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楚穗穗想起了返天珠的造界能力,咬破指头,滴进一颗鲜血,哭着哀求大喊,“拜托,拜托,一定要能行啊!”
刹时,芒光大放,笼罩海国四洲。
阴萝再度睁眼时,是在一座寂静的庙观,她脚踩着一座滴翠瑶台,身侧燃起两盏金风玉露灯,双手还高高朝天扬起,捧着一颗硕润的明珠,底下是极为兴盛的香火宝华,蜡油滴成一朵朵永夜红莲。
她成了一尊神女雕像!
阴萝正欲脱身,竟发现法力尽失,她被禁锢在这一座死像里!
不久,就听见一道明快的女声——
“请新郎入观,侍奉天珠神女!”
首先踏入是那人族少年,小武域王,柏枝绿的高领铺着一尾黑水獭,袖口垂落,指尖微微按着剑鞘,神情满含警惕。等外头的关上了门,他立即跃上高粱,那一剑也似星奔万里,直落到阴萝的雕像颈间。
“郑阴萝!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他顿了顿,“三百年前,悬龙庙前,你杀了我师尊,今日我来赴你的杀劫!”
阴萝心道,这些家伙什么毛病,怎么老是爱连名带姓地喊她?
于是阴萝很不客气警告他,“我劝你不要这样叫我,你会倒血霉的!”
对方愣了愣,“……倒血霉?”
她一本正经地唬他,“是呀,因为这样叫我的,最后都会跟我有一腿儿嘻嘻!”
“……你?!”
小武域王谢灵吟被她惹得有些羞,“郑,郑……”他支吾了半天,既不能喊她本名,可叫她极乐小教主,又像是自己找上门来,要跟她做一些不可言说之事!
“别你你你的啦,快,亲一亲我啦,我要渴死啦!”
阴萝就防着法力尽失这一套儿呢,早就藏了后路,就等着小蠢货儿来招惹她!
这嫩头小青青送上门来,她不招他招谁?
而且阴萝游走在极乐圣教,红尘繁杂,也练出了一双识别经验的利眼,像这小武域王,脸庞俊逸红润,精力充沛张扬,行走之间昂颈向上,双腿也如即将出鞘的剑,锋锐有力,莽气凌然,瞧着就是没调教过的。
最好辨认的,就是他臂腕之间环着那一道金纹,又称至圣阳线,乃是武域极天所特有的金宫剑环,只有动情才能脱落。
这可是极乐圣教的女徒最爱,经常攀比着谁收集的剑环最多。
阴萝从不攀比,她只是偶尔的,少次的,不经意的,将这金宫剑环做成脚踝,套在腕间,丁零当啷地行走。
在海洲小国前,谢灵吟自然也瞧见了,那套在极乐小教主双足之间的,整整九枚金宫剑环!
——说明他武域的师兄弟起码有九人被她斩落马下!
她连讨吻都说得那样轻快自如,谢灵吟的神色蓦地冷了下来。
亏得他还以为他年纪小,被师尊蒙骗,可能是误会了她,现下来看,她根本就是毫无廉耻之辈!他在武域也听说了,她转投极乐圣教之后,招惹了不少仙君尊者,就连武域的师兄弟,也没能逃脱她的魔掌,金宫剑环脱落,被她残忍夺走情丝!
曾经力镇诸天的天地妹萝,自甘堕落,成了阴祸小娘娘,见着俊俏的少年郎就要洪水大发!
阴萝才不管他呢,“你不是要报你的师恩么?我给你报仇呀,你用你这小牛犊的身躯把我撞死好啦,快点,你能不能行?不行你叫别人来。”她语气娇滴滴的,“你师兄师弟也行,要俊一点的喔,不然本君下不了嘴!”
简直!放浪!不堪!
谢灵吟冰冷道,“我师兄弟的金宫剑环交来,我可留你全尸!”
