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白抿着唇偏过头，克制地收回手时，右手却突然被拉住。
祂低下头，看到少女修长纤细的手指反握住祂。
云奚偏过头，瞳仁里映着祂的影子，叹气道，
“明明平时那么聪明，这次没有看出克里斯在挑拨离间吗？你松手就是真中了祂的计。”
叶空青生动的表情和情绪，确实可能是律白在人类世界习得的。祂将人类的情绪表达当成了方程式一样学习——当遇到某种情况，该调动哪块肌肉，往哪个角度移动。
但云奚不相信祂真的没有情绪。
毕竟，她在律白的记忆里，清楚地看到祂带着她仅存的信物跋山涉水，去寻找复活的方法。
虽然面无表情，但被祂同化同感时，她感受到了几乎窒息的悲伤。
曾经的律白，只是不擅长表达情绪而已。
被云奚勾住手，律白唇角小弧度地扬起，灰眸平静，深处却荡起细小的涟漪，
“嗯。”
声音平和。
风筝，自己飞到了祂怀里。
再看克里斯的目光，比起之前的冷酷锋利，已经变得平和了。
但祂‘友好’许多的目光并没有让时空主宰感到高兴。
反而让祂幽蓝的瞳仁变得深幽起来了。
眼中只有一点如灰烬般残余的笑意。
唇角的弧度只有浅浅的一缕，那是祂常年保持微笑留下的肌肉记忆。
只要是个智慧生物，都能感受到克里斯并不愉快的心情。
祂的目光一直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显然十分在意。
“我带你回学校。”律白拉住云奚，“石多多他们很想你。”
祂顿了一下，“我也很想你。”
云奚想着，确实缺课太多不好。反正昭烈的线索她找到了。
“我和舅舅说一声就走。”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叶空青是怎么进皇宫的？！帝国的皇宫简直跟筛子一样啊！
不过看到旁边的律白。
算了，秩序神亲自下场，也不算冤吧。
不过，要离开前，云奚看了眼克里斯。
克里斯还没完全解决掉。
律白转生成人的好处是，用人类的躯壳，他想再现世待多久都可以，没有降临限制。坏处是，如果使用力量，祂这具身体会崩坏。
要是克里斯不停地拦着他们，她们还真不一定能顺利离开。
“奚奚。”出乎意料的，克里斯并没有打算拦着祂们。
祂优雅地走过来，好像之前和律白的剑拔弩张不存在，看到云奚眼中的讶异，弯眸微笑，“奚奚认为我会拦下你吗？”
云奚，“你有前科。”
“你不喜欢。我怎么还会这样做？”
克里斯露出温和雅致的微笑，修长的眼睫洒下阴影。
云奚挑眉，没有说信和不信。
克里斯将一枚精致的小盒塞在她手上。
“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点心，还有鲜榨调配的果汁和饮料。我停滞了里面的时间，你随时取出来都是新鲜的。”
“里面是折叠空间。是一个月的份量。”
按照克里斯的能力，不论祂一口气做多食物，祂都可以让它们永恒保持在最完美的状态。但不知道是不是祂本身是掌控时间的神，祂自己却‘觉得不新鲜’。
“本来想每天给你现做。但是奚奚好像不大想看见我。”
克里斯露出包容的微笑。
逐渐变浅的日光洒在祂银发上，深邃的蓝眸色泽浓郁，像是颗浓艳忧郁的蓝宝石。
风从破碎的玻璃窗外轻轻吹过来，祂耳坠摇曳，长睫在眸底渡上阴影，声音轻得像是风，“我并不想被你讨厌啊。”
云奚看着无害脆弱的克里斯，却想起舅舅提及命运之主时的警惕，
“是你诱导凯撒大帝创立做实验。”
“是。”克里斯点了点头，伸出手露出锁链，“我被昭烈困在了神殿。刚开始清醒时，只有灵魂才能偶尔通过不稳定的时空显现人前。
