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之前,少年凤皇都要紧紧绞缠着这蛮恶的小蛇神,深入险境,势要在沙场中筋疲力竭,再无一丝余力。
“呜,呜呜,呜呜嘟噜——”
阴萝是被一阵嘶哑难听的声音吵醒的。
她睁眼一看,洞穴口透进了天光,那家伙赤着蜜胸,胯部之下环了一圈赤金尾羽,正捧着一只黑笙,乌拉乌拉弹着花舌。
祖宗脾气很大,捡起昨夜还未烧尽的一根木柴扔了过去。
“大早上的你嚎丧呢?!”
“嘿,嘿嘿,你醒啦郑阴萝,你都睡了第三天了,再不醒,小爷都以为——嘿嘿!”
赤无伤抓着笙跑进来,还给她卖弄自己的小锅龟汤。
“方才小爷狩猎,本想捉条小黄蛇给你补补的。”
但他想了想,郑阴萝也是蛇族,刚过夜就吃她亲戚,多不好意思啊,于是他又想打鸟,而开了荤的少年哪能让自己的意中人吃他以外的鸟呢,遂又摇头放弃,他还想猎一头虎,但精血太盛,万一把郑阴萝补死了怎么办?
于是他捋起裤腿到池水里捉了只大青龟。
——少年的柔肠都为她绕了八千里路。
阴萝不知道龟龟扛下了所有,她只是奇异望着他腰后的小辫尾巴,晃晃荡荡的,又乌溜溜的,跟小老鼠尾儿似的,她伸手抓住。
“臭鸟,你长小尾巴啦!”
她幸灾乐祸。
赤无伤:“?”
他才发现自己这个变化,扭头去看,果真是一根细细长长的小辫子,被阴萝绕在手里,葱白的指尖像是戴了一圈小发绳。
赤无伤的脸噌的红了。
这回轮到阴萝:“?”
他倾过身,血气唇被尖牙压了一圈,才咬着唇角,小声跟她解释,“这是情贞长生辫,我们凤凰,一生只长一根。它……是为你而长的。”
蛇蛇:“?!!!”
她蛇腹倒吸一口冷气。
蛇蛇:“那岂不是你这辫子摆出来,大家都知道我跟你鬼混过了?那你哥?那我哥?!”
她当即目露凶光,手指缠了一圈,似乎要生生拽断它来毁尸灭迹。
“啊疼疼疼,别拽,别扯,郑阴萝,你个魔头!!!”
最后少年凤皇保住了他那一根情贞小辫子,那一锅热甜的龟肉汤也被他亲手喂进了祖宗的小肚子,勉为其难浇熄她的怒火。
他们在山中天池修养了时日,方入了世。
这一处的人世界与佛世界接壤,名为净雀王朝,到处都是庙观,供奉着未来慈氏。赤无伤默默将阴萝的面纱围上,恨不得把眼睛都给裹住。
“干嘛呢你?”
阴萝滑动着蛇尾,在街上缓慢行走,赤无伤特意给她挑了一条及地的珠绳黄蕊罗裙,盖住了蛇尾尖。
赤无伤心道,你前脚刚射穿了大佛的肚心,导致万佛同悲,如今还跑到人未来佛的地盘上,大摇大摆的,你想想这像话吗?
他们路过宝鼎华林园,正值盛会,香火不断,那烟气几乎缭烧到了天际。
“快,快走,再晚一点,那铃铛都要被挂满了!”
信徒们从他们旁边跑过,脸上带着几分狂热。
赤无伤拉过一个头巾男子,“这地儿这么灵?”
那头巾男子也是热情,“唷,看您是外地来的吧?求子的呀?年纪轻轻就这么操心啦?看来成亲很早嘛。”
“咳——”
赤无伤猛呛一口,脸庞猛烧起来。
阴萝笑嘻嘻,还拍了拍他精瘦小腹,“对呀,求子孙满堂,求您指个明路。”
“咳咳?!”
那头巾本地也被阴萝的胡言呛得不清。
这少年身量高大,血色上佳,又束着一头利落蓬密的黑狼尾,双耳戴着小环彩羽与银丁香,腰间佩了一把铃铛红伞,无论从哪方面看,皆是英姿勃发、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没想到竟然是个雌伏的小侍君。
“是从夜后国过来的吧?千里迢迢,也是诚心!”
绿头巾很是热情。
“喏,华林园是我净雀圣地,未来慈氏就是龙华树下成佛的,这一年只有这一回,龙华菩提树开花,你挂只铃铛上去,让佛也听一听你的心愿,可灵啦!我本不育,去年许愿儿孙满堂,今年我妻子就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长得还跟邻家小妹有点像呢!”
蛇凤:“……?”
绿头巾撂下一句就匆匆离开,“今年我得好好许,起码得长个像我的!”
