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和妖见状,纷纷效仿。
高澎设置的幻境是梦魇类幻境,被卷入者将会看见自己平生最不愿意想起的回忆。
祁柏冷静地打量着四周,他回到了遇见遂禾之前,甚至是成为剑尊之前的时间点。
他独自跪坐在泥地里,断剑静静躺在不远处。
他静了半晌,木然起身。
面前,沈域逆着光,负手向他走来,他居高临下,眼神蔑视,“三个月仍然没有达到筑基,你真令为师失望,为师罚你跪在这里思过,你怎么敢私自起身。”
祁柏冷淡迎上沈域满含打压的双眼,他扯起唇角,平静道:“幼年的经历的确曾令我感到痛苦,但远没有耻辱多,修者可以轻易沉溺痛苦的幻境,耻辱的幻境却要大减折扣。”
“你选错了,”他冷淡地说,“或许回到魔域那十年,我会更容易中招。”
面前的‘沈域’皱起眉头,睨着他正要说什么。
祁柏捡起断剑,毫不犹豫插入他的胸口。
幻境如同镜面,霎时破碎。
大约是进入幻境前被遂禾紧紧搂在怀里的缘故,祁柏没有真正离开幻境。
他琥珀色的瞳孔晃动两下,后知后觉眨了眨眼睛。
他看见了遂禾,年少时的遂禾。
这里……是遂禾的幻境?
祁柏不自觉向前走了几步。
遂禾似乎是站在一处秘境入口前,她衣衫单薄,最外面那件外衫看上去有些旧。
她冷冷凝视着前方洋洋得意的修者。
少年修者身着门派统一的服装,看上去比遂禾要光鲜亮丽太多。
他叉着腰,看上去对遂禾嗤之以鼻,“区区散修,也敢跟我们名门正派抢机缘吗。”
他拿出手中一看就颇有来历的宝剑,摸着剑身鄙夷说:“这样好的剑,你着破落散修自然是没有资格用的。”
“那是我在秘境中找到的。”遂禾沉声开口。
“你说是你找到的就是你找到的?”修者挑眉,挑衅地说,“谁能证明。”
“散修就应该绕着我们走,和我们抢机缘,你也配。”
身后立刻有修者附和,“依我看,秘境就不应该允许散修进入,什么样的阿猫阿狗,若是上灵界真出什么事情,最不服管教,想要横插一脚的也是他们散修,真是好事全让他们占尽了。”
夺走遂禾宝剑的修者大摇大摆上前,冷笑伸腿,显然是要向遂禾踹去。
祁柏脸色一变,他下意识叫了一声:“住手。”
然而这是遂禾的幻境,他即便闯进来,也只是一个过客。
那些修者似乎没有听见祁柏的声音,他的脚眼看就要踹在遂禾身上。
时间似乎慢了下来,祁柏担忧地上前,望着修者的眼神冷得吓人。
遂禾低垂着头,神色冷淡。
她没有动。
脚下的积水滩却咕咕噜噜开始冒泡,黑色的泡似乎是谁的恶念在发酵。
电光火石间,积水滩水浪翻滚,黑色的泡形成黑色的尖刺,冷不丁刺向几个修者的胸口。
被刺中的修者惨叫一声,化为尘埃消散。
不等祁柏松一口气,遂禾已经侧目看了过来。
大约是幻境即将破碎的缘故,这一次她看见了祁柏。
但她显然没有认出来。
她神色寡淡,说好听是无欲无求,实际上却是冷厉狠心。
那些刺穿修者心肺的水刃逐渐包围祁柏,带着铺天盖的杀气。
祁柏微微有些慌,他哑声说:“遂禾,你要杀了我吗,杀了你的师尊?”