但是想要照顾你，必须有一具躯体。加图索家族的体质最适合做我的容器。”
云奚没想到克里斯一点都不美化自己。
克里斯像是看穿她的想法，微微一笑，“我说过，我不会再隐瞒你。”
第276章
“而且，虽然按照契约，我赐予加图索家族力量，他们理应向我奉献。但我并没有强迫他。”克里斯眉眼柔和。
“我只是将选择交到了他的手中，告诉了他一种可能性。到底做还是不做，取决于他自己。”
“只是，人类总是难以克制自己的欲望，事后后悔。”
说到最后一句，克里斯语气颇为遗憾。
祂引诱，但从不去逼迫。
但是，祂擅长抓住人类心底的执念。
当饿极了的人看到一本香喷喷的肉摆在面前，怎么才能遏制住自己去吃的欲望？
云奚心情复杂。
其实联邦调查局给她看过的档案中，标记为高危的命运之主有关事件中，克里斯也是这样做的。赐予力量，选不选择用，由自己决定。
为此，联邦特情处一直在命运之主的判定上争执不休，不知道标记为正神，还是邪神。
只是，每一个被实现愿望的人，都以悲剧收场。例如联邦特情处十届的特情处长，曾在绝望之际看到命运之主，进行许愿，最终维护了职责，自己却成为容纳污染物、意识清醒却永不能行动的雕像。
也许是出于个人情绪，因为这件事，联邦特情处最终将虚无缥缈的命运之主标上了“邪神”。
不过，没有人知道，那捉摸不定的命运之主，其实是帝国的时空主宰。
“凯撒大帝是因为需要躯体，那联邦的特情处长呢？”云奚脸色复杂地问克里斯。凯撒是因为祂需要身体，远在联邦的特情处长却和祂扯不上关系。
她不知道对方的详细姓名，但她知道，克里斯明白她说的是谁。神祇的记忆加上祂检索时空的能力，祂能迅速对应上祂说的每个人。
问这些，倒不是为那些被实现愿望的人抱不平，毕竟这是他们的选择。
只是她想知道，克里斯是不是和凯撒所说的一样，将人类的世界当做了一场戏剧。
她在评估祂的危险性。
“那是因为，我在寻找奇迹。”克里斯轻眨下眼眸，“人类偶尔会在绝境中绽放出奇迹的花。他的力量，无法对抗那么多污染物，保护所有的人，除非发生奇迹。
我赐予他创造奇迹的力量，但是，奇迹是有代价的。”
克里斯右手一翻，手中出现一个散发金光的光团。
云奚看过去，瞬间被吸引了。
金色的光团像是心脏一般收缩，周围闪烁着星辉，只是星辉被限制在了固定范围，就像是星球外的环带。
“漂亮吗？”克里斯着看向云奚，温柔一笑。
云奚看到祂身影逐渐模糊。这次倒不是祂要进行空间跳跃，而是因为降临时间到了。
克里斯收回手，平静道。
“这个宇宙本该灭亡。它现在依然存在，就是一个奇迹。”
“在它走向灭亡时，扭转时间重新开始，需要奇迹。”
祂脸色恬淡，看见云奚有些散乱的头发，伸出手。
只是手伸到一半，就被律白冷冷抓住。
克里斯淡淡抬眸看向祂，然后神态自若地收回手，好像放弃了。
律白刚缩回手，克里斯突然俯身。
温软的触感从嘴角一擦而过，像是蜻蜓点水，云奚淡淡抬眼。
克里斯神态自若地拉开距离，舌头舔了舔唇缝，指腹抵着唇角，微笑地扫了律白一眼，然后看向云奚，“奚奚。再见。”
身形瞬间化成一道流光消失了。
云奚：“……”
克里斯消失后，不用再维持第二形态，律白非人的眼睛颜色加深，变回了叶空青的模样。
“我们面见完皇帝就回去吧。”云奚看向叶空青。总感觉不打声招呼走好像不礼貌。
而且……他们还打坏了图书馆的玻璃花房。
云奚看着那一地碎片，有些头疼。
“等一下。”叶空青温和地叫住云奚。
云奚转过头。
青年身高腿长，长发优雅，气质矜贵。
没有金丝眼镜柔化气质，他过浅的灰瞳看着有些不仅人情。
云奚：“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