蛇凤面面相觑。
这人间真乱。
阴萝是个爱凑热闹的,“要不咱们也去瞧瞧?”
赤无伤环着胸,高傲挑眉,“不会吧,郑阴萝,咱们可是神祇,你确定要拜别的佛吗?这也太孬种了!小爷不信鬼神也不信佛,要去你自己去!小爷才不跟你丢脸去呢!”
于是作罢。
中途他们寻到了一处茶馆歇脚,阴萝指使他去买葱泼兔以及炙鹤子脯,那味儿霸道香辣,她都记着呢!
“真是个祖宗!这张嘴除了会吃还会什么呀?”
他捏了捏她的小唇,挤出胖嘟嘟的形状,趁她发怒前长腿一迈,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时,华林园,日头正高。
“别踩,别踩,老子的吉祥头巾都要掉了!!!”
“哎唷,哪个混蛋踩我手?!”
“靠,这小子哪里冒出来的,懂不懂规矩啊?”
那少年提腰纵风,身轻如燕,轻易就爬上了龙华树的顶冠,而在他之前还撅着一个绿头巾,他默念一声我佛慈悲,就拽下了他的腰带。
绿头巾:“?!!!”
何方信徒如此歹毒?!
他愤怒提着腰带,扭头一看,狼尾,浓眉,蒙着一块红巾。
嚯!
兄弟,你这是不是有点太眼熟了?
短硬狼尾从他旁边飞快爬过去,发茬后还飘着一根长生小辫子,很快新人占据了至高处,他将红伞旋了一圈,将其中一枚银铃铛扯了下来,系在树冠最高的一簇龙华白花上。
“噼啪”一声,他双手合掌,少年不羁眉心破天荒往下一压。
神在佛前低了头,他闭眼祝颂,腕间的刀菱带殷红似血涌。
“我佛,您知道的,我生而顽劣,我不信您,不供奉您,不崇拜您。”
“这也是我,第一次求您。”
少年神圣躯煌煌,正是意气昂如鹤,天高水长时,佛前求什么呢?
凤不求凰,他求。
“她杀您,只是想活,我拜您,也只是想她活,我求您让她活,我凤凰族别的没有,只有寿数最长,您若让她活,那就燃了我的天高水长!万世神夜!无量寿命!我有的,我都愿给您供!”
那是一个平常的清晨,你我哭着出生了,我还未睁眼,就被你勾了小拇指,你那指头软软嫩嫩的,还使不上劲儿。
郑阴萝,这次,换小爷来钩住你的小指,决不让你下坠半分。
神魔!我来堕!业火!我来趟!
而神台,我要我的小冤家永远高坐不败!
第135章 第四个火葬场
“这是葱泼兔, 特意让他们给你多浇了油辣子,你闻闻,香不香!”
“这蜜红炙鹤子脯, 小爷让他们撕得碎碎的, 就不怕崩坏你的蛇牙, 唔,还有这椒盐樱桃,小爷看着不错, 也给你要了一份, 你尝尝,是不是哪个滋味儿?绝不绝?”
“还有, 还有这甘草汤!噫?小爷什么时候买了面儿?是不是太多了?”
挎伞少年又嘀咕道, “算了,反正你吃不下,都得小爷收拾, 也没差!”
最后他把筷子跟纸花一递, “喏,吃吧, 别饿坏了!”
茶馆顿时鸦雀无声。
有客人酸溜溜道,“这是新婚小甜甜吧?年轻真是好啊。”
同伴也酸,附和道, “可不是么?我那时洞房花烛, 我娘子要起夜, 我都恨不得把夜壶给搬到我娘子前!”
这小凤皇在诸天横行无忌, 落到陌生的人间里, 倒有几分薄面皮。
瞎、瞎说什么呢,他可不敢看郑阴萝解决蛇生大事, 会被她捏爆的!
赤无伤又想起洞穴那一场暴雨,神魂都有些动荡。
他这是第一次跟蛇族女神过夜。
饶是他做足了准备,也没想到云雨鳞里竟还有倒刺,抓得他都差点疼哭了!要不是他天生武神之躯,险些都难应付郑阴萝的两重天下!小凤皇初涉情场,不由得庆幸郑阴萝还是人身蛇尾的正常半神状态,没有彻底现出原形——
不然他现在就是只死鸟了!
少年凤皇烧红着一张俊脸,又撅着一个翘凤臀,跟个新婚小媳妇儿似的,跟阴萝挨挨挤挤坐了。
祖宗嫌弃瞥眼,他就当没看见。
当然他还不忘咣当掏出俩火腿,每一根都比他大腿还粗。
那店家说了,这可是百年的镇店之宝,最是大补少年精血,要不是他英俊潇洒,那店家还不一定卖给他呢!
他一定要补好自己,绝不能让郑阴萝小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