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鹅则卧在她右侧,很是兴奋,偶一扇动翅膀,河面上的风就不绝,尤其是推着橘子船的风,长吹数十里。
有时候,岸边的许多人都能看到帆船那么大的一艘橘子灯船,上有个闭眼休息的少女,很惊奇,哪来这么大的橘子呵!
有时候,只有几个离河岸近的路人,却看到一瓣插着蜡烛的小小橘子,载着小小的拇指姑娘,指甲盖大小的猫、鹅,随流东西。很惊讶,哪来这么小的女孩啊!
到底是橘子大,还是人小呢?
没一个说得准。
不知漂流了多久,呆鹅扇扇翅膀,把李秀丽拍醒了。她打个呵欠,坐起来,环顾四周。
其他的大大小小的纸船一艘也看不到了,也许载着纸扎的瘟神,或被燃烧殆尽,或沉入水底。
唯有载着“世界之神”的橘子船,安安稳稳,随风顺流,竟然飘到了海上。
此时夜色更深了,漆黑的夜空挂着金色的圆月,极大极低,清辉万里。
海面一丝风也无,分外平静,在月下,像泛蓝的翡翠,也像镜子。
明月海国,烟波浩渺,无有尘嚣。
李秀丽伸个懒腰,影子就倒映在月亮里。
“你这呆鹅,倒会选地方ῳ*Ɩ 。”她也不吝啬,便送了一缕炁给家鹅,任它艰难消化。
一旁,傻猫却正在垂钓,连主人醒来都没有干扰它一丝的兴致,全神贯注。
它蹲坐在橘子船翘起的尖尖上,谨慎地将长长尾巴浸在海中,作垂钓猫叟。
甩,钓起鲸鱼,太大。
甩,钓起鲛人,抛个媚眼,没毛,不好看。
再甩,它惨叫,愤然将咬尾的利齿鲨鱼拍晕。
李秀丽兴致勃勃地看了会,往下看,却见平波如镜的海面下,游荡着一群群各色的鱼类。
有传说中的鲛人,有大王乌贼,有几十米长的旗鱼,也有普通的海鱼。
她是化神修士,也是本表洞天之主,又掌握了通幽之术。对此时的她来说,身在何处,何处的幽明便随意涨潮落潮,或叠或分,随她心意。
这片海洋在此时,能钓出人间有的任何东西,也能钓出人间没有的东西。
见橘猫钓得起劲,她也有点手痒:“你不行,我来。”
拔根猫毛,吹口气,化作钓竿。
抛竿。
很快浮标就动了,李秀丽伸手一拔,呼啦,跃出海面,一艘巴掌大的游轮,钓出海面时,游轮上米粒大小的游客都尖叫起来。
猫斜她:【鱼,不能吃】
李秀丽把游轮丢回去。“再来。”
又抛竿。
一艘不知哪国的军舰,宛如模型,手臂长。惊呼着对她开火,烟火一样的炮火却没打中她,全落在海水里,滋滋。
她赶紧把军舰也丢回去。
猫幸灾乐祸:【也不能吃。】
李秀丽一连甩杆七八次,居然没有一次能勾上来足以称鱼的东西。
最离谱的一次,她把人家刚造好的人工岛屿勾上来了。
她逐渐上头,生气地对着海面说:“只要能让我钓上鱼,我就给你好处!”
再一提杆,这回上来的果然是鱼了,大金枪鱼,蹦跳不停,肉质紧实,肥美。
二虎吸溜口水,赞道:【鱼,能吃,能吃!】
但鱼被钓上来后,从鱼背却爬下一只小螃蟹,举着钳子,发出人声,向李秀丽说:【您刚刚答应,只要能钓上鱼,就给好处。您是上真,可不能毁诺。】
原来,这尾金枪鱼之所以上钩,竟是它在水下休息时,螃蟹瞅准时机,一钳夹了它的鳃肉,疼得鱼往上游蹿了,才撞上钓钩。
李秀丽拎起金枪鱼,钓鱼嘛,钓的就是一个获得感。鱼到手之后,她就不在意了,随手扔给了二虎。二虎抱住金枪鱼就不撒手了。
“你说,你要什么好处。”她打量这只小螃蟹,透过它虚幻的壳,看它的真身,却惊讶地咦了一声。
这螃蟹的真身是个愁眉苦脸、如坠迷梦般的小少年,这小少年又像在做梦呓语,又像是很清醒:“不知您是哪路神仙,但请救救我全家,我们遇到妖怪了,不,或许是遇到厉鬼了……谁都好,救救我们……”
这小少年的的祈求并不难办,他看起来只是个家境略富庶些的凡夫俗子。凡人对付不了的妖魔鬼怪,李秀丽未必对付不了。
如今,唯有一个问题:
他穿着一身风格、样式与本世界完全不同的古装,看着不像是本表的人族,像是大夏仙朝治下阳世所属。
本人的元炁,也并不与大魏所在世界的人族炁海相连。
在本表的幽世阳世里,还能钓出其他世界的东西或人??
第225章
徐家小姐无故失踪的第七天,亲朋好友找到绝望时,她自行回来了。
那天,阴云遍空,白昼如晦,狂风呼啸。
她站在门外,没有瘦,也没有憔悴,连身上的衣裳都没有污渍,与莫名失踪那天,一模一样。甚至满面笑容。
父母、弟弟大喜过望,抱着徐小姐,又是哭又是笑又是责又是问。
她却看着前方,嘴角还带着笑,压低声音,对正在责骂她的母亲刘氏说:“嘘,娘,它跟着我回来了。”
刘氏猛一激灵,顺着女儿直勾勾的眼神看去,只有树木随风摇摆,但空无一人的院子。
“女儿,什么跟着你回来了?”
