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婵最近混得风生水起,靠她老子的钱庄开道,捞了一个尚宝卿的职位,她行走在辇仗之外,瞧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阴萝不高兴,“躲我干什么啊?你西昌想要叛了?”
姬婵:“……”
开什么玩笑,她好歹也是一个西昌小侯姬,买定离手这种魄力她还是拥有的!
姬婵借着骏马的遮掩,小声地通风报信,“是社稷学宫想要叛了,殿下,你睡了仙朝两大梦中情人,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得罪了,你今天这么风光,他们今天恐怕憋不住了!”
?
蛇蛇很不可思议,关注重点直接歪了,“张悬素也就算了,宴享那死太监还是全仙朝梦中情人呢?”
那是一只骚猫呀,恨不得在她面前泡开一座海!
姬婵更愣了,“啊?您难道不是看人长得美把人强掳回宫的吗?那可是王太后都得不到的男人啊。”
蛇蛇气坏了,“我是那种肤浅看他美色才强娶的吗?还有,是谁散播的谣言?”
姬婵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移开目光,她们卖情报的么,当然得掺进一些劲爆的啦,别说是这位小东宫的风流艳闻,他们姬家狠起来,连老爷子年轻去做花魁的情报都敢卖出去,可把他们晚节不保的老爷子气得足足躺了四十九天。
差点没被她奶抽断腿。
姬婵果断转移话题,“督公有权山,有钱海,没有双亲兄弟,也没有秋风亲戚,又是个内寺,还不用延续后代,凡人命数有限,他死了这破天富贵都是您的,这还不是梦中情人吗?”
阴萝撇嘴,“但他是个狠毒的,你们不怕被他挖心挖肝啊?”
姬婵摆了摆手,“殿下有所不知,咱们姬家在穹灵顶卖得最好的,都是一些极品小太监的小煌书,风姿绰约,又阴毒冰冷,床上犯得最狠啊,还有那种后天形成的不屑的掌控感,不正是少女的梦中情主吗?”
本来她们的书手也想出以帝师为原形的,但圣师声势浩然,又是极为特殊的传道者,她们不好过多冒犯。
姬婵的老毛病又犯了,如饥似渴地望着阴萝。
“所以,你们新婚之夜,猛不猛啊?”
难得有一对公主太监的大热配对修成正果,这很关乎她们下一场阴毒俏太监的销量哪!
蛇蛇:“……滚。”
蝉蝉:“好嘞我的主儿。”
奉天殿,仪仗阔大,锦旗猎猎,响起了一阵宏伟的大乐之声。
与人间王朝不同,仙朝的登基礼在耀耀白日,而立皇嗣礼却在明月之时!
但阴萝被拦在了虎豹之外。
拦她的不是别人,正是社稷学宫的大祭酒谈海晏,他接过了帝师的统御之责,势必要洗清阴萝在学宫留下的痕迹!
尤其是在射花宴一事之后,他们的无数同窗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被臣官戏谑狩猎,相当于同时惨死在这位跋扈公主之手。
连领袖圣师都难以幸免,被她踩进泥里!
如今她登位称东宫,步步逼近至尊之位,他们若不提早出手,日后学宫迟早也是她的囊中之物!趁着同仇敌忾,人心还齐,谈海晏就召集了博士跟弟子们,挟天下大势,众人之潮,将她逼落马前!
为此他还不惜动用了请君令,连仙皇也无法拒绝他的今日请求。
“李瑶笙,你本是女子,竟代兄之尊,欺君,欺臣,欺天下众生,您还有何脸面做这东宫之主,做这未来执宰之主?国赖长君,更赖明君,贤君,仁君,良君!”
谈海晏率先亮出利刃,掷地有声。
“还请下马,莫要往前,误了我等众生!!!”
在他身后,是一片雪中日月,皆是穿着太虚归元服的学宫弟子,仿佛砌成了一座无坚不摧的城池。
阴萝步出宝辇,指肚支着脸儿,“你们这么闹,你家的年长者知道吗?”
她说的是帝师。
她恶意挑唇,“真要追究起来,帝师也是我的外室,你们便是我的私生弟子,这般拦我的册立,着实不算孝顺啊。按照本朝律法,你们一人都得挨几百个屁股棍子吧?来啊,乱棍打死这群不孝的私生弟子!”
如此轻慢,谈海晏当场怒喝,“李瑶笙,你若还有一点良知,就不该扯尊师下水,他是被你这妖女强迫的!”
阴萝摊开手,手背圆润,还凹着奶窝,“我蛊惑?您瞧我这小脸小手,我怎么去强迫一个身量比我高大,力气比我粗蛮,年岁经验比我丰富的老男人哪?都是他哄我,要我爱他的罢了!”
“若非他说他寂寞得要死,非要我亲他摸他,我怎么会同他好?”
