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了扬颈,露出那一道深红的指印,“公主还是对奴婢心软了,竟然没有拧断颈骨。”
他如同一头汗津津的小猫,不管不顾就往主人怀里钻洞,被阴萝一个手锤撞到狼犬的吻部,很快肿了半边额。
“呜嗷嗷——”
黑血狼犬冲着她狂吠。
你伤着我爱爹了!轻点会不会!
“嘘,嘘,乖,别叫了,这是你主子的祖宗呢。”宴享轻柔抚摸着这大家伙巨硕的头部,又似不经意地道,“奴婢对饲养大兽很有经验,怎么伺候它们进食,洗澡,安睡,以及,狩猎。”
蛇蛇:“……”
你说就说,你瞧着我干什么?
你还想伺候我原形不成?
阴萝这个小祖宗最是多疑猜忌,因而皮笑肉不笑,“宴督主当真是好主人哪,连狼狗发情都要亲力亲为。”
宴享但笑不语。
阴萝这才发现,那两条纯黑狼犬披着一副金甲,链子绑到胯后,套上了腰笼,又听到这变态徐徐道,“公主不必担心,奴婢尚且还是一个人,并没有养出人兽这等口味,只是做给一些人看看,毕竟嚒,越是高位者,越想看奴婢这种低位者如蝼蚁一样挣扎,如禽兽一样交合。”
小祖宗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原形是丈长的蛇蟒,我也是兽兽,你跟我在一起,就是人兽!”
变态只是诧异一瞬,改口,“奴婢觉得人蛇也是不错的,人生在世,谁能不当几回禽兽呢,公主不必怜惜我,若能被公主撕裂,也是奴婢的福气。”
小祖宗:“……”
服了!
真是见狗说狗话,见蛇说蛇语,净是哄她的呢!
可恶!明明她比他大,这死太监老捏着年上的气场!
阴萝晃了晃头,没忘记他出卖自己的事情,她双腿盘起,坐在他的腰胯之上,双手则是再度掐住他的颈,露出阴寒的小尖牙。
“别想转移话题,说,你怎么把我给卖的?又把我卖给了谁?!”
“我可严重警告你,我这俩牙不是当摆设的——”
那不是奶牙么。
宴享鼻息微拂,似溢出了一声笑,他浑不在意小命被别人捏在手里,毕竟宠物到死,都不会认为是主人下的杀手,于是他也闲适无比地调整一下睡姿,拨了拨阴萝的脚踝,让她坐得更舒服。
俩人就像是窝进了一张柔软光滑还温热的昂贵狼皮里,亲亲热热谈起了背叛。
“别说得这么难听,奴婢只是适当收取一下报酬而已。”
宴享卷起她的小辫,被拍掉手,他又锲而不舍地缠上去,“李谋呢,赐我一颗蜜肌丸,想要尽快促成奴婢跟公主的好事,好让帝师尽快死心,毕竟奴婢声名狼藉,您跟我在一块呀,就有泼不完的脏水。”
“他也担心社稷学宫会站在您这一边。”
“至于大殿下的意图,您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他就是想要破坏您跟六殿下之间的羁绊。二殿下,唔,二殿下也坏。”宴享言语带笑,“他就是想看看神女怎么堕落,在臭烘烘的犬舍跟太监寻欢作乐。这些妖魔玩弄底线,总爱看清高沦为风尘。”
“还有三殿下,他只要把柄,一个足以威胁您的软肋,所以给了奴婢一块水影石,把欢好都照进去。四殿下倒是一股清流,他要求奴婢不能对您僭越。哦,还有八殿下,他希望奴婢将您弄昏,他好捡漏。”
宴享适时上眼药,“这些男人都坏呢,还是奴婢好,净了身,没了杂念,满心满眼只有公主一个。”
蛇蛇:“……”
放屁!你还吃百家饭呢!
她气呶呶摊开手,“拿来!他们的报酬都拿来!二八开!便宜你了!”
