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千凝:“我没疯。”她用口型比了“秘法”二字。
西境万壑宗那穷乡僻壤地儿,去哪找这么厉害的秘法?但是每个修士都有自己的机缘,说不定是在历练中寻得的,她可是掉入过裂缝的人。
时不我待,万一那边调息完成就偷不了了,秦千凝见薛九经垂着眸,一看就是在心中揣测自己的模样,不耐烦地拍他手臂:“快点!调息!”
薛九经手臂还在渗血呢,被她一拍,“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冷气:“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好好说话。”
秦千凝还想动手,薛九经知道她没轻没重的,屈服于淫威之下,不情不愿地闭上眼。
身体很诚实,嘴巴还是倔的:“算了,你还是小屁孩儿,本成熟知礼的大人不和你计较。”
前一刻还在为被叫老了而吐血,现在已经充起了大人架子,虽然算来算去,也就比秦千凝大一年零两个月。
吵吵嚷嚷的,薛九经总算闭上眼。
这里毕竟是远古战场,不是寻常修士可以当后花园的地方,外界查看秘境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看,时常被阵法和能量扭曲画面,好不容易在茫茫一片白中找到秦千凝的身影,也只能看她和薛九经嘀嘀咕咕的。
总不能是一见如故成为密友了,所以一定是在憋坏水儿。
但很快,他俩就安静下来了,一起打坐调息,怎么看怎么乖巧。
难不成真冤枉秦千凝了?说实话,她长得人畜无害的,若不是见识过她的“劣迹斑斑”,都会被她长相蒙蔽。
五境所有人,唯一知道秦千凝此时在使坏的,只有她本人。
她放出神识,经过这些时日的历练,神识所见范围大大扩张,一铺开,瞬间就能拉到肉眼见只是小黑点的三人那边。
‘温恪’正在安静地闭目调息,身旁二人虽然也在调息,但身周灵气运转缓慢,一看就是警惕着心神在为他护法。
修士吸纳灵气,只能吸收符合自身灵根的,‘温恪’这种等级的修士,自然是单一天灵根。他身周的灵气光点疯狂运转,形成一圈极为粗壮耀眼的灵气光圈,里层飞速地往身体里挤,一看就是有一个极好的灵丹。
无耻贼人!
秦千凝先骂了一顿,再看他身旁二人,也是单灵根,三人分别是金、木、水,而薛九经是……
转头一看,他身周的灵气光点正在自由运动,有几颗零星绿色光点试图往他身体里钻,未果。
你小子算是来着了,‘温恪’也是木灵根。
木灵根亲和,此灵根剑修的剑意有很强的清正之意和无限生机,蓬勃鼎盛,确实是大师兄应该有的灵根。
想到大师兄,秦千凝的干劲儿就上来了,深吸一口气,开始偷灵气。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灵气,你会发现你会讶异,秦千凝正在偷东西。
犯我师兄者,虽远必偷。
秦千凝狠狠使用神识,将那一缕缕灵气合在一起,形成一串又细又长的幽幽绿色光束,在空中如灵蛇般朝这边挪过来。
专注调息时,最忌被打断,‘温恪’正在全心全意与天地建立链接,感受四周灵气朝周身涌入,涌着涌着,就小了点,奔流大河变成了缓缓溪流。
‘温恪’感觉不对劲儿,但并未暂停调息,毕竟周围有修士给自己守着,不会出现敌人异兽。
秦千凝中气南输,依靠多年贪吃蛇手艺,硬是没让灵气光束散掉。
薛九经屈服于威吓打坐,努力了一会儿,一丝灵气也没感受吸纳,渐生躁意,不想再和秦千凝玩过家家的游戏。
“秦道友,我是真的不能——”
就在这时,一束强横纯粹的灵气撞入了他的体内。
薛九经神魂俱震,这不是他吸收来的灵气,是秦千凝渡来的!