话音落下,虎豹的叫声都弱了。
阴萝察觉不对,转过身去,帝师张悬素果然就站在后头,他那一头雪发夹插着野芍药,用他的灵气肺腑养着学生的魂魄,流淌着一身的艳颓之气。
他轻声开口,“都回来吧,让她过去,她想要的,你们拦不住。”
谈祭酒还有些不甘,“尊师你有所不知,她为了拖您下水,还威胁了张博士的一家老小,非让他睁眼说瞎话!”
张悬素气息一顿,缓缓吐出,“我知。”
张博士对他向来崇敬,若非外事,绝不会做出那等告密,事后他愧疚难安,还想自刎在他面前。
告密只是她对自己的报复罢了。
在帝师的要求下,社稷学宫还是不情不愿给阴萝让开了道。
但还没完。
这册礼之中,有一项古老的传统,便是要她请月入宝册,代表她得了月神的允许!
蛇蛇:“……”
这什么破规矩?她前一刻还把月神给得罪透了!
她暗发牢骚,难道当太子继位之前,还得跟月神亲亲摸摸吗。
在众目睽睽之下,阴萝翻开太子宝册,双手捧起,做了一个拜月的姿势,“月神尊上,今我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归,谨告社稷,必承千秋国统,还望月神赐福!”
然而云海重重,并没有一丝月色。
众臣都眼观鼻,鼻观小心脏,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照月天时都是算好的望日,按理说月神不会那么不给脸。
阴萝也顾不得体统,她拧头看向仪仗之外的师尊,从齿缝里挤出一句阴寒之语。
“请月神!赐福!”
隔着潮水一般的人海,对方那双水银眸也在望着她,平静,淡漠,毫无波澜。
阴萝恍然想起,这又是一轮新月,她的师尊又抹去了多余激烈的记忆。
阴萝强忍着怒火,说了三遍,云海没有半分动静,底下也没敢有半分动静,仙皇李谋对这一幕早有所料,见阴萝被阻,城府极深的他也难免露出一丝喜色,“既然月神今日不便,那就推迟——”
“父皇,先别急。”
却是更阴冷的少年嗓,她压着声线,跟利刃一样薄,“既然月不肯降福我,那便是它厄运到了!”
祭月台悬着那一把掩日大弓,它原本就是祭祀的礼器,阴萝抬手一招,那弓就落在她的腰侧,她指尖绷紧,弓身对着台下,当她凝起一枝心宫火雷,吓得群臣静如鹌鹑。
也在那一刹那,帝师周围堆满了弟子,他们都是自愿为师长做肉盾的。
张悬素清清淡淡道,“你们离远一些,让她射。”
或许射进身体里,疼痛会让他忽视一切的索求。
阴萝的声音荡了下去,呼啸着寒风。
“师长以为我不敢么?”
张悬素望着她,水银眸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他迎着她的荆棘,“你有什么不敢?既要弃了吾,那便痛快些,吾又老又古板又寂寞又不擅长钻营夺权,对你而言,除了一些禁忌的快感,并无什么用处,对吗?”
他又扬了扬颈,凝视着那片翻涌的云海。
“今夜月上中天,正是一月十五,月圆望日。从这一日后,满月会被逐步吞噬,亏欠,残败,直至成为最后的晦,再无一丝余光。”
“月三十,月会死,再到月一日,月再生。”
征圣帝君垂下了雪睫。
所以,没关系的吧?
所有的痛苦、崩溃、自责、悔恨,都会随着新月初生,恢复成一片最初的寂然的岑白。
我在这寂然中,在晶莹的遗忘中,等着曾经那一位说着要娶他的小帝姬来。
但吾知。
从前至未来,她永不会来。
他不抱任何希望地说着,却见她犹豫不定,并未拉满弓弦,他是月宫的化身,她若射穿了这一轮仙朝的大月,就等于也射死了他在此间的记忆。
可她犹豫了,竟然问他。
“我不想,还不想失去您,若此时此刻,我亲一亲您,您会让月神降福吗?我想要做太子!”
何等大逆不道!何等不知廉耻!
众弟子怒目而视,征圣帝君心头那一簇焰火前却死灰复燃,他捏着指尖,竟有些颤,“……那你……过来。”
吾要,很深,很深的吻。
不要吻他,不要吻任何生灵,此时此刻,只有我落在这世间。
阴萝乖乖走下祭月台,众臣松了一口气,又难免泄露一丝轻视,果真是女子,再如何跋扈厉害,也需一些低头顺从。
可下一刻。
劲腰,拉弓,绷弦,松指,那一枝势不可挡的煌煌天火,以最深的戾气,射进了重重云雾。
“嘭——!!!!!”
碎珠落盘,银月乍碎。
“噗哧!!!”
征圣帝君猛地后退一步,遍洒圣血,混乱之中,他被弟子掐开了脸。
“师尊,对不住了喔。”
“我要踩着您这一截破碎又可怜的脊梁,登到最高处。”她扶着他苍白失血的唇,道,“看来无情道,弟子比您更适合修炼呢。”
第108章 第三个火葬场
“尊师?尊师?!!!”
弟子们慌忙上来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