,但不是她抖。
她扭头,只见魏源双腿打颤,不复平日温文儒雅的模样,不停地深呼吸:“快了吗?快到了吗?”
“马上到了,”许栩心下不忍,忙安慰道,“下面很安全,你不要太担心。”
“安全就好,安全就好,”魏源此时松了口气,后又反应过来,“嗯?你怎么知道?”
许栩指着自己的耳朵:“长渊传音跟我说的。”
有点骄傲。
魏源咬牙切齿:“你们俩说悄悄话的时候,能不能也记得跟我转述一声。”
他难道是什么很坏的人吗?
说话间,碧莹终于拖着他们落了地。
“这里是地心吗?”许栩估算着长度,“感觉比当初我们掉进的那个千年地裂还要深。”
碧莹身上的鲛珠此时派上了大用场,不愧是金万当年花大价钱收回来的,白日里只觉得这玩意有点亮晶晶的,如今到了这样漆黑不见五指的地方,竟然称得上光彩夺目,比那些夜明珠之类还要亮,照的还要远。
亏得这颗鲛珠,三人毫无压力的沿ʝʂց着小路继续前行。
这里没有岔路,也没有其他的任何建筑,就是一条石洞,笔直的通往着某个地方。
越是往里走,三人的心却越发平静。
“我觉得,”许栩突然出声道,“前面是个好地方。”
如果允许,她恨不得当场睡一觉,太舒服了,从身体到精神的舒服,就像风尘仆仆跑了半个多月的旅人,突然到了豪华装修的温泉。
每个细胞都叫嚣着痛快。
她对这种感觉陌生,但长渊和魏源可不陌生,两人都没有心情再说话,脚下恨不得踩着风火轮地往前疾步而行。
许栩被甩在后面:“你们俩,跑什么啊,着急抢钱去……啊?”
最后一个字消失在这条长长的甬道尽头,一人高的石洞之后,他们所有的话语都变得苍白无力了。
“这是,灵脉?”
鬼使神差的,许栩没见过,但还是脱口而出它的名字。
怪不得从靠近以来,她就觉得舒服,鱼靠近了水,鸟拥有了风,孩子有了奶喝,这不舒服谁舒服?
“果然,”长渊心内激荡,语气却保持着平静,“方才在甬道里,我就有种很熟悉的感觉,虽不及一百年前灵力充沛时那么痛快,但这种气息我朝思暮想,做梦都不会忘。”
修士的根本,就是这条灵脉。
魏源激动地眼眶都红了,但很快又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啊,我曾经去中洲待过,那边开采灵石的矿山和这里长得并不太一样。”
灵石源于灵脉,这点毋庸置疑,修真界的人不是没有见过灵脉,相反,是到处都能见到,他们和山生的差不多样子,盘踞在修真大陆的每一处。
但这里的灵脉,怎么形容呢?
“像蛰伏的龙,”许栩先行总结道,“也许我们在陆地上看到的,不过都是他的衍生物罢了,而这里,才是真正的源头,灵脉最初的样子。”
当然,除了灵力,他们还察觉到这里浓郁的瘴气。
有魏源给的药,许栩和长渊抱着免费的不心疼原则,一人吞了三粒,吞的魏源眼皮子都在跳。
“省着点吃,这个原料可值钱了。”
“瘴气包裹在灵脉上,像是故意在压制它们,”许栩假装听不到他说话,转移话题道,“而这灵脉……看着好像病了似的。”
没错,就像生病的人似的,奄奄一息地在这里趴着,被黑色的瘴气骑在头上打。
灵脉的光已经很微弱了,刚进来时他们感受到的灵力,此时已经变得很稀薄了。
片刻,灵力又多了些。
仿佛是灵脉在呼吸之间,吐出来的那点边角料,就足够三人在旁边猛吸了。
“灵脉受损了,”长渊有点心疼的蹲旁边,这条龙虚弱不堪,不知遥遥的连接到哪里去,“这些瘴气想要占据它的身体。”
“是邪修?”魏源心思一动,“瘴气本来就是被他们给消除的,那时候大家还不信,觉得邪修怎么会这么好心,看来,他们是另有所图。”
许栩点头:“很可能就是掌握了操纵瘴气的办法,用它们来压制灵脉,甚至将瘴气和灵力相融合,生成只有他们才能吸收的力量。”
长渊恍然大悟:“居然是这样。”
“他们想要把灵脉彻底毁掉,这样万千修士就彻底失去了根基,无法修行,但他们却可以用瘴气吞并灵力为己所用,到时我们力量悬殊,不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虽然这个方式为人不齿,但许栩却需要承认,邪修这个群体蛮有创造力的,扔到现代世界说不定能成为什么疯狂科学家。
这么另辟蹊径的棋他们都能下,委实是……脑子比修真界的人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这些名门正派吧,人是好,就是太没心眼了,一百年了,愣是没察觉出这件事,实在是一群傻白甜。
许栩弯腰,看着被缠绕着,艰难呼吸的灵脉,她方才贴耳在地面,听到的心跳声,就来自于这里。
它是南疆灵脉最关键的位置,被瘴气欺负了一百年,口不能言,心里不知道多委屈。
但是它始终没有认输,在被人吃干抹净之际,它负隅顽抗,不仅存活了下来,还靠着一点点残存的力量,不断哺育着这片土地。
多可怜的孩子。
许栩将手放在它身上,因为刚吃了药,瘴气害怕她的味道,自觉地退开了些,而露出的大片灵脉好像是长久以来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终于抽空呼吸了口新鲜空气。
心跳声变得更快,更加有力。
许栩轻声问道:“我们能帮你什么?驱赶瘴气好吗?”