南境医修实力强劲,即使这样,渡入灵气也只能缓缓渡入,细而柔和,跟静脉点滴一样,一点点进入体内,而秦千凝这一手,属于是拿着手臂长的针筒一秒全扎了进来。
薛九经来不及纳罕,赶紧将充盈的、横冲直闯的灵气小祖宗们舒缓,填充进灵脉中,快速运转,让它们通通归位。
秦千凝和寻常修士不一样,她从修道起就是边打坐边摸鱼,打坐的途中还能悄悄睁开一只眼朝薛九经那边看。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天赋异禀,见到薛九经面色红润了几分,便松了口气,继续闭眼放出神识,再偷再励。
秦千凝离开后,‘温恪’周身的灵气圈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粗度,只是要重新提取,必定是费了一番劲儿的。
‘温恪’有些疲倦,但很快,灵气充盈了起来,他的调息过程再次变得丝滑流畅,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只是刚刚回到正常状态,小偷秦千凝再次就位。
以‘温恪’的敏感,应该很快就会发现端倪,偷不了几次,所以她决定这次偷个大的。
于是‘温恪’就感觉汹涌的大河再次变成了缓缓溪流,这一瞬,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功法或者心境出了问题,还没在自我怀疑中停留多久,缓缓溪流就变成涓涓细流。
他面色变得煞白,额角流下冷汗。
不行,若是连最基础的调息都出了差错,他今后又该如何走?他刚刚在修真界面前露脸,不能出岔子!
他咬紧牙根,用尽全数心神疯狂吸纳周围的灵气。
四周的灵气光点纷纷向他涌来,画面震撼壮丽,秦千凝一边赞叹欣赏,一边在再次粗大的灵气光圈里剥离灵气。
于是‘温恪’的努力全部白费,在他的体感中,是自己无法再吸纳灵气了。无论怎么用力,涌入身体的灵气都还是这么少。
秦千凝感觉自己就是一头勤勤恳恳的老黄牛,不生产灵气,只做大自然的搬运工。
这假人也真是的,这么费力干什么,提纯了这么多灵气,那我看了不眼馋,不得通通搬走?
等到薛九经刚刚把刚才的灵气消化后,第二波物资再次空降。
这一次比上次更凶猛,全身上下都被汹涌的灵气冲撞,犹如掉入了灵气池里。
他就像掉进了粮仓里的老鼠,一边雀跃兴奋,一边又担心这么多粮万一撑死怎么办。
他倒是幸福了,秦千凝可累着了。
搬运完,眼一睁,腰一软,啪叽躺地上。
另一边,‘温恪’也猛地睁开了眼,心绪震荡让他面色惨白,神情慌乱。
在旁守着的二人也立刻睁开了眼,见状十分恐慌:“公子,你怎么了?”
‘温恪’面沉如水,自然不可能将自己调息出现状况的事告诉他们,他强压下情绪:“无事,我只是察觉到附近有异。”
附近有异?
他们二人没有察觉到,‘温恪’却察觉到了,一定是很危险的东西,只有实力很强的修士才能感知。
二人立刻起身拔剑,警惕地看向四周。
‘温恪’垂头,掩去眼神里的嫌弃,起身喃喃道:“阵法?或是法修?”他冷静下来后,意识到自己身体没有出状况,那应该就是附近的灵气出了状况。
此时薛九经终于吸纳了全部灵气,虽然伤势依旧很重,但灵力至少不枯竭了。
他睁眼看向秦千凝,深感刮目相看。
难怪荀鹤要和她结伴,果然是强者,不仅会炼器,还会医修的秘法。
说点什么呢,感谢?赞叹?试探?
还没从冲击中缓过神来,秦千凝就道:“快,他们站起来了,快打他们。”
薛九经被她使唤得一愣一愣地,立刻就开始召唤灵兽,召唤一半,想起来了:“我们为什么要现在招惹他们?他们有三人,我们只有俩,我还受了重伤。”
秦千凝不是对战思维,纯粹就是想惹‘温恪’,她义正言辞道:“我们可是两境的领头人,未战先怯,你的脸面还要不要啦?”