遂禾听见他的话,无动于衷。
她在水刃的簇拥下迈步走向他,慢条斯理地问:“谁是我的师尊,我没有师尊。”
祁柏脸色发白,双手握紧,有些难堪地看着她。
那些水刃已经架在他的脖颈、四肢,甚至是他的腰身。
他清晰地看到有水刃缓缓停在他的腹下。
祁柏身上有些发寒,他艰涩地开口,有些悲伤地问:“你要杀了我吗。”
在幻境里死去,就是真的死了。但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遂禾醒过来。
遂禾唇角牵出一抹散漫的笑,她站在他的身前,手捏住他的下颌,慢条斯理地说:“我要将你一片片切下来,然后吞吃入腹,让我看看先从哪里开始呢……”
祁柏有些屈辱地闭上眼,涩声说:“别这样做,你会后悔的。”
遂禾笑起来,她凑上去,指腹将他的唇摩挲得殷红无比,又慢慢下移。
“就先从这里开始好了。”
她说完,倏然咬上他喉结。
祁柏身形一抖,闷哼声从唇角溢出。
她先是啃咬,然后转变为怜惜的吻,眼中浮现浅淡笑意,“师尊,你的味道真好。”
水刃和幻境同时散去。
祁柏怔了下,随即明白遂禾在耍自己,面色由白转红。
他脸上染上怒意,咬牙道:“遂禾!你太放肆了。”
遂禾笑盈盈将他搂紧,撒娇一般哄着:“师尊已经有大乘期的实力,我以为师尊至少会反抗一下,别生我的气嘛。”
祁柏脸色阴晴不定,在她的怀中一言不发。
王湛婉是步遂禾祁柏之后,第一个醒的,她紧蹙眉头扫视四周,见遂禾无事才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其余人也先后从幻境中醒来。
出乎意料的,哭妖没有醒,她太沉浸于过去,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眼中不时有泪水滑出,显然入戏已深。
鹅毛大雪已经将整个正清宗裹上一层银白,就算不说正清宗本身的危险,遂禾也不可能放任哭妖独自在冰天雪地里。
她当即道:“留下两个人守着她,其余人和我继续走。”
遂禾扫视众人,不容置喙地下令,“阿婉和陆青留下。”
王湛婉皱了下眉,“不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陆青也皱紧眉头,“你还是不想让我面对沈域吗,我根本不怕死。”
“这是最好的办法。”遂禾神色淡淡,“没有更改的余地,哭妖是根基稳固的大乘强者,最多两个时辰,她一定会醒过来,到时候你们一起上山支援也是一样。”
她留下几个防身的法器给两人,嘱咐道:“沈域大概率不在正清山,而是在祁柏曾居住过的浊清峰,那里阵法最多,也最容易设置阴招,你们上去时务必小心。”
王湛婉轻轻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
陆青沉默半晌,低声说:“杀沈域时别太便宜他。”
趁着天色尚早,遂禾等人加快脚程,仗着灵力傍身,只用半个时辰就登临浊清峰的封顶。
一路仍然没有活人的影子,只有一地干枯的尸体。
沈域称得上物尽其用,正清宗里除了他们,恐怕也只有上方盘旋的乌鸦秃鹫是活物了。
浊清峰山顶,主殿不知什么时候重新修葺完善。
沈域便站在通往主殿的高台上,他提着剑站在漫天风雪中,衣袂翻飞,依旧是翩翩君子的模样。
看见遂禾他只是挑起眉梢,有些讶然地说:“好大的胆子,冬日无水无木,你竟然敢挑在这种时候来找我,是带着你的小情人来找死的吗。”
遂禾同样握着凤还刀,霜雪一般的银发被她高高束在身后。
她勾唇漫不经心地笑,“倘若无水无木,那天上的漫天飞雪又是什么?沈宗主,你我谁才是那个不自量力的强弩之末啊。”
第88章
沈域的脸色有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但很快他又尽在掌握地勾起唇角,“暴雪再大,终究算不得水,你用起来仍然会大打折扣。”
“遂禾,我和你原本没有太大的仇怨,你何必趟浑水,把自己万年积攒的修为尽数折进去。”沈域冷然说。
他伸出手指,扬声道:“我再给你一个化干戈为玉帛的机会,交出喻随声,你和祁柏尽可离去,做世人艳羡的道侣。”
遂禾忍不住牵起唇角,露出几分讥讽的意味,“若放你存活于世,如何对得起死在你剑下的鲛人族亡魂,如何对得起老道士,你早该下去向他们赔罪了。”
“看来你不愿意,”沈域面色平静,无生剑赫然出鞘。
山上的风雪愈发骇人,漫天的银白挡住双方的视线。
遂禾的凤还刀同样握在手里,她向赤麟做了个手势,赤麟立刻会意,强悍的火系灵力形成一道火龙,向沈域的方向席卷而去。
飘渺的雪花遇热霎时变成湿润冰凉的雨水,视野也清晰起来。
沈域身后不知何时站了数名姿态僵硬的傀儡,他们耷拉着头颅,穿着的衣服各有不同,有几件一眼就能看出是各大宗门的长老服饰。
遂禾挑起眉梢,“将活人做成傀儡,沈域,你丧尽天良,当真不怕报应吗。”
沈域面无表情,“强者自己掌握命运,又怎么会怕报应。”
“我强悍至此,连天道都不能奈我何。”
他挥手,数个近大乘修为的傀儡霎时疯狗一样冲出去。
祁柏得到遂禾应允,立即提剑而上。
他已经恢复剑尊时期的修为和实力,加上重塑的身体素质远胜寻常修者,同时对战近十名高手也能落于不败之地。
沈域和遂禾几乎同时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