她竟娇唧唧哼了一声,“瞧着人模人样的,净是个衣冠禽兽,人家都成雕像了,还想要用剑环捆着我弄,你们武域大蛮牛小蛮牛都是坏胚子!”
谢灵吟:“……?!”
他被气得双颊羞红,“你,你胡说,师兄才不会做那种事呢!”
阴萝故意激怒他,“你知道什么的呀,你师兄弟们血气方刚,我只是稍稍撩拨他们一下,就受不住了,跟狼儿一样扑上来,可凶了!”
谢灵吟防止她说出更臊的话来,本能捂住她的嘴,雕像是软玉所制,质地尤为细腻,竟像是真的一般。肌肤接触的那一霎,阴萝悄然缠缚情丝,将他紧紧拢在身前。
这小武域王后知后觉,骤然心神大乱,“……你,你放开,我不跟你做那种腌臜事儿!”
阴萝好玩似戏弄他,“你没尝过,怎么知道那是腌臜事儿呢?在外头你也见过我那小情蝎练星含了吧?当初他也是哭着求我不要弄他,可如今你瞧瞧呢,恨不得把我刨回家去自己来弄!”
谢灵吟哑声道,“你敢作弄我,就不怕他生气?”
极乐小教主极为得意地摆弄自己的功绩,“他敢生气么?都被人家迷昏了头,肚肚也是人家的,我要你跟他同时伺候,他也不敢不答应!”
倏忽,软玉像的颈部窜起一缕寒风。
观外又响起女声。
“请第二新郎入观,侍奉天珠神女!”
而这次踏入的,不是那小毒蝎是谁?
练星含黑衣带血,那一根粗蟒似的发辫从胸前垂落,发梢荡在那一截冷瓷白的脚踝细骨旁,它皮笑肉不笑擦拭着弯刀的血滴,“同时伺候?怎么个伺候?元幼平,你懂得多,你教教我?”
阴萝:?
玩我?
但阴萝是什么小混账呀,她怎么会被这种翻车小场面吓到呢!
姑奶奶当即抛开这三推四请的谢灵吟,冲着练星含娇娇发起嗲功来,这还是她跟一个小师妹学的呢,在诓骗之道上进展得很是顺利,“小爹,你听错了,这小古板儿怎么能跟你相提并论呢?”
练星含仍然阴阳怪气,“怎么就不能了呢?你不是最爱那老古板儿的桂花蝉儿么?我们年轻的,盛气凌人,没有尊长来得细腻绵长,懂得疼惜你啊。”
阴萝:“……”
阴萝见鬼说鬼话,“你净听那老古板儿胡说,我那是可怜他年纪大了,连手儿都没牵过,勉为其难跟他亲近亲近,哪里跟你鬼混快活得多,况且你知道的呀,诸天神阙的活儿都烂,老古板儿怎么比得上你呢!”
“请第三新郎入观,侍奉天珠神女!”
然后,这第三新郎披着罗浮照月衣,淡淡地说,“是么?难为极乐小教主忍了八十九次的烂活。”
练星含眸星乌沉,又滴滴答答渗出血泪来,冲上来掐她的颈,恨极生怨,“元幼平,你不是说,勉为其难跟这老古板亲近亲近吗?几次也就罢了,你就亲近了这么多次?你究竟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阴萝:“……”
阴萝权衡利弊,比起练星含这个毒种,她的冷美人师尊似乎更能对她百依百顺,将她解救于困境之中,“尊祖,呜呜,您就任由这狗杂种来欺负我么?在您没来之前,他可劲儿欺负我,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抹黑您的,实际上我最敬最爱就是您了……”
“那却祸呢?”
无情神道捻着怀里的一枝白梅,“他刚醒来,就要找妹妹。”
墙头草龙萝萝张嘴就是,“管他呢!他又冷又硬又不识趣儿,哪有您对我百般体贴,当初都是我的错儿,没能体会到您的细腻绵长,如今千帆过尽,繁华落寞,才知道真心是最要紧的——”
“请第四新郎入观,侍奉天珠神女!”
