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平舀着碗里的汤:“……云朵,我在部队认识了一个人。”
徐云朵眉头微微皱了皱,不懂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芮平弯着眼睛:“你不是很想知道,有没有男生对我有好感吗?”
徐云朵狐疑:“这跟我说的有什么关系?”
芮平:“其实你见过,葬礼上,我扶相框的时候,他站在我身后,你觉得他怎么样?”
徐云朵模模糊糊的回忆:“个子挺高的……长得……应该不差?都过去那么久了,我哪里记得清!”她忽然笑了起来:“你们在部队谈了?”
芮平:“他后面又接触了我几次,我却觉得他有点过于热情了,只想着跟人划清界限。”
“然后,他就跟我告白了。”
徐云朵激动地:“可以啊!你接受了?”
芮平摇了摇头。
她把这碗汤喝完:“一个月后,我参加了他的葬礼,他的母亲七十多了,孤零零的一个,眼泪一滴没掉,反过来劝我们这些人想开一点。一家人都是很好的人,为什么命运这么不公平呢?”
徐云朵脸上的笑容僵硬在脸上,但是她却看着芮平没说话——是啊,一家人都是很好的人,为什么命运这么不公平呢。
她咬了咬牙:“可是,你也是啊。”
芮平怔了怔。
徐云朵狠了狠心:“七十多,人生已经快要到头了,至少还有过几年幸福快乐的日子,可你呢,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你真有享受过什么吗?你想要帮别人,我理解,但是你为什么就不能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呢?为什么非要把到手的好处给别人?”
她指着芮平:“你要是家庭幸福美满,什么都有,每天日子过得幸福冒泡,你想要帮别人,我支持你。但是你过得什么日子?这些年,你真的有一天真正幸福快乐过吗?现在好不容易看到点光了,你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它们分给别人。你是圣人吗?”
芮平有点虚弱的:“可我吃穿不愁……也没真的就过不下去……比我糟糕的人太多了。”
“你是要比差吗?”徐云朵道:“好,你就算不为你自己,你爸妈呢?他们做得那么多,自己没享受到,不就是想要把这份利惠及到你身上吗?你以为你丢的是你的?你有个什么?全都是你爸妈的!你这说白了,叫做慷他人之慨!”
徐忠义在旁边道:“好了,别吵了。你们真的是,隔这么远也能吵起来。”
芮平扭头望向塔维斯,他朝她笑了笑。
“我可没有什么发言权,这钱是你妈给你的。”
芮平跟徐云朵到底还是没能达成共识,她躺在床上,很好奇一件事。她问塔维斯:“你在部队,又不用花钱,你这些年的津贴应该也不少了吧,钱呢?”
塔维斯被问得表情一滞。
过了会儿,他才有点茫然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感觉自己没有给多少。我总还是可以再赚的,但是那些人却再也没办法再给家里寄钱了。我不敢告诉他们,你的孩子,丈夫,爸爸已经牺牲了。也许我确实是个很软弱的人吧。我像是在逃避一样,逃避这个事实,我瞒着他们,像往常一样把钱寄给他们……直到再也瞒不下去为止。”
芮平把头扭了回去。
塔维斯小心翼翼地:“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我确实忘记为你考虑,没有想着给你留一笔钱。”
“你知道自己那个时候会死吗?”
塔维斯:“……”
“不知道那道什么歉,你不是也说了吗?你总还是可以再赚的。而且我也不是那么需要你的钱。那个时候你还想着以后呢,也不是就全然没为我想过。这样就够了。谁能预料到自己什么时候死呢,是吧。”
塔维斯脸色复杂的看向芮平,她好像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重要,从他嘴里要到答案后,就安心的睡了过去。
好像只要知道他心里在意过她,就心满意足了。
那个时候,他难道没想过在身上留一些钱吗?但是想到她也不会要,他也不知道留给谁,他给徐忠义,徐忠义也不收,他只能从别人那里得到一丝慰藉。
你问他后悔吗?
怎么会不后悔呢?
塔维斯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为什么不能勇敢一点,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戳穿她那根本就不坚硬的抗拒。
他简直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一切全部都堆砌在她的身边,只要她愿意要。
不像现在,他站在黑夜里,连伸手抱一抱她都不可以。
她表现得越是懂事,他就越是后悔得无以自拔。
·新的一天。
芮平完全是在生物钟的影响下爬起来的。她拿起光脑看了看,学院并没有通知他们今天有什么安排。她干脆就自己训练了。
芮平还在训练室里训练,突然提示她外头有客人,还把她吓了一跳,等到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是单番。
单番的样子有点恐慌,他看到她出来,露出个不安的笑容:“我记得你的门牌号,就找了过来。”他顿了顿,说明来意:“……那个,你能找到欢喜吗?”
芮平让开身,让他进来:“你找欢喜做什么?”
单番却没动:“我问了老师,欢喜一直没有去找他拿黄金钥匙的资格,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他低头,有些弱弱的道:“白银钥匙是他给我的,其实我并没有这个实力,我想把这个资格还给他。”
芮平皱了皱眉:“他给你就给你了,你还回去是什么意思?”
单番抬起头:“你不知道吗?”
芮平愣了一下:“啊?”她没懂:“我应该知道什么?”