好,好。薛九经胸中立刻升起一腔豪情,战意渐盛,说得对,修真者怎么能遇难便退,战虽有阵,而勇为本!
他起身,瞬间放出三头灵兽朝‘温恪’那边尖啸而去,于茫茫一片雪原中,划出三道如火燎原的艳红弧线。
‘温恪’呼吸一凝,见高原之上站着的人竟然是薛九经,忽然觉得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南境和中州常年争夺第三,刚才估计就是他在背后捣鬼。
‘温恪’冷笑一声,剑芒爆发,气势滔天,浩荡而缠绵,一浪接一浪,冲着火焰而去,红绿光芒对撞,在空中爆发出惊雷声,薛九经和‘温恪’同时退后半步,战意沸腾。
‘温恪’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要质问他:“鬼鬼祟祟,在背后埋伏,你们南境就是这副做派吗?”
薛九经并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的灵气是从‘温恪’那里薅来的,又听他这么牵扯南境,顿时气得咬牙:“声名远扬的麒麟子原来是空口污人清白的小人,什么背后埋伏,难道打你前还要先提醒你一声不成?我们堂堂正正——”
说到这里,他发现有点不对劲儿,应该站在我旁边一起充气势的队友呢?
他眼珠往旁边一瞥,就见秦千凝正鬼鬼祟祟贴在巨石后躲藏身形,飞速地往肩上穿翅膀。
……嗯?
他正在怔愣时,那边‘温恪’已御剑往这边飞来,薛九经岂能让他近身,赶紧让三只灵兽飞扑而上,用最大的火焰将他燎灼。
‘温恪’尚能应付,他身后二人被这灵兽缠得无可奈何,歪七扭八地飞行,想要挥剑抵挡也不行,‘温恪’被拖累,一时没能近身。
但这也只是短暂的,剑修头铁,很快就能过来,再加上薛九经也不想让自己的宝贝灵兽和剑意硬碰硬,只能催促鬼鬼祟祟的队友:“你在做什么,快助我一把。”
秦千凝穿好翅膀拿好灵器,大包小包宛若要回家过年:“三个剑修,打什么,逃啊!”
薛九经:“?”
他感觉自己中毒了,刚才听到秦千凝一番激昂的话语都是幻觉。
眼看‘温恪’三人从火焰中破空而出,秦千凝急道:“快把灵兽召回,咱们逃!”
为什么有人能把逃跑说得理直气壮、雄赳赳气昂昂的?当然这不是重点,薛九经深刻意识到这个所谓的“盟友”是不可能帮自己的,胸口气得闷疼。
他一生光明磊落,什么时候慌里慌张地逃过?
秦千凝不知道薛九经正在心中经历情感拉扯,懒得管他,翅膀一闪,咻得就上天了。
另一边终于甩开灵兽的‘温恪’一回头,就见到一个黑翅膀飞走了,心中又惊奇又迷惑。
这是?
不是‘温恪’眼拙,是她穿的大氅太华贵了,他一时还真没往秦千凝那边想。
但这翅膀着实丑而精巧,很像某人的风格。
薛九经见秦千凝逃了,放弃挣扎,将灵兽唤回的同时召出一只灵鹰,叼着自己就飞。
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的人,一个忽然落跑的对手,‘温恪’沸腾的战意都卡住了:“?”
他身旁的修士也很懵:“薛九经竟然逃了?”
这么要面子的人,居然逃了?!
此时此刻,‘温恪’终于反应过来了,这俩人是一伙的,一个逃了,薛九经可不得逃么?
他当即厉声道:“追!”
剑修挥剑可控制不了,剑意无眼,是伤是死,由不得他们。
薛九经被鹰叼着,感觉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终于追上秦千凝后,他颤抖地从储物囊里掏出覆面,选择把自己漂亮的脸蛋遮住,减少丢脸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