真黑!
“三七开,奴婢七。”
宴享亲了亲她的耳垂,粉尖尖的小舌头还不忘舔了一圈外耳廓,连带颊旁的桃毛毛都被他舔得亮闪闪,甜丝丝的。
阴萝也不甘示弱,从她袖子里掏出一块火茸酥饼,掰碎了塞他嘴里,“一九开,我九,你一!我这一双贵手伺候过谁啊?知足吧!”
宴享细嚼慢咽,舌尖里全是浓郁的咸火腿香气,他咽下去,“您说得对,四六开,奴婢四。”
啊,真是油盐难进的死太监。
蛇蛇最擅长投机取巧,叼了剩下的半块金酥饼,喂了过去,吐字含糊。
“十零开,我全要!”
宴享任由那一张软唇把他蹭得一塌糊涂,眼尾水汽充沛。
“……奴婢,没有异议。”
但阴萝跟宴享一前一后返回金波殿,场中众人神色各异。
最放松的是赤无伤,见阴萝毫发无损,他松了口气,但又拉不下脸色,最后手肘撞着一盘她吃了大半的脆皮桃酥,生硬划到她面前。
最紧迫的是太子李承苍,他是靠着汾贵妃的牺牲,以及母族的运作,才提前一步登了位,潮海结束之前,兄弟都对他虎视眈眈,郑阴萝这个神女更是没有半点神女样子,整天惦记着怎么将他这个妖拆骨剖腹!
想到此处,他不再犹豫,当即出列,“父皇,国之大岁,理应来贺,儿臣有礼要呈!”
“允!”
朝臣们细听主上的声音,洪亮且有力,看来是暂时不会被李瑶笙这个小霸王气到早逝了,他们稍感安慰。
本来主上春秋盛年,并不用急着册立东宫,可谁让他们走了一步臭棋,送了真正的老七升天,剩下的妹妹代兄女扮男装,行事更为阴狠,逼得汾贵妃割肉自绝,帝师也差点身败名裂,凭一己之力搅风搅雨,让他们头发最近都掉得多了!
太子呈上的是一头色彩丰润的鸾鸟。
阴萝扭头,“这怎么那么像我那红烧肘子捡到的那一只死鸟?”
赤无伤抽了抽嘴角。
俩人还在冷战,他不想理她的,但祖宗一个眼神杀过来,那意思分明是,给你点台阶,差不多就下了,耍什么威风脾性?他没熄灭的火星儿又烧了起来,双手环胸,故意呛她,“没想到吧,你跟那个死太监恩恩爱爱的时候,人家把你家给偷了。”
说到最后,满是酸味儿。
那太平鸾鸟拖着艳丽的尾羽,站在仙皇李谋的肩头,众大臣纷纷惊呼。
“五彩花纹,天下则宁!”
“看来咱们这位太子,是天命所归!”
“那当然,太子殿下守节自好,德义无双!”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还小心窥着对面的眼色,真怕李瑶笙那小脸一垮,当场开哭,这祖宗不能以常理度之,她哭得越厉害,说明联招就越恐怖,看上去很有送葬的经验,都不知道她前世哭送了多少倒霉蛋儿!
他们骨子里都渗着寒气!
祖宗倒是没哭,她只是似笑非笑翘了下唇角。
?
不是吧,这笑又是什么?
太子谋士有些不安,他们是什么没有预料到吗?宴享倒是一个信守承诺的,拖了那李瑶笙一刻,才能让他们夺走了府中的鸾鸟,他们也没有办法,太平鸾鸟现世,也仅此一只,还被李瑶笙圈禁起来。
现在民间传言,太子是靠母割肉的冷漠虚伪才能登位,他们不是李瑶笙,虱子多了不怕咬,他们必须要彻底洗清这种卖母求荣的言论!
太平鸾鸟开了清嗓,“君父,我是九儿李燕嫣!我是被人陷害的,才让那个坠儿占了我的身份!”
