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柊月莫名有些感慨, 虽然成为调查员之后进入过不少秘境，但都是异常情况居多，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标准的的数据结构了。

　　秘境内的隐能量值非常高, 5级御兽师待在这里也会感到一定的压力，很适合锻炼自身的精神力, 加固御兽空间。

　　进入秘境的参会者们陆陆续续出现在了菩提林里, 大家都下意识的看向熟悉的人。

　　穆柊月也看到了林琳, 对方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她身边。

　　未经防护的高浓度隐能量环境让林琳也有些不适应，但木属性的隐能量让忘叶草十分舒适，纤细的根系扭着小碎步，紧紧跟在御兽师的身边。

　　“果然, 这里大部分都是明心菩提啊……”林琳看了看四周, 说道。

　　她昨晚刷到半夜的星洲大学论坛经验分享贴, 其中提到了「悟道园」中的菩提树分为两种。

　　最常见也是覆盖率最高的是【明心菩提】, 也即是帮助御兽师提升精神力，感悟深层自我的媒介。

　　在明心菩提树林之中, 很容易就能进入深度冥想状态，从过往的记忆与潜意识中得到困扰自身问题的答案。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特殊的【九眼菩提】。

　　遇见九眼菩提的条件尚不明确，据说大部分个例都是心念极为深沉浓烈的情况。

　　星洲大学的论坛中猜测九眼菩提就是伏暗古树的真身，因为所有得见九眼菩提的人，最后都得到了伏暗古树的祝福。

　　林琳一边说着，思考起遇到九眼菩提的方法，毕竟能见到这种特殊的菩提树，就意味着她们进入秘境的目标成功实现。

　　穆柊月微微晃了晃神，林琳的声音便消失了。

　　她蓦地回头，发现不只是林琳，所有进入秘境之中的人影都在这一瞬失去了踪迹。

　　偌大的树林中只剩下她一个人。

　　林间渐渐升起了白茫茫的雾气，远处的景物在雾中影影绰绰，穆柊月感觉到潮湿的水汽一涌而上，像是无形的海浪般淹没了她。

　　她看向了自己变得模糊的影子，轻声说道：“……埃伦？”

　　没有任何事物回应她，穆柊月所在的世界似乎只剩下这片雾中的菩提林。

　　她试着感知自己的御兽空间，却无法将意识沉入其中，熟悉的御兽空间似乎处在非常遥远的地方，她能感觉到契约连结中宠兽们的情况，却没办法像平时那样召唤它们。

　　穆柊月看向四周越来越浓重的雾气，或许她已经进入明心菩提所带来的【深度冥想】状态了。

　　理论上来说，这里是她的潜意识深处，她会在这里找到深层的自我，获得从灵魂根源上明悟与突破的力量。

　　或许是因为【白虎护符】的效果，处在这个状态的穆柊月并没有感觉到思维有任何的停滞或异常，她像是走在自己的清醒梦里，甚至开始好奇接下来会看到什么东西。

　　想到这里，穆柊月穿过林间升腾的雾气，径直向前走去。

　　她一路前行，周围的景色也在逐渐变化，雾气愈发深重，遮挡了明心菩提的树影，天地间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知道走了多久，穆柊月听到了前方传来了一些声音。

　　她穿透白雾，转身扎进了声音响起的位置。

　　雾气的尽头，一片有些眼熟的场景出现在了穆柊月眼前。

　　这是某个御兽对战的场地，正规尺寸大小，四周配备了防止技能外泄的能量防护层，属于条件设备都很完善的对战场地。

　　她仔细回忆了一番，终于想起来，这是长宁一中学校内的对战馆。

　　对战场上站着两位御兽师与他们的契约宠兽，其中一人是穆柊月自己与祸影斗狼，另一人则是长宁一中最强的高中生，林斐。

　　穆柊月：“…………”

