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禾拉住他的手腕,自身的灵力游蛇一样进入祁柏的体内。
灵力交融和借灵力给对方用不同。
灵力交融对于修者而言是十分危险的事情,倘若被灵力进入的那一方心存戒备,或者心念不纯,导致两种不同的灵力在他体内互相打架,被灵力进入一方很有可能会走火入魔。
但祁柏嘴上不说,潜意识却表现着对遂禾全心全意的信任。
他说自己属于遂禾,从来不是一句虚话。
遂禾的灵力在祁柏经脉中游走一圈,顺便帮他疏通不畅快的地方。
通过灵力交融,遂禾对祁柏身体的掌控也越发清明。
强行跨阶突破带来副作用已经消退,他体内灵力充盈,再过几日就可以试着继续高强度修炼了。
全程祁柏都乖乖缩在遂禾怀中。
两人身形相差无几,但近来他实在肉眼可见的消瘦,加上身体刻意蜷缩,竟然也有几分小鸟依人之感。
遂禾打开窗户,凉风习习,花前月下衬出两人影子交缠,不分彼此。
翌日清晨,遂禾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彼时她正站在殿宇外的花园里,琢磨着是否在花圃中央加一个秋千。
另外宫殿始终没有名字,她已经定下清辉殿三字,打算择日请能工巧匠雕刻匾额挂上去。
正想着,迎面忽然撞上一人。
遂禾长眉微蹙,转瞬压下情绪,面不改色上前,“我的住所不许人和妖接近,你怎么闯进来的。”
她不在清辉殿时,会在外围设下重重禁制,不许妖入内,更不许祁柏出去,昨日她回到清辉殿,顺手抹去了紧致,不想被这家伙钻了空子。
沈非书听见遂禾兴师问罪的声音,一个激灵,有些心虚地对上她的视线,“我、我想见你,你为何始终不给回复。”
遂禾挑眉,有些好笑地说:“妖族许你住下是看在你有妖族血脉的份上,你在妖族住了没几日,该不会忘了自己还没有摆脱细作的嫌疑吧。”
沈非书被噎了一下,悻悻说:“以前、以前在正清宗,你还要叫我一声师叔。”
遂禾淡淡看他良久,扯了扯唇角,虚以委蛇道:“以前是以前,现在看在师尊的面子上,叫你一声师叔也无不可。”
“师叔找我有什么事情,大忙定然是帮不了,但小忙却可以说来听听。”遂禾说。
沈非书耳根微红,眼中浮现些许酸意,“你和祁柏仿佛关系很好。”
遂禾脸上的假笑收敛,慢慢说:“你费尽心思找到我这里,不如开门见山一点,节省时间。”
沈非书咬了咬牙,道:“在正清宗时,我也曾帮你化解程颂的为难。”
遂禾神色不变,“念往日些许恩情,我才愿意冒着风险默许你留下。”
沈非书被噎住话头,脸上委屈之意更甚,他跺了跺脚,见遂禾绕过他打算离开,他连忙说:“你不想知道沈域眼下修为几何吗,他吸食了很多人的灵力,不说别人,只说凌清师叔,她已经进阶大乘期,又是修炼无情道,灵力纯粹,只吸走她一个人的修为,沈域便不可同日而语。”
遂禾脚步停下,掀起眼皮,审视着沈非书。
沈非书没有气馁,他扬了扬下巴,忍着羞耻问:“想知道吗,和我睡一晚。”
“?”遂禾愣了下,转瞬气笑了,眼神如同看病人一样,“你没事吧,胡言乱语什么。”
“我认真的,”沈非书咬牙,“我不会比祁柏差的,一定让你满意,随你怎么玩都行。”
“啪。”
掌掴声忽然想起,沈非书被打得侧过头去,左边脸颊顷刻高高肿起。
沈非书捂着脸不可置信,“你打我。”
遂禾面无表情,“清醒了吗,清醒了就滚。”
沈非书表情有些狰狞,“祁柏究竟有什么好,从小到大,你们皆更喜欢他,沈域是,你也是,当初你只是一个金丹,我就知道你是不同的,我偷听了沈域和那个修者的对话,我知道死掉的那个老修者和你有关系,所以我才冒死去拿了他的遗物。”
“我究竟哪点没比过祁柏。”
遂禾静静看着陷入魔怔的沈非书。
她知道沈非书在想什么,从前在正清宗,私下里她费心研究过正清宗的人物关系网。
沈非书和祁柏年岁相差不大,但因为有祁柏珠玉在前,加上沈域残忍的计谋,从小到大,祁柏总是受到更多的瞩目,尤其是亲生父亲绕过沈非书,将正清宗宗主之位留给祁柏,这无疑是向天下人宣布,沈非书天资愚钝,不堪为重用。
她了解沈非书的心性,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成了沈非书比较高低的一环。
遂禾冷眼看着眼前青年的脊背弯折,见他倏然跪在地上,眼看已经是泣不成声。
她拧起眉头,冷声说:“这样发疯像什么样子,既然已经脱离正清宗那个苦海,何必还要把灵魂困在过去。”
“我……”沈非书仍旧哽咽得说不出话。
遂禾用鞋履抬起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睥睨着他:“除了你自己,没有人能救你,这里是我的居所,倘若你再闯进来,我就杀了你。”
她忽然注意到什么,侧头看去,却见祁柏披了一件单薄外衫,不知道在远处的廊下站了多久。