刹那,场中嗡嗡作响。
仙皇李谋宽慰道,“竟是如此?我儿不必怕,父皇替你做主!”
老九李燕嫣察觉到下方的一束冷光,老七,不,是披着老七皮的李瑶笙,她手指擦过脖颈,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老九李燕嫣有些惧怕,但他已投靠了三哥,再也没有退路了。
这不怪他,要怪,就怪这天命是站在他三哥这一边的,李瑶笙是个女的,登不上台面!
“是,是七哥,他派出了山匪,截道杀我,我吞了假死丸,又被毁容埋身!七哥还,还找来了一个跟我相似的少女,让她假扮我,去,去刺杀兄长们……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嘭!!!”
赤无伤当场就摔了杯酒,浓眉积攒戾气,“你再污蔑她一遍?信不信小爷把你毛都拔光?!”
但仙皇李谋经过坛城跟汾贵妃一事,心知他的统治要想长久,这李瑶笙绝不能留,当即借机发难,“李七,你谋害幼弟,天理难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禀父皇,儿臣站得远,听不清。”
阴萝离开了矮席,朝着四十九座玉阶走去,“还请这鸟,再叫一遍。”
大臣心情复杂,你当是鹦鹉学舌呢?!
老九李燕嫣急急忙忙,“父皇明鉴,儿臣句句属实,是七哥想要图谋我的母家势力呕……咳咳……”
他每说一句,阴萝就上了一步台阶,见她带着一张笑甜脸逼近,他惊惶失措,激吐出一口污血。
“不,不好,有毒,三,三哥,救我——”
阴萝才走了四五步,就看见那太平鸾鸟从肩膀坠了下去,没一会儿就去见了鬼殿。
太子谋士神色大变,不好,他们上当了,这李瑶笙竟然心狠到给幼弟喂毒!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阴萝当场就反咬一口李承苍,只见她脸色苍白,猫瞳激瞪,“太子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竟然唆使一头鸟,冒充九弟攀咬我?!”
她痛心疾首地怒喝。
“这也就罢了,父皇龙体刚愈,你就献上了一头毒死的太平鸾鸟,你这是什么居心?是想要散播厄运,好让父皇驭龙西行吗?!枉弟弟我平日里多敬仰您,没想到您的心肠歹毒至此!”
她咄咄逼人,根本不给李三喘息的机会,迫得他不得不从坐席站起来,疾步奔去圣前辩白。
“不!父皇,你不要信她,李七就是薄情寡义欺师灭祖之徒,儿臣绝无此意啊——”
他走得又急又快,恨不得生吞了阴萝那张毒嘴,却忽视了他中门大开,这一下就给阴萝抓住了破绽。
她顶开腰刀,星斗一横,侧着裁进了李三那一段劲腰,如同浆果爆汁,湿淋淋贱了她半身。
“你……你……”
李承苍难以置信抓着她的肩膀,侧腹剧烈疼痛,只能无力从她身前瘫落。
“父皇,李三行为激烈,意图暧昧,突然迫近圣前,儿臣见他面露凶光,心存杀意,为了父皇的安危,只能狠下心肠,大义灭亲!”阴萝似乎才后怕起来,满脸堆满了愧疚与痛心,呜咽一声,小兽般低泣起来。
“三哥,你不要怪我,天地之外,君父最重,我只能对不起你了!”
东宫谋士们:“……”
啊?啊?啊?!!!
辛辛苦苦奋斗二十年,你这就一刀给我们捅了?!
谋士要疯了,朝臣们要疯了,而仙皇李谋同样心惊胆战,这李瑶笙竟敢御前弑兄,偏偏她疯得理智,还不忘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殿中蔓延着诡异的气氛,只听见那抽噎的哭声。
下一刻,哭声停止,那祖宗指骨抹走了泪水,却留下两条深红的血迹,从眼脸飞到了侧耳,仿佛某种血腥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