淦!
还有?!
姑奶奶想也不想,立即改口,“没错,他是我的小哥,从小就护着我,爱着我,对我献出了真心,是那狗东西一辈子也赶不上的,难怪我当初只粘着小哥呢,情劫又算得了什么呢?是我不懂事儿,让小哥堕了渊,如果再来一次,我一定会——”
“会怎样?”
第四新郎是一袭红衣,细细的小骨辫儿,风骚又慵懒。
“把我这狗东西的皮儿给扒了,给你们做喜床?”
阴萝生生咽下了后半句,凭着她过硬的厚脸皮扭转战局。
“怎么会呢?小哥再好,可他爱玩囚禁,哪有大哥哥来得尔雅温文,老狗,呸,雪诗大哥哥,你是我的情劫,可见我们是天作之合,好事多磨,终身良缘,郑夙只是我们情路上的踏脚石!你不要担心他!我来解决他!”
“第五——咣当!”
纸窗开了一束红花,阴萝隐约看见有一颗圆滚滚的东西,高高抛了起来。
她那小哥,手指凉白,斯斯文文地,擦去黑金颈带的血珠,“小妹做了极乐小教主后,跟小哥生分了,别说踏脚石,小哥做你脚垫都行。”
郑夙竟笑,“难得四位新郎都在,要不小哥都给你办了?长兄如父,应当的。”
极乐小教主:“……”
极乐小教主觉着自己纵然有九条命,今日也得死在这里。
第197章 最后修罗场
阴萝那聪明伶俐的龙脑壳摩擦了又摩擦, 都快冒出火星儿。
这该死的司礼,专是跟她作对的!
连坑她四次!
要不是它已经翘了板儿,姑奶奶她得劈它个七八截儿!
偏偏这小毒蝎, 掐着她的玉颈, 竟附和着郑夙的话, 那尖凉的调儿不亚于从地狱十八层刮上来,“元幼平,你哥都发话了, 怎么样, 要不要把我们都给你办儿了?”
魔种的出世是比阴萝晚的,因而在龙萝萝的心中, 这就是个弟弟!
弟弟还想压到祖宗头上?
那必是不可能的!
“在场的除了那人族小子, 就你最小,有你插话的地儿吗?”
虽然不能指着他鼻子骂,但阴萝的姑奶奶气势从来不落下风, 拿它涮涮开刀, “我叫你一声小爹,真当你是我长辈了啊?你懂不懂什么叫做长幼有序谦让和爱啊?我就算纳了十八房小妾你也是最后那一房, 我大房二房三房他们都没说话呢,有你说话的份儿嘛!”
众人神色各异。
尤其是那小武域王谢灵吟,他终日沉浸在武道当中, 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脖子都是红的。
容雪诗那蔫坏的货色, 却是个不肯消停的, 火上浇油问了一句, “是谁做大的啊?哥哥我可不做老二。”
阴萝恨不得给这狐狸一脚!
真是耗子点油灯,时时都给她找霉头!
练星含:“?!”
少年魔主勃然变色, 指尖都在发颤,“元幼平,你敢说我是小的?你凭什么让我当小!我决不当小!你休想!你别忘了,你说我是你的第一次,就算是先来后到,他们也只能吃我吃剩的!”
“哟,你好大的口气啊,我第一筷子挟的荤菜,吃你几口你就蹬鼻子上脸儿是吧,那太奶我不吃了,你从这地儿滚出去!”
阴萝完美发挥了小滚刀肉的恶劣本质,只要我是最泼最恶,谁也不能撒野到我头上!
“——你!”
练星含又惊又怨,双眸也是簌簌流下血泪。
这该死的小滚刀肉!天天都在剜它心肠!她明知道它只是气急了,只要哄它几句,顺它几句,它还能跟她闹得这么僵?她亲过它那么多次,难道不知道它只有嘴是最硬的吗?何况男人都一样,难道还分浓淡吗,她要那么多干什么?!