灵脉当然不会说话,但是她的机缘卷轴却又悄咪咪的出现了,像个毛毛虫似的从芥子囊里蠕动出来。
“嗯?你出来就出来,”许栩如临大敌,立马捏住了卷轴,飞快捡起了它顶出来的两颗灵石,“你动我钱可不能忍啊。”
而且看成色,还是沐娘给她的那种上好灵石。
这玩意怎么打开箱子偷到的?
她把灵石捏在手里,正打算塞回去,此时灵脉却突然快速跳动。
沐娘给的灵石成色纯净,光泽耀眼,八星八箭的切割手法,让每一面都闪烁着吉祥的光。
而这光,此时正悄么声的,假装不经意的,在许栩眼皮子底下偷偷地往灵脉飘。
像是一个不回家的渣男,跟家里的糟糠妻撒下了“我去加班”的谎言,实际上是投入了另一个女人的怀抱,如泥牛入海,头都不回的,缘散了,尽了,到此为止了。
心不在了,抓也抓不住,许栩痛哭流涕,也没能阻止自家的两颗灵石白眼狼似的给灵脉当了养分。
魏源和长渊一人一边的拉着她:“节哀吧,石死不能复生。”
“它们虽然走了,但永远活在你的心里。”
“不,我不接受,”许栩心如刀绞,“我们明明认识了那么久,沐娘将它们托付给我,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它们。”
再见来不及挥手,方才还光彩夺目的大灵石,此时已经变成了两颗灰扑扑的普通石头。
就像在外面乱玩之后,家财万贯都被小妖精给骗走了,孑然一身的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怀抱,祈求收留。
可惜许栩爱的也只是它们的皮囊,此时打量着灵石里确实一点灵气都没了,就干脆的扔到了一旁。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拜拜了您嘞。”
无情地丢掉了她的灵石,三人的注意力转移回灵脉,喝了点灵力,灵脉焕然新生,方才还耀武扬威的瘴气此刻反被打的退避三舍,消失了大半。
“难道说,吃哪补哪的道理用在灵脉上也一样?”魏源猜测道。
丢了钱的许栩就像丢了魂,出言讽刺:“你这么能猜,你拿出灵石来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魏源惭愧的低下了头:“我们千丝门都好几十年没见过灵石了,就之前你给的诊金,还没来得及摸热乎就拿去买草药了。”
他努了努嘴:“喏,就你吃了三颗的这东西,你给的灵石买的。”
合着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许栩瞪眼:“那我们刚才吃药你心疼个什么劲啊?”
“害,我这不是寻思你们吃不完我再收回来退了去,”魏源摸摸头,“省点是点呢。”
她又看长渊,对方坦然地双手一摊:“别看我,我最后的积蓄用来给你交住院费了。”
两个身无分文的人一左一右的用道德绑架的眼神看着许栩。
“再给它吃一颗,就一颗。”
不仅是他们,甚至灵脉,都好像克制着心跳的频率,等待着新的喂食。
有时候,许栩挺恨自己不够凉薄。
哎,既然都已经损失了两颗灵石,那就送佛送到西,她从包里又掏出一颗,还不等犹豫,那点灵力就被吸走了。
三颗上品灵石给了灵脉喘息的机会,没了瘴□□皮膏药般的压制,它们开始变粗,变高,巨龙终于从沉睡中缓缓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