徐小姐忽然眨眨眼,上一刻才说的话,这一刻却不记得了:“什么?我刚刚说了什么?噢,母亲,我说,我回来了。”
此后数日,徐小姐吃喝言行如常,没任何异样。唯独无论家人怎样询问她失踪时的事情,都记不清了。
对此,仆人间、亲朋间传言四起,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说她是自己与情郎私奔,被抛弃了才回来。
疼爱女儿的徐老爷、刘夫人非常生气,严令家仆不得胡言乱语。
但从女儿口中始终问不出端详,找大夫来给她诊治,每个大夫又众口一词,都说小姐一切无恙。
无可奈何,夫妇俩只能找了好几个丫鬟看着女儿,让她避避闲言碎语的风头,尽量别出房门。
直到徐小姐回来的第七日,也就是距她失踪的第十四日,怪事再次发生在徐府。
深夜,守夜的小丫鬟从迷迷糊糊的瞌睡里醒来,却看见房门大开,月上中天,小姐披头散发,只穿着单衣,僵硬地往外走去。
丫鬟被彻底吓醒了:“深更半夜,您往哪去?”
徐小姐却好像根本没听到说话声,只幽然向前。
丫鬟连忙叫醒呼呼大睡的同伴,一起去拉扯她。
谁知,刚碰到小姐的胳膊,却像冰块一样冷。披散的头发里,她回过脸,看了一眼两个小丫鬟。
那是没有瞳孔的白眼,闪着幽绿的光。
两人被吓坏了,大叫起来,惊动了同样不知不觉睡了一地的守夜婆子,也惊动了大半个徐家。
徐家人全跑了出来,手忙脚乱地去阻拦拉扯她。
但众目睽睽之下,过去十几年都弱质纤纤,只会绣花读书的徐小姐一个鹞子翻身,以不可思议的身手,挣脱了七八个下人的围堵,翻过高墙,消失在夜色里。
徐父当即叫上全家壮丁,一路拼命追赶,最终,还是在野地里追上了她,费尽力气,才勉强将其按住她。
刚开始,徐小姐还不停挣扎,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挣扎起来,力大如牛,这么多人都险些摁不住她一个。
一直挣扎搏斗到天渐渐亮了,天边露出一线朦胧的鱼肚白,她忽然静止不动,头一歪,晕了过去。
包括徐父在内,所有人满头大汗,险些虚脱。
这时,他们才有精力四下打量,却骇然发现,前面不远,竟是附近出了名的乱葬岗,到处是起起伏伏的土包野坟,间有散落的白骨。
等把她带回府邸,询问时,徐小姐却听得满面惊恐,连连否认。
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晚上做了什么。
她从前十几年,根本没有夜游的毛病。就算夜游,又为何忽然飞檐走壁,力大如牛,还直奔乱葬岗?
原本就旺盛的闲言碎语,这下彻底压不住了。只不过换了个方向。说是她把那种“姑爷”“带”回家了。
徐家当日加急,以重金悄悄延请了一家据说十分灵验的道士,搅合了符水,请了符箓,给女儿喝的喝,贴的贴。
但没有任何用处。
就在饮下符水的当日,徐小姐再次起夜,依旧恍若无人地攀越墙壁,身手迅捷,直朝郊外的乱葬岗而去。
幸而这一次徐家早有准备,及时将她拦困住,捆在床上。一家人守着她,不敢合眼。
到了天明,徐小姐自己清醒了。问夜里事,又一概不知。
此后数日,白天一切正常,深夜则小姐必定起身,夜奔荒郊。每夜都要全家出动,才能将她勉强看住。
徐家已顾不得闲言,开始遍请附近僧道,在家做起不停的法场,“驱鬼镇邪”。
钱流水般花出去。但无论是佛寺,还是道观,都没有什么起效。
甚至,徐小姐回家的第十四日,即她失踪起的第二十一日。徐家怪事频出,而且不再局限于小姐身上。
先是被徐老爷新请来为小姐“镇邪”的著名大观的和尚、道士,被发现赤身捆在徐府外院的树上,被殴打得鼻青脸肿,不省人事。
再是一些徐家的婢女、下人,忽然有人莫名失踪,家宅库房时而忽然起火。有目击者说,见到怪鸟在火中盘旋。
最后,原本身体健康的徐家夫妇,不知是忧心过度、憔悴过甚,还是怎么,接连病倒。
名医大夫上门诊治,却说不出他们是什么病,只说是损耗过度,开了名贵的补药。但喝了吐,吐了喝,眼见病势汹汹,刘夫人甚至已经没多少清醒的时候了。
徐小姐险些哭瞎双眼,白日服侍亲前,奉汤侍药,哀哀不止,都说是女儿把晦气带回家来了,让他们不要再管她,将她舍与鬼神,或许祸患自解。
徐老爷抚了抚她的头发,长长叹了口气:“这怎么是你的错?”
病了没几日,他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是老天爷不见怜。我徐家几辈,论德行,从未有为富不仁之事、欺压贫困之举,每逢大灾大难,更必施济乡里,活人也不算少;论宗族,一向兄弟姊妹和睦、夫妇恩爱、父母子女天伦脉脉,少有龌龊。如今,先是女儿无故丢失,再是神鬼灾祸不可言说。天耶!为何亡我无罪之家?”
女儿向来是个贤淑闺秀,自来仁善宽厚,自己的首饰都舍不得打几件,却常舍给尼庵僧堂的孤幼院们吃食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