单番:“昨天不是有很多学生没有拿到宿舍吗?然后他们去找了学院院长,把盖亚老师给告了,说他滥用职权,搞等级分化。”他声音微微发颤:“其实他们只是想要盖亚老师把宿舍分给他们,找个由头而已。”
“但是他们动静很大,很多本来已经分到宿舍的人也被他们鼓动了,他们认为宿舍分配不合理,有一部分人……比如我这种,不应该享有这份资格。”单番咽了口唾沫。
“盖亚老师说,宿舍已经定了,你们要是觉得不合理……那就去抢啊。”单番抖着声音道:“不只是那些没宿舍的可以抢有宿舍的人的资格,所有人的宿舍都是可以抢的。现在那批没有宿舍的人被安排在校外租房子住,不仅条件差,而且距离远。虽然房租不贵,但是他们这些没有宿舍住的人,肯定是想要住上自己的宿舍的。”
“我看了其他人的宿舍,哪怕是最普通的宿舍都是单人别墅,条件很好,而且费用很少。”
芮平有些头疼,预料到接下来不会太安宁了:“……怎么抢?”
单番道:“学分榜排名。积分可以通过各种渠道获得,表现优异的人得分越高,还有各种大考,都可以获得学分。”他苦着脸道:“我想着,与其让我的这个位置给别人抢到了,不如便宜欢喜好了。盖亚老师说了,如果有人想要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别人,只用双方同意就好了。”
芮平:“你也别想太多,欢喜根本就不稀罕这种,他要真想要,当初就不会给你了。你既然也说了,有各种渠道,你也不是全然就没有机会。你的资格不是可以享有优先使用训练器材的权利吗?这就是你现在的优势,能不能抓住就看你了。”
单番:“可是我……”
芮平:“而且也不是你一个人有白银钥匙的资格。先前盖亚老师直接给了几百人资格,那些人还躺在医院里没出来,你就更应该抓住这个机会了。”
单番看起来都快要哭了:“我觉得压力好大啊。”
芮平安慰他:“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不要想那么多,你现在更应该抓住一切能够抓住的机会提升自己。”
单番皱着脸,低落道:“其实,已经有人把自己的资格让给了别人……”他埋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管怎样,我是不会把自己的资格轻易让给除了欢喜的任何人。”
“芮平,我有时候想,其实我也许不值得你们这么帮助我……”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芮平说:“当你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你就是值得的。”
单番心事重重的离开后,芮平也有些训练不下去了。
她抬头望了望窗外,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把欢喜那家伙找到。”
塔维斯:“你打算去哪里找?”
芮平扭过头,整个人有些气呼呼的:“我说错话了吗?他为什么要跑?明明是他先越线的,不是吗?他要是觉得我过多干涉他了,他跟我说啊,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管他的破事了!跑是什么意思?”
“奖励不要就算了,学都不要上了是不是?我有这么可怕吗?”
芮平越想越气,她左右看了看,实在找不到可以撒气的东西,最后恨恨的咬开一管营养剂,吃饱了就不气了。想了想又往兜里塞了四管。
塔维斯默默地闭上了嘴。
没人会想惹正在气头上的芮平,以前那个惹她生气的是他,现在又多了一个人。
希望他能够承受的住。塔维斯幸灾乐祸的想着。
芮平拿出昨天买的地图摊开来看了一眼,确认自己的方位,然后又折叠起来放回兜里。
她先去到之前欢喜带她去的那套房子里。她拿欢喜给她的门卡刷开了,但是欢喜显然没有再来过这个地方,里面的样子还是跟昨天一样。
她去了地窖,那里面的东西欢喜也没有搬走。
塔维斯想要劝她放弃:“我觉得,你一个人想要在这么大个地方,找一个人太难了。他总是会出现的,不可能真的就学也不上了。你等着等着,说不定他就出现了呢?”
芮平低头看着箱子里的袖珍机甲。她语气生硬的道:“你说我把这玩意儿砸了,他会出现吗?”
塔维斯:“……”
“算了。”芮平想了想,放弃了:“他还没到那份上。”
也就是说,他真的到了那份上,你就会下手了啰?
塔维斯再次在心里给欢喜点蜡。
芮平伸出手,有那么一瞬间,塔维斯真怕她做出极端的事情,但是她只是用精神力一点一点的探进这个袖珍机甲的内部。
因为之前昏倒的经历,她的动作非常的小心。
最后她还是脸色有点微微发白,其实精神力用得并不多,主要是心力耗的。
“我记住了。”她说。
塔维斯知道她记住了什么,她记住了里面的每一个零件。
芮平把箱子盖上,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塔维斯道:【其实也不是很难,有精神力,很多东西都会容易一点,如果让我来学如何制造这玩意,我会更容易上手。】
塔维斯不由得想起一开始某个人看书十分钟就开始打瞌睡的场景。
那句“太难了”的嘀咕声仿佛还响在耳边。
他不由得在心里感叹。
芮平仍旧道:【当然,也许是他这个太粗糙的缘故,不过我觉得简单,也是因为我用精神力直接就摸清了他的思路。要我从无到有,我就想不到。】
芮平一边说一边左右望了一眼,然后找到一个方向走。
她对不关心不在意的东西都不会用心去记,但是只要她用心去记了,那样东西就像深深印刻在脑海里一样。比如她这会儿就记得那个学生给她的地图上,有一个地方写着材料市场四个字。
至于那个人到底有没有骗她,她并没有这么想。
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不是没有遇到那种心思叵测的人,但是大多时候,她遇到的都是真正的好人。
芮平找到欢喜的时候,他正拿着一个沾满油污的二手零件跟摊主讨价还价。
他显然已经到了尾声,那个摊主被他磨得有些精神萎靡,一副你赶紧拿走吧,老子再也不想看到你的姿态。
欢喜洋洋得意的想要把它收进囊中,然后他的身边就多了一个声音——“这是做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