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那女王低声补充,“原本我兰那国度并无妓馆,十二年前有个大鼬突然向兰那王进言,说什么鼬族天性风流,一生都在春期,为何不利用起来,做一门长久不衰的生意。”
暴利冲垮的何止是人心,妖更是把持不住。
阴萝目光同样森寒,她可还没修到万事皆空的地步,她在神洲扫荡穿越者时,就有这么一卷记录,有个穿书者落到了边境之地,为了拉动买卖,竟然堂而皇之宣称营妓是自愿且合理的,双方于红尘中慰藉,各取所需。
简直放他爷爷的蛇屁!
男女打仗,保家卫国,意志必当超凡当代,何须那踩骨肮脏的慰藉辱了英魂!
说是什么异界现代文明,也没见得比他们修道界高明到哪里去,除了搞那一套婢女小姐平等上桌的花架子,卖弄点前人的诗词,还会点甚么?喔,他们还做起了军士的生意呢,感情被卖的不是自家同胞呢?
果然暴利当头,不管穿不穿越的,满座都是畜生。
她问黄衣阵师,“所以,你接手这九环图百年,放出了不少异界的妖魔鬼怪,欺祸我同胞是不是?”
黄衣阵师察觉不对,连忙告饶,“都是王上命我的呀!我只是听命行事!”
“没错,你只是碌碌庸庸,听命行事,却让我辈枉死者不绝,所以,你可以升天了。”阴萝眸光闪烁着粒粒寒星,“我允你投胎再修,而你的妻女,我也自当照料,你赴死也无后顾之忧!”
黄衣阵师哪肯浪费七百年苦修,他只是犹豫一瞬,就丢出了风图,想要逃之夭夭。
“——嘭!!!”
此时阴萝对异界穿越者的厌恶抵达顶峰,她反手就是一掌,将那黄衣阵师拍碎在大阵中。
兰那女王瞳孔微震。
而那仙朝东宫轻轻拂开了脸上的血泥,又是一派纯真清甜的猫儿美貌,“姐姐,你给我在这里建个好玩的,好不好?”
兰那女王无有不应,“您要建何等物事?”
猫儿脸撒娇道,“就建个屠宰场吧,把他们的魂儿都塞进肉畜里,让他们也试一试不同部分被品藏的美妙滋味,好不好?难得他们偷渡一趟,我们可要热情招待啊。”她的尾调泛起血腥,“让他们快活那么久,也该轮到我等屠宰异界了。”
阴萝出了九环天图巨门,赤无伤正在找她。
这小竹马兴冲冲举起了一根洁白的树杈子,“你瞧瞧,这滑面,这韧度,这色泽,郑阴萝,我用这个给你筑巢好不好?到时候睡觉肯定舒服!咱们还能赖个几百年,都不怕风雨侵蚀!”
蛇蛇:“……”
我感受到了不同神祇的参差日常,我在这边要死要活的,你在那边玩着树杈子!
凤凰有三好,脸俊,腰劲,爱玩树杈子!
阴萝刚被九阵天图惹毛的火气又喷发了,满脸阴沉,“还筑巢,你怎么不用它晾裤衩子啊?”
“……咦?照你这么说,它似乎是天选树杈子啊。”
他竟原地深思起来。
蛇蛇抓他脸,“我让你天选!我让你天选!一天天正事不干,净玩些不等用的!你个纨绔鸟!还晾裤衩子,老娘把你晾裤衩子上都行!”
赤无伤被她撵得嗷嗷直叫,“郑阴萝,你个小暴君,别拧我屁股肉啊!”
午时,仙朝正都,穹灵顶披着一道淡淡的青灵之光。
今日,是淬剑大典的胜负之日!
早在三日前,秉天吉官就卜算了时辰,因而这一日,仙皇李谋开了问天阙,三万问天阶,阶阶悬在苍苍天穹,那决定命运的青金剑鼎焚炉就浮在最后一阶!
或许是为了恭候赢家,整个国都清寂悄声,千万臣民翘首以盼,难掩狂热。
李长治的剑炉是空着的,他并不在意,反而冲着披着李二皮囊的宴享发问,“你说这一次,小七是否还能庄家通吃呢?”
宴享笑而不语。
“驾——!!!”
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道厚重的马蹄声。
桃花色天马出现在真言仙都的第一阙,归灵阙。
宴享凭借着一双千里扶光眸,抬眼望去,几乎要被那一幕击碎在当下。
该是怎样绝世好景呵。
他的神女,他的东宫,骑坐在一匹红粉灼灼的健硕天马上,北辰与疾风坠在她的身后,景福长绵的少年袍服被日光晒透出一种碎金黛紫色,她挺起那段束着丁香的小狮腰,双腿亦如刀刃出鞘,拨开这世间的一切困塞阴暗。
她单手抽缰,单手抱着头颅,冲着问天阙,冲着他的方向,狂奔而来。
她来——
娶他啦。
于是,山呼海啸,声浪鼎沸。
“东宫,是东宫,东宫归了啊!”
“那竟然是妖国兰那王的头颅?莫非便是此次试炼?!”
“传闻那兰那王一身妖力澎湃无边,连寒经台的九大仙王也奈何他不得!”