　　这些明心菩提的功效怕不是出了什么故障，她的深层自我怎么想都不应该跟林斐有关系吧？！

　　并且这根本不是她记忆中真实发生过的场景，白牙是进化为霜夜斗狼，而祸影斗狼是小云犬原本的暗系进化型，她从未契约过祸影斗狼，更没有在高中时期与林斐对战过。

　　眼前的场景并未随着她的意识而改变，依旧继续着。

　　林斐的绥带彩鸢很快击败了祸影斗狼，对战馆的观众席上高呼着“林神”之名，疯狂的尖啸声快要掀翻对战馆的屋顶。

　　林斐露出他惯有的温和笑容，对观众席浅浅挥手致意，带着绥带彩鸢走下了对站台。

　　穆柊月无言地扯了扯嘴角，这场景与其说是她的深层自我与潜意识，更像是林斐的自我臆想好吧？

　　轻松赢下她之后，潇洒转身离开对战场？怕不是发生在梦里。

　　她懒得再看后续的情景，转身想要离开这里，却看到了另一个场景。

　　在学期末【高校对战预选赛】的决赛场上，带着霞光斗狼与红焰斗狼的穆柊月一番苦战，最终输给了林斐的云梦貘与壹型具足组合。

　　观众席上的欢呼声几乎要冲上云霄，浪潮般的掌声席卷了所有人的耳膜，仿佛雷鸣爆响，不过这一次所有的惊叹与赞赏，都献给了对战场上那个依旧微笑的青年。

　　穆柊月侧过头，又看到了新的场景。

　　依旧是正式比赛中的御兽对战场，从观众席上的应援横幅中可以看出，这大约是某一届全国大赛的十六强淘汰赛。

　　星洲大学带着厄土斗狼的穆柊月，对上了京州大学使用云梦貘的林斐，毫无悬念地败在了完美发挥的【梦游】技能之下。

　　全场都在呼唤着“林神”的名号，大炎所有的社交媒体上都在讨论这位超绝天才林斐的横空出世。

　　……

　　…

　　眼前的画面不断变化，瞬息之间已经呈现出成千上万个场景。

　　穆柊月在其中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自己”。

　　大部分时候她都是觉醒了御兽天赋的星洲御二代，契约着小云犬，进化型从霞光斗狼，到祸影斗狼，到厄土斗狼，到红焰斗狼，到玄水斗狼……几乎涵盖了饲育基地已经公布的所有小云犬进化型。

　　无论她的小云犬进化为哪种进化型，她都无一例外地在各种比赛中输给了林斐。

　　她的契约宠兽甚至有从霞光斗狼进化为曜日炎狼的时刻，但在那个场景中，林斐的云梦貘更早进化为高等帝王种族的空想梦貘，她依旧在最重要的一场比赛中输给了林斐。

　　也有小部分场景中，她始终没有觉醒成为御兽师，一生都在郁郁寡欢中度过，根本没有与林斐交手的机会。

　　穆柊月陷入了沉思，这些场景中的“自己”，并不是真正的自己。

　　她们更像是穿越前这个世界原本的穆柊月，会经历的无数种人生的可能性之一。

　　如果没有那个意外降临的D级秘境亡灵古堡，或者说没有“穆乙夏”这个导致穆柊月在那一晚前往东湾公园的契机存在，她会经历的未来便都在这些场景之中。

　　若是顺利觉醒成为御兽师，就会按照父亲穆同的期望契约小云犬，甚至是不同属性的复数小云犬，而培育出什么属性的进化型，取决于御兽天赋的类型。

　　若是没能觉醒成为御兽师，便会被穆同彻底放弃，成为一个衣食无忧的普通人，在长期的阴郁心态中早早过世。

　　最明显的证明，是这成千上万个场景中的“穆柊月”，没有一个契约了小骷髅埃伦。

　　那些“她”从未觉醒过暗系强化天赋，不曾拥有《精灵牧场物语》的系统，也就无从经历埃伦之后的所有邂逅。

　　白牙无法进化为霜夜斗狼，不曾与若梦相遇，没能在「枯败荒域」里理解夜魔稻草人的意识梦境，更不可能用【苏生摇篮】救下穿越时空庇护大炎，却注定消亡的露月暝凤。

　　穆柊月也在这些场景中看到了无数的“林斐”。

　　极少数的场景中，他只是个天赋不错的普通御兽师，倾尽全力契约了高等战将种族的绥带彩鸢，努力考上御兽大学，终生都在为君主种族的宠兽，与大师级的职称奋斗。

　　大多数的场景里，他在高中阶段突飞猛进，仿佛突然之间打通了任督二脉，变成了战斗意识超一流的绝世天才，就像刚刚觉醒就已经经历过无数场对战一般。

　　那种感觉很是奇怪，穆柊月在仔细观察了不少场景后，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林斐就像是获得了所有世界的可能性，从中学会了所有的知识与经验。