遂禾抬脚便向祁柏那边走,沈非书忽然匍匐上前,眼看就要抓住遂禾的腿。
廊下的祁柏脸色微白,抿唇盯着遂禾。
遂禾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的跳。
好在沈非书动作不快,她一个侧身,完美避开。
沈非书眼中不甘,“我什么都能做,你想怎么爽都行,或许只试一次,你就会改主意。”
遂禾揉了揉额角,俯身弯腰,对上他狗狗一样不甘的眼神。
她慢条斯理:“不是我不给你机会,可惜我对后来者实在没兴趣,何况,我对孩子一样的人更没兴趣。”
沈非书脸色煞白。
遂禾见他不再作妖,直起身大步走向祁柏。
祁柏已经是分神期,加上距离不远,方才的对话定然是全被他听见了。
遂禾正琢磨着要怎么解释,祁柏却只是低沉着垂着眼帘,像是一尊瘦削没有情感的雕像。
遂禾见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触手冰凉,很难不让人心生怜惜。
遂禾真诚解释:“这次是我疏忽,下次我不会再放阿猫阿狗进来叨扰我们。”
祁柏抿了下唇,他侧头看了一眼在远处满脸不甘的沈非书,片刻后轻轻摇头,“我没事,只是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遂禾拥住他,头习惯性搭在他的肩膀上,顺手将两人垂下的一缕发丝缠绕在一起。
她的银发十分妖冶,但和他的墨色缠在一起时,却显出几分温顺平和。
“我大概想起,沈域是用的什么招数,达成了吸食修者灵力的效果。”
“什么。”
遂禾霎时正色起来,她下意识直起身,忘记了两人的发丝还缠绕在一起,她轻‘嘶’一声,伸手去解两人被打成结的发丝。
祁柏静静说:“应当是,借用了魔器的力量。”
“魔器?”遂禾有些讶然,“上灵界已经数万年没有出现魔器了。”
“我平生所见唯一一把魔器,也是偷偷在沈域的密室发现的。”祁柏蹙眉。
“是什么魔器。”遂禾问。
“献祭用的,沾血越多,威力越强,我记得那把魔器古书上是有记载的,叫做借灵。”
“借灵?”遂禾扯了下唇角,“名字倒是对上了。”
“是,那把魔器没有攻击的效果,却能转化别人的灵力为己用,但是副作用极大,使用者定然走火入魔,重则甚至会爆体而亡。”
顿了顿,他补充,“是真正意义上的爆炸,借来的那些灵力就相当于是炸药,加上他自身的……抱歉,使用借灵有百害而无一利,我之前没有想过他会用借灵,是我疏忽了,没有及时告诉你。”
遂禾面色微微凝重,“这样的底牌都被他翻了出来,看来,他和我持有的是同一种心思。”
“什么?”
“决一死战,倘若他能顺势杀了我,鲛珠的力量足够他成为真正意义的神,那时候自然不再怕副作用。”遂禾理顺他的头发,解释说。
“他既然使用借灵,我们可以把时间拖久,等他承受不了副作用爆体而亡。”祁柏抿唇。
“怕是不行。”遂禾道。
“为何?”
“如果我避战不出,把他逼急了,他直接来妖族,在妖族开战,让妖族生灵涂炭才是我最不愿意看见的,偌大一个正清宗还不够他霍霍吗。”遂禾说。
祁柏脸色微白,“他使用借灵,你应该有胜算的吧。”
遂禾慢慢抱紧他,拍着他的脊背安抚,“有,放心吧。”
虽然得到遂禾再三承诺,但祁柏仍旧不安,他再次进入了疯狂修炼的状态,夜以继日,加上遂禾在关键时刻拉着他双修,帮他充盈灵力,祁柏终于在三个月期限将近时,迎来了大乘期的雷劫。
澎湃翻滚的雷云笼罩在清辉殿上空时,遂禾正和风麒站在山顶谈事。
风麒远远看见雷劫,忍不住感叹:“不愧是从前的剑尊,三月为期,竟然真的让他做到了。”
顿了顿,他挑眉看向一旁的遂禾,见她神色间并无差异,啧了一声,“他再次回到大乘期,你也能安心了,真不知道那条鱼有什么好,同样相处半年,你总是更偏爱他。”
遂禾鼻尖翕动,装模作样道:“你闻到什么没有。”
“什么?”风麒狐疑。
“一股酸味。”
“你!!”风麒炸毛。
遂禾眼中浮现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吩咐你的事情好好办,有什么事随时让哭妖来联系我。”
“知道了。”风麒撇嘴。
“陆青最近在做什么?”遂禾又问。
“他堂弟死后,他就一天比一天沉默,住在客所闭门谢客,谁也不见,不过我猜如果是你去找他,他肯定愿意一见。”风麒耸肩,漫不经心道。
“怎么?你找他有事情?”
遂禾正要说话,倏然面色微寒,原本轻松的神情骤然冷厉。
风麒被她的样子吓到,“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
遂禾凝重摇头,“我说的那些你先去办吧,我有事情要处理,先失陪了。”
她话音落,召唤出凤还刀,直奔清辉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