“东宫,东宫天命所归!”
“我等迎贺东宫,千岁,千岁,万道千秋!”
“东宫千岁!东宫千岁!”
恭贺声层层迭起,到最后演变成一场浩大的声浪。
仙皇李谋垂眸看去,竟是一片俯首跪拜之相。
天命,势运,大成!
想来也不意外,这郑世帝姬初次降世,就围杀兄弟,剿妖塔,开宫学,又在太子大典中射落一座月宫,如今更是揽着兰那妖王的头颅归来,这天下臣民对她的爱戴惊惧在这一刻达到巅峰。
他轻轻冷笑,那他少不得要为妹妹扫除这个神洲障碍。
阴萝在问天阙前勒住了天马,她抱起兰那王的脑袋,一步步拾阶而上,周身尽是漫天威压,将她的皮肉都压成一块,鲜血从指尖滴落下来,等她登上最后一阶,浑身就像是从血池里泡出来的。
“儿臣,幸不辱命!”
阴萝双手捧起,呈上那一颗白鼬头。
“咝咝!”
变故,陡然发生,从她旁侧传来一阵歌声,那白鼬头忽然睁眼,竟从她手上溜走,阴萝立即去抓,却只抓了一手的白绒毛,此时她经过问天阙的阶刑,气力尚未复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跳到了一个少女的怀里。
竟是那逃走的兰那公主兰那芸!
阴萝眯眼。
这该死的女主是真难杀啊,第五世又是好运加持,淬毒都没能弄死她!
“对不起,父王,就请您助夫君一臂之力!”
兰那芸轻轻一抛,那头颅就滚进了李潜声的剑炉里,金玉之声响起,锻出了一柄青红的天子剑!
“咳咳——”
李潜声再也支撑不住,从旁现了形,此时他同样是一身气血消耗殆尽,显然比阴萝更早入了问天阙。
“胜负已分!”
吉官嘹亮的声嗓传诵仙朝的每一座城池,每一阙河关,每一寸王土。
“贺,皇四子李潜声,淬剑成,得天命!”
“贺,皇四子李潜声,淬剑成,得天命!”
“贺,皇四子李潜声,淬剑成,得天命!”
赤无伤在问天阙下等着阴萝登基,冷不防听见这一句,不可置信扬高了脸。
“搞什么?!”
郑阴萝也会马前失蹄吗?
“不得了,你们真使劲,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阴萝却笑了,她随手丢开了包裹头颅的绸布,暗紫刀袖猎猎飞舞,“怎么,原来这一局,我还未出发,你们就站好队,好到今日隐瞒皇四子在场,看我笑话呢?”
朝臣站在问天阙上,心头都有些不安。
那吉官可是卜算出了,今日也是易犯血光之灾!
他们想起这李瑶笙的兄长死在坛城,她转眼就火烧官坊,葬了他们不少的同僚,现在还在二十四宫等着喝孟婆小甜汤呢!
左都御史作为李谋心腹,第一个开声,“皇七子,您当认赌服输。”
“认赌服输?我为何要认赌服输?”她轻蔑道,“放着本宫这样的完美继承者不要,非要挑个歪瓜裂枣爱耍小聪明的小废物,皇位能者居之,你让我认输?凭什么?”
兰那芸却是不服气,“什么小废物呢?你连我父王的头颅都看管不了,你岂不是连废物都不如?!”
阴萝瞟她一眼。
兰那芸莫名觉得手掌灼痛,她低头一看,竟然腐蚀出了大片暗绿青苔!只在眨眼之间,她身上就密密麻麻长出苔藓,她高声尖叫,不住抓挠,甚至撕烂了衣裳,皮肉块块掉落,只剩下一具粘着肉丝的骨架。
李潜声连忙抱住她,心痛难忍,“芸儿,芸儿是我害了你!”
他几乎暴走,质问阴萝。
“你又对她下了什么毒?她只是个女儿家,你为何要如此毒手!”
“诸位请看——”
阴萝扬手,“这便是你们想要的储君吗?因一只白鼬精,便要死要活的,他今日能为美色出卖我,明日就能为美色让整座仙朝待价而沽!你们竟让这样的废物做主你们的命途你们脑子都是霉豆腐吗!”
“若我当世为君,一不被情爱所累,二不被亲缘所蔽,三不被这天下万利所诱!”
“我要这天,为我们触手可得,我要这地,为我们扬旗呐喊,我要血是为荣光所战,我要命是为不公所沸,我要这苍生,皆可从泥潭里自救!我若为帝道,天公地道,苍生皆有向上一击之力!!!”
她的帝誓随着苍狂风意,跌进了众生的耳目里。
朝臣听得心血澎湃,对皇四子李潜声的信仰摇摇欲坠。
“咪咪,来,今日吉时,我们成亲!”
岂料她下一句话锋急转而下,他们一听险些昏厥。
不是吧,我们都要叛变了,你在干什么啊?!!!
正是夺位的要命关头呢,你清醒点吾的东宫!!!
“撕啦——”
更让他们双目脱眶的是,那二殿下李圣乐撕下了一张面皮,赫然是他们阴狠督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