　　刚刚契约绥带彩鸢，就了解它所有的特性与培育路线，一些知识甚至并不存在于他所在场景的世界线。

　　她回想起在【高校对战预选赛】时与林斐交手的时候，他与壹型具足之间高到诡异的默契度，骤然提升的对战意识与经验，以及莫名笃定会战胜自己的信心。

　　倘若是林斐知晓了这所有“平行世界”中的可能性，那他会是那个态度就完全说得清了。

　　毕竟在这些场景之中，他已经无数次在各种比赛中击败过“穆柊月”了。

　　一念至此，穆柊月也明白了自己看到的这些【场景】到底是什么。

　　她不再理会那些闪动的画面，看向了最后一个“自己”所在的场景。

　　那依然是【高校对战预选赛】中的决战，带着祸影斗狼与玄水斗狼的穆柊月，正在跟林斐的云梦貘与壹型具足进行苦战。

　　凭借着继承自父亲的【御兽空间强化】天赋，她的契约宠兽等阶远远高于同期的御兽师，对战开始后一度压制了云梦貘所投影的高阶宠兽幻影。

　　这或许是最“接近”现实情况的一个场景。

　　但随着壹型具足的附形合一，林斐很快掌握了主动权，几轮交锋后便将她逼入了绝境。

　　胜利的天平已经完全倾向了另一方，不用看完比赛也能猜到最后的结果。

　　黑发的少女微微蹙眉。

　　“出来吧，林斐，我知道你就在这里。”

　　穆柊月冷声开口，漆黑的眼睛深如沉潭，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对战场上的那个面带微笑的青年。

　　“用这么恶心的方式操纵别人的梦境，很好玩吗？”

第162章 咔嗒咔嗒咔嗒

　　最后一个场景中, 对战场上的林斐也看向了穆柊月，慢慢收起了微笑。

　　他将场景内的一切都抛诸脑后，单手插在裤兜里, 径直向着世界之外的黑发少女走来。

　　雾中的世界变得扭曲, 无形的漩涡将所有不同的场景都搅在了一起, 变成了万千重叠的碎片，而后向下沉积，全数被吸入进了某个节点。

　　节点的末端是绵云之上的小小梦貘，正从尾部喷吐出无数白雾状的烟云。

　　穆柊月猜得没错, 虽然不知道构建这些场景的数据从何而来，但将所有场景投影在她意识深处的, 正是林斐的契约宠兽【云梦貘】的力量。

　　这是A级神念系观测技能【入梦】。

　　现在想来，林斐大概一早就盯上了她，趁着穆柊月在明心菩提林里进入深度冥想的状态时, 让云梦貘使用【入梦】，进入了她的意识梦境之中。

　　雾中的场景全数消散在云梦貘的绵云之中, 白雾渐渐褪去, 显出无数明心菩提的树影来。

　　穆柊月直视着眼前的人, 说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林斐？”

　　这位来自现实世界的林斐，已经与雾中场景里那个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天才少年全然不同了。

　　他的眼底布满了血丝，用力瞪着眼眶, 瞳孔微微紧缩, 显得眼神分外狰狞。

　　“为什么只有【你】与众不同, 穆柊月？”林斐缓缓开口, 声音嘶哑而干涩。

　　他的额角隐隐有青筋跳动，像是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精神负担, 看得穆柊月微微蹙眉。

　　“只有【你】不存在于任何一种可能性里……【加百列】的演算模型中涵盖了Beta集束中近乎所有的可能性，却从未出现过契约了小骷髅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